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蝴蝶這才轉過身來，黎蒼天這才發現，她的臉上滿是驚恐，以至於比說要殺她的時候，還要驚恐，「你要奪走我多少東西？你不是大英雄嗎？你就這麼記恨我們過上的好日子嗎？」
黎蒼天望著蝴蝶的背影，說不出話來，女人的心究竟是怎樣的，他忽然發現自己真的不是很明白。至少他不明白蝴蝶的心。
房間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推開，賈文儒無聲無息，鬼一樣的出現在門口，面陳似水。
蝴蝶稍微一怔，隨即滿面通紅，他這是在諷刺自己。
她的目光帶著少許憂鬱，睫毛一閃一閃，此情此景，黎蒼天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天青寨的那間四角樓。她那時也像今天一樣喜歡仰著頭，望著高掛在夜空的月亮。
現在夜已經這麼深了，可他不知道去了哪裡，也許是在忙公事，也許是有應酬。她不知道此時黎蒼天在外面已經看了她很久很久，他和蝴蝶一樣，也盼著賈文儒早點回來，只不過兩人的心境卻完全不同。蝴蝶又在窗前駐足了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伸手要關上那扇窗。
「你是想找我拿回開啟前清寶藏的鑰匙嗎？其實，我早想把它還給你了。」
「看我？」蝴蝶輕聲笑了笑，「以前你有那麼多機會看我的……但是你呢？」
黎蒼天知www.hetubook.com.com道自己也同樣下不了手去殺蝴蝶，哪怕是再看到她受到一點傷，也會於心不忍。殺掉賈文儒，蝴蝶恐怕對自己最後一絲絲情誼也沒有了。黎蒼天這才覺得弘決大師也許是對的。自己要害死多少個親近的人才能甘心？師父、兄弟、金刀會的同門……他已經殺了太多的人。今天就算殺掉賈文儒，又能如何？蝴蝶願意為他而死，自己那樣做等於是殺了蝴蝶。黎蒼天終於還是狠不下心來。
黎蒼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苦笑著說道：「……其實我也可以殺掉賈文儒復讎。」
蝴蝶嘆了口氣，獃獃地望著鏡子里憔悴的臉，「因為你對我的確很好。我又怎麼能下得了手？就算你知道了一切，回過頭來要除掉我，我也心甘情願，我不想你死。我其實……我……心裏也很亂。你別再問我了，我不知道……」蝴蝶語無倫次地說著，回想起天青寨的日日夜夜，似乎跟黎蒼天在一起的日子，也沒有她原來以為的那麼糟糕。至少她每天還能見到黎蒼天的面。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樣，得到之後，便不再珍惜。
原來她看著月亮的時候，是那麼楚楚可憐，那麼孤獨寂寞，黎蒼天不由得責備自己，為何在天青寨的時候沒有發現蝴https://www.hetubook.com.com蝶是如此孤單，此時她的眼神和當年相差無幾。多日不見，她稍微胖了一點，卻依舊美麗端莊。頭髮也重新燙了，戴著一個白色的發卡，儼然已經是深閨少婦的模樣。
此時，夜涼如水，微風徐徐，他靠在賈府後院的一棵楊樹上，望著對面小樓里亮燈的窗。蝴蝶還是和從前一樣，不管天氣多冷，她都喜歡把窗子打開，欣賞無邊的夜色，她不是一個喜歡困住自己的人，哪怕是在一間溫暖的房裡。
「對！」蝴蝶哭道：「我愛他，願意為他去死。換做從前的你，我也會這麼做……但是從離開天青寨的那天開始，恐怕再也不會了……我……我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蝴蝶還是猶豫了一下，只這一下猶豫，便叫黎蒼天的心徹底地軟了。
「蝴蝶！」黎蒼天長嘆一聲，「你真的……真的那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蝴蝶才低頭說道：「其實當初你殺了我的孩子，我一點都沒有恨你。這些日子，我總在擔心，真的怕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如果文儒要殺你，恐怕……恐怕我也會願意為你……」她越說越激動，回過頭時，黎蒼天卻早已經不知去向，白色的窗帘被風吹起，後面是一窗落寞的月夜，「……去死……」蝴蝶還是把那句話說完https://m.hetubook.com.com，卻已經止不住淚如湧泉，她猜想：黎蒼天這個曾經的愛人，從此便永遠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了吧，這多少叫她覺得難過。
