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崆穴來風
第三章 道亦有盜

祈威拍馬上前,走到饒刀把子身邊,低聲道:「你幹了好事也沒人知道,戚風村的案子還是算你頭上,何苦跟沙鬼兩敗俱傷?」
饒刀把子問道:「就這些了?」
李景風道:「我是青城人,不知道崆峒的故事。」
饒長生搖搖頭。
那老漢雙手長短不齊,右手拇指和無名指都少了一節,中指、小指少了兩節,食指則是齊根而斷。左手也好不到哪去,食指、中指各少一節,無名指、小指斷了兩節。十根手指,竟只有一根拇指完整。
只見幾頭龐然巨物,似馬非馬,比馬高大些,背上崎嶇雙峰,甚是古怪。李景風想起謝孤白寫的書里提到甘肅一帶有人以駱駝代替腳力,問了周圍人,果然是駱駝。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駱駝,只覺壯觀。
饒刀把子臉色凝重,說道:「那村子被沙鬼做了記號。」
饒刀把子點點頭,道:「知道我手段,你還敢逃?」
他砍向那柄槍。
饒刀把子又搖頭道:「不殺你,留著你,等你改變主意。」
那老漢忽地向他衝來,伸手就抓,李景風嚇得向後縮開,牽動傷勢,「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險些痛暈過去。老漢撲到他面前兩步距離,被鐵鏈纏住,不能再進,雙手在他面前揮舞,李景風細看,不由得驚叫出聲。
饒刀把子問:「他身上有兵器?」
李景風勉力提高音量道:「二十年三十年,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白妞噘起嘴道:「鐵劍銀衛都是壞人,有什麼好的!」
山寨中男丁都有工作,白妞正是愛玩的年紀,沒人陪,每日都來糾纏他,近月相處,兩人漸漸親近。李景風道:「我是不會當馬匪的。」
一行百餘人快馬奔了十余里,趕在沙鬼前抵達丘陵,祈威方看見遠方塵土飛揚,似乎有大批人馬趕來,這才相信李景風。
不是做夢?他想起上次醒來時的記憶,轉過頭,那名老漢兀自蹲在角落,眼神獃滯,身上同樣綁著鐐銬鎖鏈,身旁一堆黃白之物,這成堆的蒼蠅便是被這些穢物的臭味引來。李景風心想,這樣對待一個老人家未免過份,他氣血上涌,腦中一陣暈眩,隨即又想到,劍呢?他伸手摸去,找不著初衷,再摸自己身上,銀票自也沒了。「難道被那人搶走了?」初衷是沈未辰所贈,而今被人所奪,他不禁懊惱難過,又是焦急。他見自己傷口包紮停當,知道是有人相救,但既然救了他,為何又綁住他?這又是什麼地方,難道是高遇說的饒刀馬賊?
周圍眾人哈哈大笑,李景風不知道他們笑什麼,臉上一紅,問:「你們笑什麼?」
饒長生哀求,饒刀把子道:「寨里需有人主持,幫你癩皮叔去!」
老洪也不理會,嘻嘻笑道:「知道怕了?怕就乖乖納投名狀入夥!這裡有吃有住,雖說安穩日子不長久,可過一天是一天,哪天出了意外,那也是命。」又道,「你別離了這屋子,要不,綁你去牢房受苦!」
打著打著,落了一地蒼蠅屍體,李景風也覺睏倦,靠著牆壁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一個聲音叫道:「你個崽子醒了?」李景風驚醒過來,見一個穿著粗麻衣服的細瘦漢子正看著他。那漢子丟了個皮囊在他面前,道:「喝水?」
饒刀把子摸了摸下巴,道:「跟我來。」
饒刀把子說道:「要拿回這把劍也行,以後你就跟著咱們。要學功夫,我讓人教你。」
饒刀把子也不生氣,笑道:「真是個實心眼。好,我便直說了,明兒幹活,山寨里高過馬的男子都要出門,剩些女眷孩子在這,我放心不下。要不,你去牢房屈就兩天?」
說完,他見饒刀把子臉色凝重,知曉饒刀把子正在為難。這次饒刀寨來了一百五十多人,只有婦女小孩留在寨中,算是傾巢而出,方才分撥了五十人押送糧食回寨,餘下只有一百人。對方人數倍於己方,沙鬼惡名昭彰,想來非等閑之輩,硬碰硬,就算贏了,也必死傷慘重。
李景風道:「我不會出賣你,也沒人知道我來過這。」
李景風心想,你們是馬賊,遇到門派自然遭剿滅,這哪算壞了?但看她天真,也不戳破,反問:「你打小住這?」
