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花綺樓面有難色，曲靖愁又勸道：「我知道這也許違背了你的意願，不過赴湯蹈火你都不怕，你還怕娶回一個美貌如花的歐陽冰嗎？」

桂花默默地看著了空，聽著海潮激蕩的聲音，心中感慨萬千，原來了空對她的感情才是最純粹的，那種沒有任何索取而不求回報的愛，恐怕任何人都會自嘆不如吧。現在桂花終於明白，了空並不是傻瓜，他只是太痴情罷了。

桂花盯著了空看了半晌，沒想到最後陪在自己身邊的卻始終都是這個「傻子」，想起了空對她千依百順，為了她放下尊嚴，甚至為了她沿街乞討，她的心就算是鐵做的，這個時候也該熔了。

桂花茫然不知所措，了空卻望著遠方道：「不是說過了，要去上海，找花綺樓！」

花綺樓一愣，搖頭說道：「乾爹，孩兒不想娶妻，只想為大內密宗門效力，成就乾爹的霸業……」

眾弟子無法想像得到，在他這樣一位有道高僧的感情世界里，曾www.hetubook.com.com經有過怎樣的經歷，才能寫下這樣悲愴的人生慨嘆。不求結果，反而得到正果，也許這便是佛門弟子之大愛了吧。

她擦了擦眼淚，輕聲道：「小和尚，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會對你好。之前的事……我對不起你。」

魯七林嘆了口氣，罵道：「痴男怨女，我呸！你們要去哪裡，現在和我說，到了靈島我找大船送你們出海。」

沒想到了空卻連連擺手，「不可，不可，你千萬別對我那麼好，我這人是賤骨頭，你對我太好，我怪不習慣的，你最好還是和從前一樣，動不動就發脾氣，打我罵我都行，就是下手得輕點。」

了空撓了撓頭，「但是我不想她對我那麼好啊，不然將來想起來，怪沒意思的。哈哈哈。」

花綺樓微微一怔，曲靖愁這麼說，等於還是懷疑自己。當即不敢怠慢，連忙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有什麼事乾爹儘管吩咐就是。」

和圖書了空雙手合十，「我……我的確是很喜歡你……我非常、非常喜歡你，但是……但是我從未想過要從你這裏得到些什麼啊。」

桂花見他如此，終於於心不忍，卻還是大罵道：「你是傻子嗎？幹嘛不躲開？白痴一樣！」

「你住口，你住口，你住口！」桂花撕心裂肺地吼叫著，用拳頭在了空的胸前拼了命一樣地捶打著，了空只是咬牙承受，竟不以內力相抗，打到後來，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跟著又噴了一口鮮血。

她大哭一聲，一頭扎進了空的懷裡，緊緊把他抱住。濕熱的眼淚浸透了了空的胸口，叫了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一雙手微微抬起，但他卻沒有勇氣把桂花也摟在懷裡，過了半天，才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直到數十年之後，了空百歲高齡，已經成為了萬人敬仰的有德高僧，可在他壽終正寢之前，卻在大佛寺的寢榻前留了四個字來總結他傳奇的一生，叫做「悲喜交集和-圖-書」。

魯七林在前面搖著船，越聽越不像話，忍不住罵道：「你這個賤皮子，送上門的不是買賣啊？人家姑娘要對你好，你還推三阻四的。」

了空捂著胸口，道：「我是傻子，你說的對，但是我這個傻子卻知道你現在不開心，如果你打了我……能開心的話，那我就讓你打。」

桂花心裏一顫，仰起頭看著了空的眼睛，二人四目相對，半晌無言。終於桂花慢慢地離開了了空溫暖的胸膛，苦笑了一聲，喃喃地說道：「我真是命苦，為什麼喜歡我的人偏偏是個和尚。小和尚，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麼不抱我？」

曲靖愁點了點頭，「我去五站找你的時候，在宋宇的御宴樓里得了一張江湖貼，說是：今年六月初六，在上海外灘的九霄樓里有一場招親大會，雜家想派你去參加。」

「聽我說完，」曲靖愁笑了笑，「孩兒啊，乾爹知道你不想娶老婆，不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年紀也不小了，總該替自己的將來打算ｈｔtps://ｗww.heｔｕｂｏｏｋ•ｃom•ｃom打算。更何況這位招親的是金刀會的二小姐——名滿天下的歐陽冰啊，並不算是委屈你。現在金刀會內部肯定有很大的矛盾，他們又和日本人走的那麼近，雜家不得不擔心，小日本會另找下家，把大內密宗門作為一枚棄子，到時候可就影響咱們的千秋霸業了。大內密宗門裡，雖然人才不少，可全都是太監。你文武全才，樣貌出眾，又是華東一帶的京戲名角，歐陽冰如果不選你，那可就太奇怪了，沒有人知道你大內密宗門的身份，一旦娶了歐陽冰，你很可能會是繼任掌門，那整個金刀會就都是我大內密宗門的馬前卒，這個任務非你莫屬，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仔細想了想她和花綺樓之間的感情，其實只是自己要求的太多而已。花綺樓沒做錯什麼，自己實在沒有必要為了他再去傷心難過了。

了空在一旁勸道：「桂花……人死不能復生……」

「爹……」桂花坐在船頭，望著茫茫的海水，喃喃自和圖書語。此時天已經亮了，那艘小船也離開旅順口很遠。由於他們逃離的地方布滿了暗礁，因此日本人的軍艦開了幾炮之後，就沒有追來。自己雖然僥倖逃脫，可是萬星河與梁贊卻都不知所蹤，桂花的娘早就死了，現在她覺得自己就好似茫茫大海里的那一葉孤舟，隨風漂泊，不知道該去向何處。

了空知道自己如果不還俗的話，遲早還是要回大佛寺的，因此不敢和桂花又太深切的接觸，裝瘋賣傻也不過是為了博紅顏一笑。桂花已經說了會對他好，在了空看來這就足夠，除此之外別無所求。他只想把桂花永遠留在他世俗的夢裡，但了空心中也明白，鏡花水月再美好，終究也有夢醒的一天。

花綺樓在那一瞬間，不知怎麼心裏好似被針扎了一下，自己真的要和一個根本沒見過面的人結婚嗎？不管歐陽冰被傳說的多麼美貌，多麼武功高強，但最叫花綺樓念念不忘的，卻始終是那個在小雨天，和自己一起撐傘走過一條條碎石街道的女孩——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