小鎮寧靜在突如其來的嚴重危惡前被撕碎。
火場搜救不是逛商場。
泡影驟然如玻璃似的破裂
能出來就是出來,沒及時出來的,很難在高溫和濃煙里熬到救援。
尹澤頭也不回的衝上第三樓,迅速掃視和聽聲后,卻一下子沒能見到人,微怔后,他立即朝通往樓頂的階梯方向跑去。
「跑慢點啊。」武本康弘哭笑不得的跟上去。
救災現場響徹著指揮聲,警察負責維護秩序,救護車的鳴笛聲不斷,醫生不停奔走,消防員架設裝備,展開滅火和救援。
「是啊是啊,你比武本哥還大6歲呢。」尹澤倒酒。
大火已經燒到二樓的樓梯,錯過最開始的時候,火勢與濃煙就要封鎖這條逃生路線,普通人看不到聽不到,根本走不出來。
「這麼早就來了?」尹澤好奇,「而且你怎麼又要送文件?你不是導演嗎?」
現場也有一些負傷的受害者,由於出逃及時,都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我呢?」西屋太志也靠過來湊熱鬧。
……
沒有風,風沒吹起來。
這個熱度的環境下,任何水分都很快會蒸發,尹澤先前用水澆遍身體,現在渾身都乾燥的透透的。包括眼角。
伏見區離老京都有點距離,生活節奏慢,居住成本也低。
第一工作室從外面來看都很袖珍,即便是第三樓,向下跳也不是多艱難的決定。
站在雲梯上的消防員有更高的視野,他忽然聽到了什麼東西破掉的響聲。隊長以為是火場內有什麼二次變化,然後看見樓頂的天台忽然竄出一股濃煙,一個大輪廓從煙里鑽出來。
「什麼話,常客。」直奔而來的石原力也,入桌就在起筷。
消防隊進行救災的同時,新聞也發了出去。
鴨川總是定番的散步路線。這裏夜間生動依舊。人們穿過夜幕,彙集於此。有人慢跑,有人依偎在岸邊私語,有人在長椅上演奏,有人聚在空地上練舞。河邊餐廳架起高高的川床。
「這個當然是沒有問題。」尹澤很快收起手機,「去哪家超市。」
石原力也和武本康弘是老交情了,當年做涼宮的時候,由於公司歷史上罕見的雙監督+雙總作畫監督的構成,倆人沒少在討論會上激烈爭論。平時也像放課後的男子高中生一樣互損。
他看到了幾張年輕的面孔。時盛友樺、笠間結花、松浦香奈……這些剛剛20出頭的女生最活潑,最古靈精怪,她們最喜歡找厲害又帥氣的尹老師閑聊或者請教。
內田真禮才參加完上午的活動,回到休息間,看見了手機鎖屏彈出了幾則熱點新聞。她反覆看了好幾遍,想從椅子里站起來,發現沒有一丁點力氣。
充實的白天過去,夕陽的光芒漏在小徑上,黃昏與夜晚的分界線開始交叉。安寧的小鎮上多了一些出來遛彎的老人家,短腿狗狗搖著尾巴,晃著屁股跟在一邊。
沿岸一片片亮起燈火,蔓延成京都夏夜的美妙風物詩。
尹澤撲了過去,先是一腳將縱火犯掃倒在地,壓上去時,首先抓住了對方那隻握有刀子的右手腕。後者奮力掙扎,想爬起來。
「……這是哪來的論文?」有人一驚。這和她們預想的可不一樣,難道不是茶會性質的線下交流嗎。
「感覺自從拿了幾個主角獎后,老師就變得好奇怪噢,感覺越來越不演了。」有女生低聲說,「以前還很謙虛的。」
尹澤顫抖著撥開前方的身體。
那麼現在應該是——4532.647%!
