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很酸。」安德烈搖頭。
「或者我們去巴拉德羅的海邊別墅,在那裡休養一陣。」伊森提議道,心疼地撫摸安德烈涼冰冰的臉,「他們把你累壞了。」
「猜猜看?」
哈里:《乞力馬扎羅的雪》的主角,小說開篇寫了一隻死在雪山上的豹子,有「無用」之意。
「好孩子,別怕,有我在呢,什麼都別怕。」
在旅館里度過安靜的一晚,第二天清早,伊森提議他休假一天,兩人可以穿越芒果樹林,在初春清新的空氣中拜訪那位傳奇文豪的故居。
羅伯特·肯尼迪:時任總統約翰·肯尼迪的弟弟,司法部部長兼總統私人政治顧問,在對抗古巴以及古巴導彈危機時起到了重要作用,後文會稍許提到,同樣死於暗殺。
「好了我親愛的歐文,我知道你在那邊很辛苦。聽著,我們擬定了新的計劃。讓我來告訴你,3月,我們開始行動,進入古巴,4月至7月,我們在古巴啟動軍事行動,同時裡應外合,然後8月,進入到預備階段,然後9月10月我們就策反,然後就可以推翻那個狗娘養的,建立新政權啦!」
「不怕我告訴美國人了?」
「那麼,我親愛的,答應我。」安德烈用拇指撇去他眼角的淚,「如果有一天我停止呼吸,請把我的骨灰,灑在一片雪原里。」
另外伊森在文中討論到戰爭未說明的話,是指他並不害怕常規戰爭,而是若蘇聯運來核彈頭的話就意味核熱戰。接下來會詳細寫古巴導彈危機的始末。當然,有所改編。
「看來我們得找一家酒店。」伊森把他抱在懷裡,說:「我現在還不能回家。」
「什麼東西?」伊森問。
「或許,我也得有個Plan B了。」他自言自語,點燃了一根香煙。
「這……這是可以說的嗎?」伊森驚訝地問。
「你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嗎?」安德烈捧起他的臉。
「我是一個只聽你話的好孩子。」
「你愛讀海明威嗎?」伊森問,指尖落在滄桑的牆壁上。粗糙的手工抹灰牆壁殘www.hetubook.com.com餘十八世紀的風韻,他正徜徉著,一隻狸花貓突然從屋頂上跳道窗檯,把兩人嚇了一跳。
「你害怕戰爭?」
他在哈瓦那逡巡了一天,在安德烈從埃爾齊克回來的路上像個人**般把他截獲,驅車來到海濱大道的酒吧里聽爵士樂,安德烈在激|情澎湃的音樂中昏昏欲睡,龍舌蘭也無法喚起他的半份激|情。蘇軍總部的工作把他累壞了。
言下之意歐文心裏很明白,當肯尼迪在豬灣栽了個大跟頭,艾倫·杜勒斯下台後,能護住伊森的人就已經所剩無幾。伊森靠精美的謊言抵暫時抵禦住中情局的蠢蠢欲動,再加上歐文也幫他擋下不少麻煩,可如今,隨著蘭斯代爾的「貓鼬計劃」的推行,儘管異想天開,但中情局已經不能容許古巴有個潛在的雙面間諜。
伊森瞪大了眼睛,「導彈?」
「想吃嗎?」
「猜不到就算了,你這個小傻瓜。」
「不,我一時走不開。」安德烈說,「現在很多東西已經在路上了。」
歐文有種摔電話的衝動,他在古巴活動多年,深知古巴人自視甚高,他們寧願不要自由,也不會將自己和「蟲子」聯繫到一起。反對分子對這個綽號嗤之以鼻,蘭斯代爾居然想藉此大肆宣傳。
PS:愛德華·蘭斯代爾:空軍軍官,情報官員,古巴計劃作戰部長。在東南亞有很深的基礎,活躍在越南以及菲律賓,但此處不宜解釋過多。
他撕開皮,咬了一口,頓時五官扭曲,呸呸個不停,安德烈被他傻氣的模樣逗笑了,拿出手帕給他擦嘴,嗔怪地說:「你怎麼長不大呢?」
歐文時常覺得自己在陪他們玩一場鬧劇,他不知道這些領導人腦子裡都灌了什麼水,晃的聲音居然這麼大。這讓他感到無奈且心煩。
「愛。」安德烈點頭回答他,同時伸出手讓貓兒蹭在他的手背上發出愜意的咕嚕咕嚕聲,他嘴角噙著幸福的笑意,憐愛地注視這隻小貓。
「你最喜歡哪一本?」伊森一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問,一邊在狸花貓屁股上拍了拍,把它嚇走。他可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安德烈,哪怕是只貓。安德烈無奈地笑,說:「我想,應該是《乞力馬扎羅的雪》。」