他一路想著,跟著馬隊前進,他前後左右都有人顧著,馬匹又差,也無機會逃走。就這樣走了一天,當天夜裡打尖,老洪把鐵鏈綁在他身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帳篷里擠了四五人,騰挪都難,找不著逃走的機會。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到第五天早上,這才見到一個小村莊。
當中一名似是為首的點點頭。
饒長生這才點點頭。
直花了兩個時辰,馬匪把村中搜刮一空,麥糧油銀堆成座小山。
饒刀把子沒說話,策馬回頭,眾馬匪已搬運妥當。饒刀把子道:「大夥走!」
然而饒刀把子這一刀仍是佯攻,刀勢一轉,不是砍人,也不是砍馬。
那首領本以為對方這一刀會劈在馬上,這樣他便能趁機取槍,飛身抽退再來應敵,沒料到這刀只是虛招,對方繞過馬身,作勢欲砍。此刻取槍勢必要放開韁繩,馬蹄一旦落下,正面空門大開,一刀劈下就難閃避,他騎術精良,拉著韁繩掉轉馬身,又擋在饒刀把子面前。然而饒刀把子也在等他露出破綻,提刀縱馬繞著首領不停打轉,沙鬼首領只得跟著轉,於是形成一匹人立的馬兒不停原地打轉,另一匹馬圍著它轉的景象,詭異又好笑。
哭聲?誰的哭聲?娘?怎麼只有娘?爹呢?對了,娘說爹死了,爹幾時死的?怎麼死的?想不起來了……好吵……蒼蠅是不是鑽耳朵里了?
那人回道:「二兩銀子。」
這屋子不大,不到十步方圓,雖然小聲,那老漢也該聽到,卻不理他。李景風又喊了幾聲:「老先生,這是什麼地方?你怎會被關在這?」
旁邊長著三角眼的一人罵道:「娘的,葯也是人送的,劍也是人送的!刀把子,這崽子賊滑頭,橫豎不會功夫,殺了唄,留著有後患!」
「日你娘!」饒刀把子罵道,「收了銀子就要護他們周全,這才是保鏢的活計!你要護這村子,就拔劍!拔了劍,我敬你有俠氣,刀口上掙杵兒,生死由命!」說著把一柄鬼頭刀斜插入地,喝道,「想清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拔刀沒有不見血!」
眾人聽他喊得豪氣,紛紛舉起兵器響應。饒長生道:「爹,我留下跟你一起打沙鬼!」
饒刀把m.hetubook.com.com子道:「不用了。」說著看看村民,問,「村裡多少人丁?」
白妞對他甚是好奇,問道:「一個打三個,還殺了兩人,你是不是很厲害,學過功夫?」
李景風訝異道:「那……老洪說他是為了逃跑……」這一想立刻明白,那是老洪騙他的,於是又問,「你認得他嗎?」
饒刀把子道:「落草為寇本不是人人願意,但你既然知道山寨位置,就不能放你出去。你體諒也罷,生氣也罷,註定要跟咱們一路了。」
饒刀把子哈哈大笑,說道:「原來是諸葛孔明駕臨饒刀寨,有眼不識泰山啊!」
饒刀把子刀往地上一劃,將那堆錢糧分成大小兩份,約摸七三開,指著大份說道:「這些留著過冬,足夠了。」說著指揮底下人搬運糧草,不一會便將那小份銀糧搬個精光。
全身都疼,被割成很多塊似的,手腳和腰全不知落哪去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不行,該起床了,還得去崆峒拜師……
饒刀把子道:「殺不能反抗的人,不是好漢。」
饒刀把子也不生氣,說道:「我頭上沒戒疤,不是和尚。這劍精緻名貴,不是你這種人佩得起的。我瞧你閃躲身法,你是真不會武功,買這麼好的劍幹嘛?」
饒長生不敢回話,饒刀把子又道:「問你話呢!」
他拉著李景風來到牢房,一開門,臭味撲鼻而來。他走向那老漢,伸手取下他口中束縛,老漢狂叫一聲,張口便咬,饒刀把子哪能讓他咬著,縮手避開。
「為什麼要做馬賊?」李景風問道,「你功夫這麼好,難道找不到活做?」
李景風道:「把劍還我,放我跟那名老人離開。」
這日,白妞喜孜孜地走來,喊道:「下雪啦!」李景風走到門口,果見天空飄起細雪。白妞噘著嘴道:「你幾時加入山寨,就可以出門陪我玩雪啦!」
李景風道:「我沒騙人,真是朋友送的。」
李景風本來想說在四川,覺得這一說更夾纏不清,於是道:「說來話長,有時間慢慢說吧。」
對這名饒刀把子他是越來越捉摸不透,看來他處事公允,連自己兒子都不能恃強凌弱,又怎麼幹上馬匪這行當?但他劫掠自己銀兩馬匹是真,他自己也承認是馬匪,可抓著自己卻不殺,只是逼自己入夥,這又是什麼算計?