黑暗裡傳來一聲咆哮,壓住其他聲音,彷彿要將大家喊醒。
然而尹澤此刻的表情比犯人更兇狠,他左手一拳把犯人剛抬起來的頭打下去,迅速調轉了方向,摁住犯人的小腿,右手飛快用刀連續劃開。
嘩啦一聲,有什麼東西向他的心坎上傾瀉了下來,彷彿是從杉樹頂梢流出來的。
「你以前也更愛看西洋美術的書啊?」西屋太志說。
「他現在畫單子的價格也不便宜……」西屋太志抱著水杯在旁邊補充。
「我寫的啊。這隻是第一部分,第二部分是宮廷肖像畫部分,有六章。」尹澤說。來專業公司講東西,不來點硬貨怎麼能行。絕對硬核呀。
一進超市,就目標明確的抓取,經費用的剛剛好。
而二樓的作畫區域,在裏面辛勤工作的人數多達31人。
尹澤直接踹了一腳,小腿骨骼發出悲鳴般的異響。門被踹開,連接處的零件都飛了幾顆。
高溫煙氣比可以避讓的火焰更可怕。人一旦吸入,會燙傷肺部,肺泡內粘膜損傷,會失去獲得氧氣的能力,而人的生理反應是咳嗽,以求快速獲得空氣,但只能導致更多內部燙傷。
吃飽喝足的一行人從這裏走過。
閉上了眼睛。
精神一片混沌的尹澤忽然感覺身上一輕,他勉強抬起視線,看著消防員從雲梯登上,快速進階梯救人。
不過東西太多,一個人拿不完,還和營業阿姨商量了下。這兒的居民也基本都知道京阿尼,平時就常常進貨,阿姨便給他找了個鐵板手推車,一趟運完再還就是。
但公眾人物不同。
尹澤輕車熟路,他甚至有門卡,門卡上印了工號——儘管他並沒有真的入職。
「文學只是任務,藝術才是生活。」尹澤頷首。
桌子基本都有擋板,也沒有辦法踩上去走。即便是熟悉的工作場地,但在高溫、毒煙,死亡的威脅中,人很難鎮定自救。
當地時間11點20分左右,根據共同通信報道,雖然大火在蔓延開前,有許多人都安全撤離,但還是有部分人員被困。NHK追加報道,目前火勢猛烈,但還並未發現死者。
他根本沒有辦法下腳,他只能踩著朋友的身體向上爬。
尹澤每次來,都只去南邊的伏見區,和*圖*書認得路后,就沿路看著縱橫分割天空的電線杆,慢慢步行晃過去。
京都動畫縱火案迅速被社會各界所知,引來大量的關注,無數人在網路留言祈福。
砰!
「喔,那等我回來吃飯。」石原力也說,很快出門了。
有時位置決定態度……天天用學生證薅優惠的尹澤前輩,儘管無意鍵斗,但遇到事也得表態,表示京都大學只是他的代餐。
「哎,過都過了的事。」尹澤擺擺手。
煙氣的擴散速度超乎大多數人的想象,5秒鐘就能到達三樓,30秒內覆蓋整個樓層。大量的一氧化碳煙霧如墨汁一樣上沖。人很快連視物都做不到。留給他們的只有幾分鐘,甚至只有幾十秒,在熱浪和窒息感中,很多人都無法立即做出正確的反應和判斷。
「哈哈,要不是當年經紀人八分利誘兩分忽悠,我現在恐怕都是國際藝術家了,當然,這當影帝也沒什麼不好。只是搞藝術,可以讓我更加名垂青史嘛。」尹澤的語氣盡量文雅,但眼瞳深處的黑暗正在外溢。
……
這個念頭生起,尹澤的手幾乎下意識挪開。
「你怎麼把小希望也帶來了。」木上益治驚訝。
火災——
日本的藝術文化保存度高,美術館、博物館等資源充足,就算只是在校生身份,只要有相應的學校背景和教授幫助,都可以搞到一手資料。桀桀,無論是滿足個人的貪婪私心,還是增長見識,或是做研究自肥,都是大大的便利呀。
「你可以相信我的口味。」尹澤鄭重說。他混零食區這麼久,補給環節還是首次參与,這下子真的圓滿了。
「?」
肌腱斷裂,肌肉收縮的時候,就無法帶動骨骼運動,更別提再攻擊誰。
遠方蔥鬱青山,野花繽紛,鳥雀啾啁。
一向平靜的事務所忽然有些嘈雜,日笠陽子拉住今天幫忙整理文件的佐倉綾音,後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短暫的動搖后,她狂奔出門。
「都看,都看。」尹澤微笑,眼裡的黑暗加深了。
西屋太志覺得機會難得,於是向尹大師請教……請教有關遊戲的技術。
小館子的氣質往往是由老闆決定的,同樣,體現老闆品味喜好的多半也是小菜與酒。五大三粗的店主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女店主負責接待、記單,服務生的工作只能由長女臨時分擔一些了。笑聲、杯碟聲溢滿飯館,系著圍裙的小女兒上菜的時候忙裡偷閒,多看了某桌几眼。