安德烈緩緩抬眼,勾住伊森的脖子,讓他低頭與自己吻在一起。
瞭望山莊:海明威在古巴的私人宅邸,1961年他死後將其捐贈給了古巴政府,周圍都是芒果樹。
「我的好伊利亞,你可別嚇我。我是不敢猜,因為那意味著戰爭。」
「分明是你長不大了。」伊森握住安德烈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然後握在手心,不肯鬆開。
美麗的聖克拉拉城內,伊森和莫里安將一位流亡分子攥在手裡的煙草產業鏈收歸囊下后,兩人一個前往秘密據點,一個迫不及待地開車回哈瓦那。當然,在這一過程中兩人免不了要被秘密警察圍堵一番,不過就如伊森所說,他不按規矩來,那些傻頭傻腦的警察就抓不到他。
「不,伊利亞,你知道我絕對不會說出去,只是這也太讓人震驚了。是什麼樣的導彈呢?」
安德烈向來拒絕不了他,兩人在用過簡單的早餐后,像兩個純真的少年牽手走進樹林。二月時節,泥土被朝露凈潤得鬆軟,青芒如無聲的風鈴在微風中搖曳,安德烈捧起垂落的小小的一隻,放在鼻下嗅聞。酸澀的清香湧進鼻腔,他露出舒展的笑容。
「不,你不會死。」伊森難過地望向他,反駁道,「你還會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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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安德烈軟綿綿靠在伊森的胸膛上,漫不經心地說,小口吃著麵包,嘴角泛著笑意。
「我不知道。」伊森心裏直打鼓,低下了頭,他瞧見安德烈笑眼盈盈的,竟讓他有幾分不寒而慄。
歐文站到窗邊,看向海軍基地內的網球場。軍官家屬們在熱火朝天地玩球類運動,喝著冰可樂揮灑汗水,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笑容表明他們對古巴境內潛藏的危險毫無所覺。古巴政府已經不再對www.hetubook•com•com關塔那摩提供淡水,美軍不得不花大價錢從牙買加運輸淡水來維持基地的運行。蘇聯人的船隻在西邊兒越來越多,駐紮在埃爾齊克等地區的摩化部兵團讓人感到不安。蘇聯人的警戒密不透風,被克格勃捂得嚴嚴實實,歐文的線人損失了好幾個也沒打聽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來。
「我知道你的顧慮,歐文,看,我還有Plan B。」蘭斯代爾興高采烈地說:「我們可以讓古巴抵抗勢力標榜自己為『自由的蠕蟲』(gusanus liber),你想想,卡斯特羅把那些反對他的人稱為『蠕蟲(gusanus)』,咱們就在前加上一個定語,多麼美妙的定語,『自由』,偉大的『自由』!我們鼓勵他們稱為自由的的蟲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說不準還真可以顛覆古巴的經濟和政治制度。我們需要一場聲勢浩大的公關活動,歐文。」
「沒有人不害怕戰爭,尤其是那種……那種……」
「我們該找加西亞醫生給你做個詳細的檢查。」伊森把菠蘿醬塗在牛奶麵包上,遞到安德烈面前。安德烈半躺在沙發上,窗外湧進來的風帶有芒果的清香,讓他清醒了幾分。他咬了一口麵包,細細咀嚼著,伊森又喂他喝了點蘇打水。
「無所謂。」安德烈輕聲道。
安德烈在他懷裡軟軟地點頭,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伊森連忙結賬扶他離開,等找到一家靠近瞭望山莊的旅館時,安德烈已經在車上睡著。他發現他最近總是很容易疲累。
可即便如此,中情局也不得不撥出人手來服從他針對古巴所進行的「貓鼬計劃」,很不幸,歐文就在此列當中。