李景風不知道他說的「投名狀」是什麼意思,徑自躺到床上。他傷勢未愈,全身疼痛,過不多久又沉沉睡去。
饒刀把子道:「不是救你,你身上的傷誰治的?」
白妞的父親祈威一馬當先,率領十余名馬匪向前衝去,喊道:「荒山野地收成不好,饒刀寨子鬧飢荒,還請鄉親幫襯一回!糧不嫌粗,油不嫌膩!不見刀兵,不傷人命!」
到了晚上,他聽到敲門聲,一名少女端著碗麵疙瘩進來,放在地上,說道:「吃了吧。」她說完卻不離開,仔細瞧著李景風,李景風被她瞧得不自在,問道:「你瞧什麼?」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來催促李景風出門,他在屋子裡關了許久,重見天日,感覺說不出的舒爽,又想到今天要去打劫,內心不免忐忑。老洪領他去選坐騎,他舉起雙手問:「這鐐銬還不能除去?」老洪搖頭道:「等你入了伙才能放你,現在你還是個俘虜呢。」
李景風臉一紅,道:「我只是提個想法,行不行還不知道。」
那沙鬼首領還不知發生何事,只見兩側天降神兵,錯愕間,又見一騎凌空飛來,一把鬼頭刀半空中出鞘,陽光下明晃晃的甚是耀眼。沙鬼首領不及取槍,只得猛拉韁繩,那馬直立起來,護住身前。饒刀把子早已有備,這一刀並未揮實,掉轉馬頭,繞到側面去砍首領。
饒刀把子又問:「那你身上哪來這麼多銀兩?」
饒刀把子說道:「騙人,頂葯極傷身,一般大夫不會用。」
饒刀把子道:「沙鬼到處搜刮,身上肯定有糧油,打完這仗就等著過年了。」
饒刀把子恰好策馬回來,聽到這話,問道:「什麼古怪?」
老洪罵道:「你是俘虜,真當自己來做客的?警告你,這裏日夜有人把守,別想逃!牢房裡那老頭就是你榜樣!」
李景風心想,連個瘋子闖入山寨都不讓離開,自己要離開饒刀寨豈不是更難?一念至此,更泄了氣。
饒刀把子道:「不打,我替你打!」
白妞道:「你這人怎麼說話糊裡糊塗的,又說青城起源青城山,又說在巴縣,巴縣又在哪?」
村長老實回道:「村裡一千餘人,老的小的三百多人。大爺,你把村莊都刮乾淨了,橫豎是餓死,何不殺了我們乾淨?」
李景風心想,且先待一陣,等傷好了,偷了劍再逃。又想,這饒刀把子不似傳聞中兇惡,畢竟救了自己一命,至多不泄露這山寨位置,便當是報了救命之恩。他想起被關在小屋中的老漢,不知那人與饒刀把子有什麼仇怨,竟被折磨成那樣。
饒刀把子道:「把銀子還給村民,滾你的蛋!」
李景風先是聽說饒刀馬賊的惡跡,又見到木屋中老人的慘狀,初衷又被侵佔,不由得先入為主,甚至想著對方是脅持自己威脅沈玉傾兄妹要贖金。但對方拉他入夥,似乎也不知道他與沈家兄妹有關,於是問:「如果救我,為什麼要將我綁起?」
李景風道:「我不當馬匪。把劍跟行李還我,葯跟銀兩都送你們,我發誓絕不泄露這地方。要不,你們把我眼矇著,帶我出去就是。」
饒刀把子道:「你傷得重,不帶回寨子救不活。你既然知道寨子所在,就不能放你走,若是泄露了這地方,立時有災殃,我要顧著幾百名弟兄家眷的性命。」