尹澤使勁轉動,可掌心傳來的手感很怪,不順暢,就像卡殼了一樣。他沒有著急,而是靜下心來反覆嘗試。
在目光內,有人第一個從主入口逃出,但那人尹澤不認識。
現在的某人,身上的光環多到能轉呼啦圈,簡直就是業界偶像。
尹澤忽然聞到了不存在的新鮮空氣,清涼的像薄荷。
還有,風聲。
不過實在要論起來,我應該是走過這一遭的,只不過沒有中間的印象,醒來后就見到這個世界了。這第二趟,得好好看看中間是啥樣。如果真有賊老天,必須給他一巴掌,必須。
飯桌間充滿了歡快的氣氛。
尹澤不確定這是不是超頻,因為如果用他自己定的超頻額數來算。
尹澤也從來沒想過,他會有一天借藝用人體解剖的知識做這些。但無論如何,他都沒有要輕點下手的想法。縱火犯目的明確,絲毫不掩飾殺心,而且精神明顯不對,他現在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對方的行動能力給廢了。
尹澤把東西裝好,推著車車往回走。
「我是因君名拿的啊。」尹澤側目。
強制自己冷靜的尹澤的心臟在瘋狂跳動,他為了不被奪走意識始終是屏息的,人當然不可能主動憋氣到憋死為止,求生本能會強迫呼吸,只不過人生迴廊壓制住了險境里的不利生理反應。
「那麼我呢?」石原力也露出仁愛的笑容。
「這些是比較重要的東西,不是送達就完了,還要直接溝通很多事,當然是我去了。」石原力也說,「怎麼?你今天還有課啊?」
「呵呵,無需多言。」尹澤繼續反派的笑。
真是一口地獄的熱鍋。
在並沒有多少步的窄小階梯上,生生擠壓了近20多人。前不久還鮮活的師長、學生、女孩子、朋友們,悄無聲息的重疊、堆壓躺倒在黑暗中的樓梯上。這是如同地獄般的景象。
……
有雲梯的話……
「你這是上哪去?」尹澤問。
陽光安謐而炙熱,像松酒般寂靜。
其中他對大野萌的印象最深刻,這個女生立志要在25歲時成為作畫監督,她從小喜歡動漫,熱愛繪畫,小學、中學常常得班級的繪畫獎。她很久以前就想進京都動畫工作,努力許久才順利入職。今年她還用工資給爺爺買了禮物。
這裡能眺望群山,穿過小道的鐵路,橋邊的白鷺從鴨川的河面飛過,撲騰停下,優雅的伸著細腿踩水戲玩。自行車的鈴鐺聲駛過街道。
還有22歲的兼尾結實,她不是作畫的,是製作經理,雖然有經理二字,但在動畫行業里這不是什麼悠閑差事。她不會美術,但她熱愛這個行業,會想盡辦法推動企劃,為眾人加油鼓勁。
「我呢?」尹澤以前見過一次武本哥的小棉襖,笨拙的小棉襖還在他的褲子上留下兩個西瓜汁手印。現在可是長大多了,應該都上小學低年級了。
觸發土撥鼠日了?
尹澤吐出了那口氣,他深呼吸一次,然後倚著天台的欄杆,軟爛的側倒在地。
但女孩們反應平平,顯然都沒有被如此高端的話題觸動。
虛假的寒冷被驅散,體溫則超過現實的界限。
尹澤站不住,變成了蹲,蹲又變成了跪。他始終不肯向後倒。
「沒啊,來坐會。」尹澤說。
m.hetubook.com.com還有更多的人,在同一時刻,心跳都漏了一拍。一個名字就足夠把心提到嗓子眼。
除了聲音。
京都府警察在現場逮捕了沒有行動能力的縱火犯,經灼燒和銳器傷害后,前不久還發狂發病的犯人已經脫力的只剩幾口氣了。經過初步鑒傷和問話后,犯人直接移送醫院先控制住,之後等待刑事處理。
不一會兒,汗水都浮現出來。
說第三者,第三者就到了。
尹澤有種在照鏡子的錯覺。但真等得等到晚上去了,他下午就返。
「尹老師也是靠那集,一戰成名啊。參与的項目雖不多,但現今卻是國內數得上號的作監啦。」西屋太志嘆氣,「多難得的機會,你們悄悄咪|咪的,怎麼就不帶上我呢。」
「……哈。」
「就車站附近那個大的,你肯定看到過,我把公款交給你,你看著點挑就行。額外買些甜點吧。」西屋太志從包包里拿出一個信封。
尹澤維持不起人生迴廊了,他自身的意志也敵不過本能。
幾分鐘后,NHK追加報道,有工作人員簡單敘述了事情經過。當天因有活動,門禁沒有啟動,犯人提著桶子進入一樓大廳,潑灑液體,意識到不對勁的工作人員來不及阻攔,犯人點完火后就持握利器封堵住出入口。
七月的京都,正是蟬鳴的季節,但今天沒有聽到蟬鳴。