「還不進來嗎？你在外面想做什麼？等著被守衛抓嗎？」還是蝴蝶先開的口，他們二人相處時，似乎總是她先開口，她忽然笑了：「守衛又怎麼能抓的到你？」
黎蒼天又何嘗不是如此。他站在樹上依然不知道該不該去見蝴蝶，心中波瀾起伏，以至於冷汗流滿了額角。
以黎蒼天的江湖經驗要找到賈文儒的住所不是難事。
「那你來幹什麼？殺我嗎？我人就在這裏，不會逃的。也不會喊人來。你還是和從前一樣……根本不懂女人的心。」
黎蒼天在樹頂低聲道：「蝴蝶，我來了。」
蝴蝶望著黎蒼天的眼睛，冷冷地笑了，「你這樣的大英雄，就不應該有女人。」
黎蒼天深吸了一口氣，足尖在樹梢一點，瞬間已經飄然而至，落地之時，人已經在蝴蝶的身後，威武的身影出現在鏡子里，彷彿刺痛了蝴蝶的眼睛，叫她的鼻子覺得有些酸澀。
「把窗子關上吧。免得被人看到。」蝴蝶放下梳子，頭也不回地說道。
聽到她喃喃自語：「你也是獃獃的樣子。沒有人陪著……」
黎蒼天沉默了半晌，問道：「我只想知道，那晚我喝醉酒m.ｈeｔuｂｏoｋ.ｃｏｍ.coｍ，你本可以殺我，為什麼沒有殺？你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
「你還是來了……」蝴蝶知道，沒有什麼樣的窗能阻擋住黎蒼天，更沒有什麼人能逃得掉他的追殺，他是金刀會裡最強的殺手，有一萬種可以置她于死地的方法，他如果想要她死，那她早就死了。蝴蝶默默地轉過身，坐在梳妝台的椅子上，故作鎮定地用梳子理著頭髮。這些日子里，她時常都會想起想起天青寨，想起黎蒼天，她真的很擔心他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她一直想最後再見他一面，今天終於見到了，她卻又變得忐忑不安。
「他派兵圍剿天青寨，這筆帳該怎麼算？」
一聽到這個聲音，蝴蝶渾身劇顫，不由得倒退了兩步，跟著又迅速衝到窗前，依舊要把窗子關上，在她手碰到窗框的那一瞬間，她終於發現了站在樹上的黎蒼天，他一動不動，痴痴地望著蝴蝶，若不是微風撩起了他衣擺，她或許會以為那是一尊雕像。
「我……」黎蒼天只說了一個我字，他忽然明白，蝴蝶當初所要的只是他這句承諾，偏偏賈文儒可以甜言蜜語，而黎蒼天卻不會說這些話。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即便是黎蒼天想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又能挽回些什麼呢？他還是決定永遠把這三個字埋在心底。
「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hｔtｐs://ｍ•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ｍ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蝴蝶幽幽地念著。她覺得這首詩是寫給自己的。自從金定宇離開瀋陽，賈文儒已經很多天沒見到了，她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埋怨他，因為有很多事情，賈文儒都不對她講。但她知道，賈文儒和日本人走得越來越近了。也許是他在這裏沒有熟悉的人，便想以日本人做靠山。蝴蝶的心中隱隱覺得不妥，提醒過賈文儒幾次，不要和他們走的太近，這樣容易引起國人的反感，可他根本不以為然。
黎蒼天冷笑了一聲，「我又不是來找你偷情，怕誰看見？」
黎蒼天搖了搖頭，「它是我活到今天的所有理由，我已經把它給了你，給了人的東西……我有什麼資格要？我今天來是想殺了你，毀掉一切……不過還是難以狠不下心來，現在我只想來看看你。」
蝴蝶道：「文儒已經和我說了，殺死那幫兄弟的人是你自己，你要把這筆帳怪到誰的頭上？你既然那麼英雄豪邁，為什麼不用你的命去換你兄弟的命，現在你卻來大言不慚地說要復讎？你找誰復讎？好，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吧，我就在這裏，用我的命換賈文儒的命。你動手吧！」
蝴蝶接著說道：「你笑賈文儒是個懦夫，可在我眼裡你才是懦夫。你從來不敢說你愛我，哪怕我已經是你的女人，你也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