祈威道:「還沒刮地皮,刮完興許還會多些。」
李景風趴在饒刀把子身邊,見對方威勢,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口。卻見饒刀把子不住暗笑,他疑惑問道:「刀把子,你笑什麼?」
李景風不解其意。待沙鬼馬隊經過峽谷時,饒刀把子翻身上馬,雙腳一夾,縱馬自高處一躍而出,兩側人馬同時縱馬躍出,把道路遮斷,將前端的十幾騎跟餘下沙鬼分隔開來。
然而饒家寨的人也不是沒有損傷,在饒刀把子與首領糾纏的這段時間里,他們死了三名弟兄,傷了十余名。雖然對照戰果,這樣的損傷微不足道,但李景風回到寨中,見他們家人哀哀哭泣,仍是不忍。
老洪道:「刀把子自有分曉,你https://m.hetubook•com.com別瞎雞|巴毛折騰!」
「隴南的另一支馬匪,不只刮地皮,還滅門屠戶,不殺個精光不罷休。他們做了記號,要同行別染指。」
饒刀把子眉頭一皺,慍道:「好聲好氣跟你說,你這崽子倒把我當傻子戲耍!你不會武功,一個打三個會功夫的,還殺了兩個?」
李景風道:「我有個辦法,你琢磨一下可行不可行。」他指著丘陵當中的小路道,「我剛才看了,他們領頭的走在最前面,兩百人的隊伍拖得老長。他們沒料到有埋伏,這條路兩端高,中間低,我們埋伏起來,等他們經過,我們一百多人排成人牆,把他們首尾掐斷,你撲上去把他們首領殺了,或許能嚇得他們撤退。」
饒刀把子知道李景風目力極佳,指著遠處一座山丘道:「那邊有座小山,我們到那埋伏。」
李景風心想,這不也是劫掠?就算有點良心,還是打劫。正想著,忽地目光一閃,問道:「那牆上寫了什麼?」說著打起亮掌,遠遠望去,說道,「好像是個圖。」老洪望去,只見遠遠一堵牆,哪看得清上面有什麼,罵道:「瞎雞八毛亂講!這也看得清?」
李景風猛一睜眼,只看到滿眼蒼蠅,他伸手要拍,只一動便疼得不行。他深吸一口氣,一股惡臭湧入胸中,喉頭痙攣,幾乎要嘔吐出來。這一牽動,便覺胸口劇痛——那裡被劃了一劍,傷口還沒痊癒呢。
饒長生道:「見刀兵,動生死。不會武,不動武。」
那胖大男人大怒,起身喝罵道:「狗崽子,放什麼屁?!」
饒長生見哀求不過,掉轉馬頭,押著馬隊回寨去了。
饒刀把子疑道:「學藝?師承哪派?」
李景風搖頭道:「沒。不過護院的日子也不好過,看人臉色。」
又歇了會,李景風這才凝神細看。這是間小木屋,往窗外望去,鬼頭刀旗迎風招展,甚是張揚。他右手疼得厲害,用左手手肘支著起身,手肘像是被什麼卡住了,又拉扯到右手。再看時,一雙鐐銬連著鐵鏈,扣著兩手,鐵鏈長約兩尺,算是給了他伸展空間。他又伸手摸往腰間,果然摸到一條鐵鏈。
李景風搖頭道:「不用了。」
白妞笑道:「好啊,你先吃面。」
眾人都不敢作聲,饒長生道:「他想騎馬,手腳不方便,摔了。」