那個男人神情接近癲狂,背後分明是火勢,卻沒有想遠離,反而在出來后迅速轉身攔在原地,手中竟明晃晃握著一把刀具瞎亂揮動,擋住出路。眼鏡因劇烈晃動從鼻樑滑落,那人眼裡充斥著不可理喻的瘋魔。
「鎌倉時代肖像畫研究——以高山寺所藏的《明惠上人樹上坐禪像》為例,分成四章來講述,第一章探討畫面構成方法,第二章探討彩法和筆線形式特點,第三章探討圖像和主題,第四章比較難,需要豐富的文化底蘊,所以今天只講前三章。」尹澤條理清晰的說。
武本希望在玩鬧中,甚至都爬到尹澤的肩上,小姑娘突然長高,小胖手咕嚕咕嚕的在兩側揮舞,高興的說:「哥哥跑起來呀!」
在一戶建的民宅區里,有棟明黃色的三層小樓。
木上益治。
「沒,我就在這待會,就待一會。」尹澤雙手橫捧手機,嘴裏咬著吸管,飲料瓶精妙平衡的立在他胸口上。
「什麼話,只是趕巧撞上了,你迄今為止的成績怎麼能只歸於一部動畫電影呢。重要的是作為役者的積累呀。想想,我社那麼多好製作,好角色,都給你了。」石原力也說。
尹澤先是點了下錢,知道預算有多少,然後在去超市的路上,就憑藉多年吃喝經驗,以及對零食市場的價格敏感,開始腦內列舉各個版本的清單。
當地時間11點2分。
時間接近上午10點后,陸陸續續有人來上班。
靠近窗戶的還能借微弱光芒跳離,更遠一點的畫師是舉步維艱。
武本家的小棉襖不知道為啥,想去揪榴槤哥哥的鼻子。尹澤就彎腰讓她戳,然後裝作張嘴要去啃那隻胖手手,逗的小孩呵呵出聲。
嚴重的三樓層的工作人員,在11點得到救援后就火速送往醫院,之後也都相繼蘇醒。
撐著未倒的尹澤最終朝門又打了一拳,輕飄飄的一拳。
通向天台的通道,幾乎是樓內最高處的空間。
火災在一開始就達到轟燃狀態。
尹澤猛地睜開了雙眼,灰暗的瞳孔真紅一片,彷彿要滴下血一樣。
「你來的還真準時,我們剛點完菜就到了。」尹澤說。
尤其是充滿朝氣與活力的年輕女生們,一群動畫師女孩們直接把筆放下,離開座位,湊上前去,歡歡喜喜的把天然紀念物給包圍住了。
木上益治歲數大,醉意上來的快,他就慢慢念叨京阿尼的發展,談論業界的變化,還專程詢問君名里使用過的新技術。這兒就有個雙向高級作監,不白嫖可惜了。後來醉意加深,木上益治便不怎麼說話,只是微微笑的旁觀大家的互動,看驕傲的弟子,看弟子的孩子。
先是混亂失控,又沉默微弱的心跳重新秩序的敲響,如同古鍾重鼓,音音灼烈,聲聲不絕。沸騰的血液澆入燃油似的高速流淌,他的體表也呈現血紅色,汗液和細血管破裂流出的血滴迅速被蒸發。
「你們交頭接耳的聊什麼呢?」尹澤皺眉。
「尹老師又來看我們喔~」
不。
啤酒倒入杯子里起泡的聲音,往往是一場愉快聚餐的開始。
石原力也和昨天一樣,在清數文件袋。
時間,時間,還是時間。
窒息灼燙的黑暗裡只有門鎖結構碰撞的機械聲。
「噓,別多話。課聽不懂沒關係,能看老師動就行。」其他人用更低的聲音說。
終究是吸進了幾口沸煙。
不注意,就會消失的聲音。
他看到了武本康弘,一個善良的動畫人,說自己不喜歡有人死的故事,所以製作的都是日常動畫。武本康弘是家中的長子,父母都已經是70歲的高齡。武本康弘在每年母親節,都會專程給媽媽千惠子送花,媽媽至今都養著孩子在10年前送她的玫瑰。武本康弘還有一個女兒,小希望今年都要上三年級了吧。
這對動畫業界而言,這無疑是巨大噩耗。
「我們說老師偉大。」幾人齊聲說。
「你是榴槤哥哥。」武本希望眼前一亮。
「師父,今天能喝嗎?」西屋太志問。
「老師還會過來啊,我以為忙於拍戲呢。」有傲嬌的人說。
鴨川是京都的心臟
十幾秒內,二樓就幾乎什麼都看不清。火舌從底層向上蔓延,大量乘載夢想的畫稿被捲入成為加劇燃燒的燃料。
「你們非要追加解釋嗎?」石原力也很是無語。連擊是吧。
「啊和*圖*書啊啊!」縱火犯因劇痛哀嚎,更加拚命的掙動著。
然而一霎后,雙手又重新覆在門鎖上。
其實還有一個選項。
『澤……』
尹澤摳破地上礦泉水的塑封,隨便拿出幾瓶擰開倒出澆濕自己,把濕衣服往頭上一籠,便頭也不回的衝進熱浪翻湧的樓里。
「爸爸!來追我們呀!」武本希望發出清脆的童音笑聲,秀髮輕揚。
好熟悉的情景。
「你是太志哥哥。」武本希望說。
將來再在典籍里附上自己的名字,看著,多麼悅目!