伊森含糊不清地應答,溫柔地親吻安德烈,直到他在自己懷中睡著。他覺得安德烈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但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僅是在身體上,還有在精神上。後者他猜測是安德烈心中自有計劃,既然他選擇不與自己說,他便遵守諾言不會過問。但前者,伊森下定決心要讓安德烈去加西亞醫生那裡好好檢查和*圖*書
,不止一次他翻出了安德烈藏在家裡的染血的手帕和襯衫。
安德烈笑著眨了眨眼,調皮地揚起手,做了個爆炸的手勢,「砰!就是這個。」
「你要活久一點,知道嗎?」伊森抱住安德烈,與他額頭相觸,像哄小孩般對他說。安德烈縮在他懷裡就像個孩子,一個在心裏醞釀風暴,卻沉睡在溫柔鄉里的孩子。
「等等……蘭斯代爾先生,這……」歐文想說,你他媽的這才是狗娘養的想的計劃!可出於對自己這份公職的考慮,他採取委婉的態度:「這未免也太冒險了些。」
「沒錯,我的確喜歡雪。」安德烈望著這座優雅的西班牙建築,出神地道:「又或許,我總感覺這本書似乎是為我寫的。沒人知道那隻豹子為什麼出現在苦寒的山頂,就像沒人知道這隻狸花貓為何突然跳在我們的面前,carcass——海明威這樣描述豹子的屍體,「無用」的遺骸,死亡的陰影伴隨不僅在哈里那條無用的腿上,更是伴隨他人生的始終。」
國務院草擬了一些擾亂古巴經濟的方案;國防部提出要轟炸華盛頓和邁阿密,以嫁禍給卡斯特羅;中情局派遣反卡斯特羅流亡者潛人古巴去存放武器,準備醞釀一場暴動。中情局曾多次協助暗殺卡斯特羅的計劃,包括正在進行的利用黑手黨來除掉這個「最高領導人」。另外,還有一個備用的計劃,就是利用化學武器來燒掉卡斯特羅的鬍子,讓他成為全古巴人民的笑柄。
關塔那摩海軍基地的新年夜狂歡結束后的不久,歐文·林奇便收到了來自空軍總部的指令,聽著愛德華·蘭斯代爾在電話里夸夸其談的語氣,他可以想象他的那幅蠢樣兒。歐文十分厭惡這位天真的空軍准將,但由於肯尼迪的弟弟羅伯特·肯尼迪對其信任甚篤,肯尼迪兄弟又出於對豬灣戰役的宿怨,默許他將手伸進中情局,甚至伸進了蘭利總部。各種在古巴異想天開的想法讓人哭笑不得,就連現任局長約翰·麥克恩私下裡評價他為一副「花架子」。
總之,這位空軍准將的想法和-圖-書比羅伯特·肯尼迪好不到哪裡去,歐文有苦難言,只能裝模作樣地答應下來。而來自麥克恩局長的密令也讓他感到憂心忡忡,指出有些棄子拋在古巴得不到任何收益的話,還不如解決了免生後患。
「為什麼?哦,難道是因為你喜歡雪?」
過去的一年裡,肯尼迪兄弟為了除掉卡斯特羅想盡了辦法,就差全面入侵古巴。他們大量收集古巴流亡分子,想讓古巴人對自己的國家進行間諜、破壞以及干擾活動來攪亂局勢,只要能達到目的,再下作和旁門左道的方法都不為過。
他們並肩而行,清澈的陽光從條紋狀的雲層滲出,色彩鮮艷的雀鳥鳴啼在芒果樹枝頭,蝴蝶與蜜蜂翩飛,彼此的呼吸蔓延在幽僻的林中,他們笑容安恬祥和,緊握的手交換纏綿的愛,當瞭望山莊那乳黃色的牆體出現在視野中時,兩人相視一笑,登上雕刻歲月的石梯。
安德烈微笑地轉頭,將目光收回,望向他親愛的人,他看到眼淚已經在那雙可愛的眼睛里涌動了,於是他露出更加慰藉和明媚的笑容。
汽車穿行在二月的芒果樹林間,遠遠可見那位大文豪海明威的故居掩映在山林中。當他們來到古色古香的旅館后,伊森叫醒安德烈,嘗試讓他吃點晚餐。
他低頭羞澀地笑了笑,說:「哈里有沒來得及寫下的故事,而我有回不去的故鄉,他死於一個開著飛機駛往乞力馬扎羅山頂的夢境,而我也將死於一個漂洋過海駛向雪原的幻想。可與哈里不同的是,我將不會恐懼,也不會遺憾。」
「有什麼不能說,當然,只對你說。」
「我給你找一個甜的。」伊森說著就鑽進樹林深處,好一會兒才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捧著個微黃的芒果,興沖沖地道:「我先替你試一試。」
反而,他的線人告訴他,最近伊森活躍在古巴的灰色產業中,據此他猜測伊森有徹底的逃離傾向。到了那個時候,或許中情局會對他趕盡殺絕。他知道得太多,中情局不可能容忍秘密被帶到世界的另一個角落。只是出於私心,他竟希望伊森可以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