此刻無計可施,那些蒼蠅又不停往臉上撲來,弄得他甚是難受,李景風只得抬起左手,拇指扣住食指,覷准一彈,將一隻蒼蠅擊落。他自幼家貧,沒什麼玩具可玩,就把打蒼蠅當戲耍,但凡見著蒼蠅蚊子,一指彈去,無不應手而落。他在福居館后廚工作時,若見蒼蠅圍繞廚餘,都用這招驅趕,一打一個準,見者無不嘖嘖稱奇。若問他如何練成這門打蒼蠅的絕技,他就摸摸頭,說看準了就打,沒什麼訣竅,旁人只道他是熟能生巧。
饒長生舉起初衷,往李景風臉上砸去,李景風低頭避開。饒長生用了全力,沒想到李景風竟能避開,收勢不住,身子一歪,昨日才下過一場小雪,地面濕滑,他一不留神摔倒在地,甚是狼狽,不由得更是惱怒,起身揮拳打向李景風。李景風接連避開兩拳,第三拳被打在臉上,頓時腫起一塊,饒長生正要再打,只聽旁邊有人喊道:「少爺別打了,刀把子要到了!」他這才住手。
李景風正覺口乾舌燥,拿起皮囊仰頭便喝。那細瘦漢子轉身就走,過了會,端來一碗麵疙瘩湯,放在地上,道:「吃!」語氣甚不客氣。
祈威跟饒刀把子上了山丘,順著李景風指示方向望去,哪裡見著什麼塵煙?祈威道:「你胡說什麼!」
饒刀把子靜靜看著李景風,緩緩道:「你沒背著三百條性命,不知道這一點險都不能冒。總之,你只能入夥,要不就繼續關在這。換個條件吧。」
一行人繞著村莊不住橫衝直撞,撞翻器物,驚嚇牲口,村裡頓時亂成一團。饒刀把子一聲呼嘯,又有幾十名馬賊衝上前去,高舉兵器,繞著村莊外圍遊走。
饒刀把子點點頭,道:「你這朋友有才學,是遍歷九大家的人物,怎麼結識的?」
饒刀把子道:「離鄉難,人走得了,糧走不了,牲口走不了,房子更走不了,過不了冬。」
李景風急道:「總不能見死不救!這村子被屠了,以後就少個地方打秋風,刮糧油!得讓他們逃走才是!」
「我不討,你們還真以為是自己掙來的?」李景風道,「我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原來是你們不要臉。」
他心念一動,心想不好,莫非對方知道他認識沈玉傾兄妹,所以將他綁起,打算勒索威脅?可對方又怎知自己認識沈玉傾兄妹?這事他只跟北鷹堂的高遇提過,難道高遇勾結馬賊?他一陣胡思亂想,忍不住呼喊老漢,只是聲音微弱,想放開聲音,無奈一張口就痛。
饒刀把子道:「你沒殺過人,打什麼沙鬼?回寨里去!」
白妞道:「叔叔們說你不肯入夥,為什麼?跟我們一起,每天都有麵疙瘩跟羊肉吃。」
李景風點點頭,聽到幾聲不屑的哼聲。
李景風起身,拍拍衣服,說道:「這劍不是給你打家劫舍濫殺無辜用的!」
那老漢恍若未聞,只是不停伸手抓著。李景風見他雖然形貌可怖,渾身臭氣,但神色凄楚,不禁伸出手去。那老漢握了他的手,又刮又抓,然而已無指頭,傷不了李景風。過了會,老漢忽緊緊握住李景風的手,竟抱著哀哀哭泣,口中呼呼有聲。李景風細細聽來,老漢口中含著木棍,咬字不清,只聽得都是幾個單字,鷹、馬、雞之類的字眼,李景風心想,怎麼都是動物?