黑色煙氣有了釋放口
「你是木上爺爺。」武本希望眨了眨眼。
不過說實在的,真想試試京大的食堂,不知道我用東大的學生證能不能第二杯半價(不被轟出去就算成功)。
那扇打開天台的小門處於關閉狀態,高溫煙氣向上爬升,竄進樓梯間后就無法外溢,堪稱毒煙聚集的盡頭。
帶著一臉笑容的武本康弘走進了店。他身後跟了個亦步亦趨的小姑娘,臉蛋肉嘟嘟的,眼睛靈動有神,烏黑的細發梳成小雙馬尾,甚是可愛。也許是小館里多是大叔們的吆喝聲,小傢伙緊緊揪著爸爸的幾根指頭不放。
可尹澤注意到只有6、7人下來。
這道門使用的不是推閂式門鎖,而是兩個普通門鎖。有員工以前就說過,平時就很難開。
「記不記得我是誰呀?」木上益治俯身去逗孩子。
京大保守派覺得東大死腦筋、沒人味,極端派覺得東大不過是文部省的奴隸。
從現在起,每一秒做決定的時間都無比寶貴。
種田梨沙比誰都確信那是他,因為京都動畫和他的緣分很深。她非常想要做些什麼,她出門招了計程車,現在她只想離他近一些。
尹澤的思考忽然斷開了一下,他的胸口開始發痛,左腳開始有點快站不住,金屬門把手的觸感也燙的驚人,他的雙手被灼的一片通紅。這條死路的溫度還在升高,照這樣下去,比起一氧化碳中毒致死,可能更會被提前蒸烤斃命。
不用想,現在消防局肯定已經在趕來。
「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縱火犯全憑蠻力在吼叫掙動。
灼熱又惡臭,胸腔有燃燒的感覺,喉嚨也是乾渴嘶啞。
尹澤和西屋太志邊說邊從螺旋式樓梯走上二樓。
「把他拖走!趕快報警和叫消防隊!」尹澤大喊。
「今天的第一杯當是慶祝你拿獎了。」木上益治端起杯子。
腦海一片灼疼。
他聽見風鈴的清脆聲,腦海中全是無數的泡影,每一個泡泡里都是閃現的光景。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掏穿,又被填滿。
從很早以前,京都動畫的官網就會掛些分享課,一般是從業者看的比較多。某人也斷斷續續講了快十期了,無私分享。今天也是為這個而來,順便見見朋友。
「啊啊!去死!去死!」縱火犯神經質的重複尖叫。
當地時間11點24分左右,根據每日新聞報道,據在場的目擊者稱,犯人在主入口潑灑了像煤油一樣的液體。聽到響聲,並見到煙霧和火光后,周圍居民察覺不對勁,就立即報案。
尹澤都能想象前幾幕:幾十個人拚命向樓梯上沖,但在最前面的人沒有能第一時間打開天台的門,之後被後面的人群頂在門邊動彈不得。毒煙接連奪走人們的力氣和意識,他們就這樣無意識的走向死亡。
小小的城鎮,人並不多。離大城市越遠,一切就越是緩慢。
工作室首層的兩個出入口距離過近,縱火犯在主入口縱火的同時也輕易封堵了第二出口。
尹澤在黑暗中抓住那些驚慌失措的人們的手,將他們牽引向最近的陽台,跳下逃生。這個高度會受傷,但絕不致命,現在也只有這個選擇,因為一樓的火已經覆住了唯二的樓梯,等跑到樓梯口,再想在這個環境里折返到陽台是很不現實的。
「這幾串最好部位的都給你。」尹澤站起來,替大家倒上酒。
幾名迅速逃出來的工作人員也立即幫忙,把犯人摁死在地。
不過數字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篇肖像畫研究是個人時間的產物。潛心治學的這段時間,尹澤和隔壁美術史學研究室是越走越近,和高岸教授也是關係良好,甚至分食過同一隻烤雞,一人一半。
二樓的人聽到了樓下有爭吵聲,而後就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之後警報響起,螺旋樓梯立馬升起蘑菇雲一樣的煙。
一樓層、二樓層的工作人員基本都清醒,大都是輕微傷勢。
「哎,老師來啦。」穿著灰襯衫、戴眼鏡的西屋太志正彎腰接咖啡,回過頭來。
尹澤因缺氧已經開始逐漸失去力氣和產生頭暈,連帶著人生迴廊也在鬆懈,相關的連鎖反應就是他要忍不住咳嗽,吸入毒煙,然後更加維持不住狀態。
尹澤的記憶力很好,在超頻下,他見到一張臉,就能聯想出有關這個人的所有事。
一般市民通常不會在新聞中被特意標註全名。
溫和的夏天的魅力是難以言盡的,白天夾有涼爽的迴音,夜晚留有暑氣的餘韻,不像春天太柔媚,也不像秋天有蕭瑟。這樣的夏天最難捨。
尹澤先是在附近的咖啡店坐了會。
「但《冰菓》也是我自己畫的。」尹澤的情商忽然就低了起來。
島崎信長和大西沙織一起在另一個片場,倆人剛剛錄完一個部分,是休息時間。他們平時在群里就愛鬥嘴,平時工作偶遇也少不了吵吵,但現在兩個人之間的空氣是死一樣的沉默。
來京都的次數不能說少,但逛的很少。別說二年坂、三年坂,金閣寺也沒去。左京區的南禪寺附近更是頂級,充滿了Rich的氣息。同時也是京都11個行政區里大學最多的。
……
三樓有27個人。
爬上來的尹澤,身體不受控的https://m.hetubook.com.com一僵。
尹澤小臂的毛孔忽然一緊。
月光如銀,無處不可照及。
持握兇器的犯人已經失去行動力,在一樓的12名文職人員們很快撤離。
一樓很是寬敞清閑,只有少數的人停留,牆壁貼滿了自家製作的動畫海報。空氣里有紙混合木製的熏香。
用通俗的說法,尹澤挑斷了這個瘋子的手筋。
不過安靜的氛圍被客座講師/編外作監/我推の老師的到來所打破了。
光芒瞬間而至,天光與空氣湧入,天空在這剎那耀目的像天堂。
「直接走陽台跳!」
「咦?這好像不是你的主修專業吧?」西屋太志感到奇怪。
「話說你這聲優獎多多少少也有點我們的功勞吧?」石原力也輕嚼慢咽。
刀尖旋轉和翻挑,在汩汩鮮血里,由膠原蛋白纖維組成的白色肌腱被精準挑斷。
在最靠近天台門的是一個老人。
第一下沒有擰開。
這棟曾經充滿夢想與美好的造夢場所已經成為生死的交界處。在火場,每一秒都關乎性命存亡。火勢和濃煙是向上升騰的,他現在就算是想搬起朋友到三樓窗口都不行,和幾分鐘前不一樣,樓梯都快燒塌了,而且這裡有足足20個人,這個距離,這些人數,只能往天台走。只要打開門,到開闊地帶,就可以呼吸,而且也能得到外界的救援。
這位支撐京阿尼的基石,把數十年人生投入到動畫世界的老畫師,已經失去意識,被他身後的學生們壓住,歪倒在門邊。老畫師的一隻手還朝著門把手的方向。
壞掉了?
「這次講什麼課呀?」有人甜甜的問。
開闊的平層里是許多工位,桌子都有比較高的擋板,除了能支撐堆疊的資料和書本不倒塌外,擋板的上面還能加一個平板,相當於多了點能放東西的地方。人們都在伏案工作,身影都埋在檯燈光和紙頁里,沙沙的鉛筆聲交錯。
但在老京都人心裏,只有住洛中的才是真京都人,其他都不行。
「尹老師,我有新作品,你幫忙看看有沒有進步!」
剛剛打完卡的西屋太志揉了揉還有點困意的臉,「老師啊,要不你上去吧,你以前坐的那個位置空著的。」
意識在漸漸模糊,連手中滾燙的金屬轉手都傳來一絲與現實格格不入的冰涼。
轟——!!!
……
從來沒有人在工作時間如此常態駐紮休息區,見到了珍奇的光景啊。
這時聽到背後有急促的腳步聲,縱火犯剛想回頭,一件礦泉水重重的從後方扔來,打在他的後頸後腦,撞了個趔趄。
那是火焰,比歌更烈的火焰。
「這不是六冠王嗎?」京阿尼監督四天王之一的石原力也抱著文件袋走過,誇張的說。
尹澤雖說在日本活動,但基本也只是在東京的各個區內刷新,除了跟隨劇組去偏遠地區待過一段時間外,其他城市很少有走動,連北海道都沒去過。
當地時間10點35分,京都市消防局接到密集的求救電話,京都市伏見區發生火災。警察與醫院也同樣接到消息。三方趕往,當地時間11點,多輛消防車出動到現場。
尹澤面額上的青筋鼓起,他重新站了起來。
密集泡沫破開的聲音在耳邊幻覺般的回蕩。
螺旋樓梯的擋煙垂壁被破壞,根本不能發揮作用,反而因直連所有樓層,觸發煙囪效應成為濃煙擴散的助力,加快了火勢蔓延。
但有計劃、有預謀的人為襲擊不同。
「好理性,不過,我想稍作修改。」石原力也沉吟,「不請你做聲優,找你當原畫,就不用看影帝的身價了。」
在這個時候?
如果現在單人返回三樓,憑記憶地圖一路閉著眼睛,用最快的速度護著身跳出陽台,摔歸摔,燒歸燒,但自己多少能撿一條命。
幾名職員拉著縱火犯往外拖,惡犯的四肢冒血,在地上拖出四條淺淺的血跡。
眨眼間,大夥都暫時擱置了手頭的事情。
這裏的餐館價格不貴,豐儉由人。
「你是石原叔叔。」
瘋子的臉上和身體都攀附著甩也甩不掉的零碎火焰,但明顯極度亢奮的他無視灼燒,尖利的嚎叫著模糊不清的「去死」二字,強行舉著刀子朝出口威脅與恐嚇,想攔住外逃的人。
這些人所累積的幸福總量不會有任何變化,那份用汗水和理想搭建起來的美好記憶,不管是怎樣的暴力,都不能將其摧毀。
有,聲音。
七十一名動畫人,無一人死亡。
……
視野正在變暗與模糊,堪稱甘甜的虛假寒冷鑽進他的神經,力氣與靈魂都彷彿在被什麼抽走。
京都大學和東京大學相愛相殺很多年了。
是縱火!
人生迴廊在應激中開啟到極限值。
些許額發就沾在了臉上。
在街道打工的麻宮香月呆了呆,她告訴自己不能慌了神,遇事不能慌。但一時半會連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這時她接到清花的電話,她定了定狀態才接聽,她不能急躁,也不能把這種情緒擴散給別人,要想想有什麼是她能做的。
『尹……』
蚊子哼哼似的。
日高里菜看著屏幕里撥打出去的十幾個未接電話記錄,拿手機的手都在抖——說好的第三個約定你怎麼能不遵守?你怎麼能當騙子?
坐進大廳的待客沙發,是和事務所截然不同的觸感。接上網路,摸向零食架的龍爪手並不是很乾凈。
普通火災是從小起火點逐漸發展,伴隨溫度升高直到轟燃,即空間內大部分可燃物瞬間同時著火,最後可燃物燒盡逐漸熄滅。正常消防系統的設計也是根據這個流程來考慮,讓建築內的人員在轟燃前就疏散。
「架子怎麼感覺空了些……」西屋太志看了看零食區,撓撓頭,「今天有活動安排,都會有記者朋友過來。老師,要不你受受累,幫我去採購點hetubook.com.com東西,順便給這補補貨。」
這時有人蹲下,拉了一把。
該不會和本座一樣,找個由頭外出,儘快跑完腿后就暢快摸魚,隨意支配額外時間吧。
三樓離狀況最遠,也是最晚意識到著火的。
他第二天又去工作室轉悠。來都來了,坐坐京阿尼的零食區罷。
安定下來,正在思考新事業,瀏覽招聘網站的柏井一平看到京香剛發的信息,握滑鼠的手僵住。
眼睛布滿血絲的尹澤一拳砸在了門上。
尹澤終於撞在門上,兩手抓住把手。
見到最新消息的夏目健三愣住,他停頓了幾秒,首先給某個人打電話,連續三次都無人接聽后,他沉默一會,然後向大西川介致電。
當地時間15點23分,樓棟火情完全鎮壓。經現場搜尋與相關人士的詳細確認,所有人員均取得聯繫。
這裏煙塵瀰漫。
「報紙上的黑馬,真是一匹馬啊?」石原力也不明覺厲。
一切那麼安靜,彷彿能聽得到寧靜本身。
「喝點吧,開心嘛。」木上益治笑呵呵的說,他是人老心不老。
「剛吃完你們悠著點,別鬧肚子疼啊。」木上益治背著手,走在最後面。
隊長連忙調動雲梯。這棟樓說實在的並不高大,僅有三層,構造也簡單,但窗體狹窄通風不足,也沒有額外的脫出通道,缺少有效隔斷,防火分區額定面積不足。加上這次是人為的襲擊,火災在開始就達到轟燃狀態,留給人的逃生時間縮短到幾乎沒有。
尹澤的嘴唇彎起一個故作文質彬彬、實則斯文敗類的邪惡弧度。
多個雲梯在迅速升起。
金屬轉手發出吱吱呀呀的呻叫,門硬生生被推出一道縫隙,日光像劍一樣的切開充斥死與毒的黑暗。
「她媽媽今兒要晚點才回家,我就順便帶她出來吃了。」武本康弘摸著女兒的頭。
這次真的什麼聲音都沒聽到了。
松岡禎丞正在片場工作,正在收錄中。但擔任這部番劇音響監督的長崎幸楠忽然打斷了正常配音,專程叫松岡到錄音室外面的休息區一趟。正覺得奇怪的松岡禎丞從表情凝重的小老頭那聽到新聞后,臉色霎時白了。
一個什麼被炸響的巨大聲音。
只有一個人還勉強行動自如,那就是從正常樓梯間強行闖上來的尹澤。人生迴廊記得住二樓空間的所有布置,雖然熏眼睛,但強化后的視力也隱約能看東西。更重要的是,他能強行抑制住生理反應,做到絕對冷靜。
位於一樓的少數職員們都跑了出來。
尹澤靠體重斜著壓倒對方,下方的左膝蓋不停踹擊對方的腰腹,他死死拽住縱火犯拿刀的手往水泥地面連續猛砸,兩三下后成功把刀子砸落,順勢撿起。而當尹澤拿到刀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猶豫,目標明確的直直刺進犯人剛剛被砸破的那隻右腕正面。
京都動畫縱火案。
「沒問題,她叫你叔叔,還是往年輕叫的。」西屋太志立刻說。
「送稿,沒關係,晚上我會趕回來吃飯的。」石原力也擺了擺手。
在汗毛倒立的惡寒下,幾乎是本能的激活了五感。
「準確的說,是我們三個人畫的。」木上益治似是想起那場艱辛的合作,抱著手笑。
開什麼玩笑!
「去你媽的!」尹澤又是一巴掌覆了過去。他已經用刀把犯人的手腳筋全部挑斷,後者再怎麼瘋,現在無論如何都爬不起來,也傷不著人了。
——那是一個人,他佝僂著,用左右兩肩做支點,半馱半抗著另外兩個人,他幾乎要被壓垮了,但還是奮力往外走,往濃煙被吹開的角度走。
剛剛昏厥了幾秒鐘。
行動慢幾拍,都有可能因吸入煙霧而行動不便。一旦接近窒息,在火場內就是死路一條。
〔新古今時代的和歌及其展開〕已經交給老院長了。
雲縷隨風在天邊無限拉長,陽光在小路上鋪灑碎片化的陰影。樹梢上綠意盎然,蟬鳴聲從遠處悠悠飄揚,微風帶來了夏天特有的暖呼呼的清香。這樣的天氣,長袖、短袖,都可以穿。
「嗯,反正是公司的錢,我操什麼心吶。」要學會常常換角度看問題,石原力也說。
東大保守派覺得京大是沒考上一高的備胎選擇,極端派會驚奇的反問京大是一所大學的名字嗎。
「唏律律。」尹澤怪叫一聲,把騎馬馬是扮演到位了,他抓穩小傢伙的腿,加速向前跑起來。
白煙和異響引起了周圍居民們的注意。
列車進站,背著斜挎包的尹澤走出車廂,懶人伸了個懶腰。懶人的懶,就藏在夏季透明無邪的天真餘熱里。
心在跳動,就有血的潮汐
「免禮,免禮。」尹澤單手虛抬,「不過記著你們說的話,現在我報價很高,以後再請我獻聲,麻煩做好預算。情誼是情誼,賬單是賬單。」
尹澤沒回東京,在旅店歇了一晚。
他打不開。
或許是為了確認信息,這半條報道的後半條遲了一會才發出。制服犯人的是瀧澤悟,後者隨後進入火場救人,協助了二樓的工作人員逃生,但之後並沒有出來,包括他在內,目前約有20人還生死不明。
他看到了西屋太志,自己第一次到京都動畫,就是這位小哥接待的。西屋太志雖然是名80后,但有些娃娃臉,光看外表真的很像剛畢業的大學生,笑起來有點傻氣,加上喝酒後有點容易紅臉,一笑更顯減齡,由於性格,常常被同事善意的捉弄。這是一個堅強的畫師,每天都在努力提升技術。
接著一股超過室外溫度的熱空氣吹過尹澤的臉頰。他感覺自己的心臟跳空了一拍,下意識加快速度沖了上去。那棟被粉刷成明媚暖黃色的動畫工作室、窗戶正升出煙霧。嘈雜、混亂和沸騰的聲音全部擠入耳朵。他聽見了尖叫聲、吶喊聲,火紅的顏色從視野里擴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