白妞問:「青城山在哪?」
李景風點點頭,看向他身後的少年,道:「那把劍是我的。」他重傷之餘,聲音虛弱,但語氣堅決。
李景風道:「那折磨一名老人便是好漢了?」
李景風見他本來趾高氣昂,這一下都化成恐懼,知道他家教甚嚴,若是讓饒刀把子下手,肯定吃重,於是道:「我不打你,把劍還我,便算兩清。」
饒刀把子問:「多少人馬,看得清嗎?」
饒刀把子撥馬在這幾人面前走動,只待一聲令下,眾人便要衝上廝殺,他卻不下令,縱身下馬,走至那群護院面前,問道:「你們是村民請來的保鏢?」
過了會,聽到幾聲呼喊聲,似乎有人在交手,饒刀把子策馬上前,只聽祈威喊道:hetubook.com.com「好鄉親,還請了護院保鏢?!」
李景風道:「那也是人送的。」
饒刀把子策馬前行,一行人也跟了上去。李景風見村裡站著七八人,各持兵器,圍成個圓護在村前,神色甚是慌張。那幾十名馬匪左右兜轉,繞著他們不住打轉。
白妞道:「我九歲就搬到山寨來啦,山下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你跟我講些山下的故事好嗎?」
白妞皺眉道:「哪裡好了!小時候常常挨餓!還記得有年冬天我生病,家裡沒柴火,半夜差點凍死,爹爹把鋤柄拆了,幾件衣裳堆起來,把家裡能燒的都燒光,娘抱著我,哭著問以後日子怎麼過,第二天,爹就跟了饒刀把子,搬到山上來,日子才安穩了。」
那少年勃然大怒,搶上前來罵道:「叫你諷刺我爹!」說著一腳向李景風膝彎掃去。這一腳本要李景風跪下,殺他銳氣,李景風看見,向側邊一跳,無奈傷得重,只一動便全身疼痛,被掃到小腿,登時重重摔倒在地。他不想在敵人面前示弱,即便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仍忍著不哼一聲,勉力重又站起。那少年又要踢他,饒刀把子喝道:「住手!生兒,過來!」那少年見父親喝叱,這才忿忿不滿地走回父親身邊。
饒刀把子搖頭道:「山寨幾百口性命繫於我手,我不能冒險,你走不得。」
饒刀把子對李景風道:「你眼力好,幫我瞧瞧他們從哪個方向來。」
饒刀把子沒再說什麼,指著之前的細瘦漢子道:「老洪,幫他找間屋子。」老洪應了聲是,扶著李景風道:「跟我來。」
饒刀把子橫了三角眼一眼,那三角眼知道自己說錯話,忙道:「要不,把他關回屋子,跟那瘋子作伴!」
那人道:「我們守了村子好一段日子……」
李景風道:「荒漠上沒遮擋,看得遠。」
李景風問道:「山下住得好好的,幹嘛搬上山來?」
崑崙八十八年秋,九月
那老癩皮是山寨五當家,年約五十,一身癩皮,滿臉麻花,問道:「刀把子有事?這些糧油不夠寨里過冬哪!」
李景風知道他們乾的活便是打劫,驚道:「我不當馬匪!」
李景風被那兩人帶到一座大棚,大棚右側頹插著塊木牌,歪歪斜斜刻了「問義堂」三字,又用泥巴抹黑,讓這三字看著顯眼。大棚是木造,棚頂鋪了枯草,當中擱了幾張長板凳,在這山寨中已算整齊氣派,料來是他們議事的場所。
之後都是白妞為他送飯,又纏著他問了許多事,李景風不是見多識廣的人,常被問得支支吾吾,卻也漸漸探聽到山寨的事情。
饒刀把子對著李景風道:「你過來!」
白妞道:「爹跟娘都要我別隨便出山寨,要是引來鐵劍銀衛,山寨的人都要死。我們住在這好好的,他們發現了就要殺死我們,你說壞不壞?」
白妞道:「沒呢,小時候住在山下很遠的地方,後來才搬上來的。」
李景風訝異問道:「怎麼說?」
李景風聽出她家人是被逼落草,他父母早亡,很早便學著自力更生,知道謀生不易,何況甘肅氣候嚴寒,生活更是困難,不禁同情起來,問道:「你爹應該也是會武功的,怎不去做護院?」
李景風走上前來,饒刀把子說道:「他打你一拳,你還他一拳!!」
饒刀把子道:「這是三個條件,而且我不能放你離開。」
祈威道:「雁過拔毛,饒刀寨經過,自然要抽點糧稅,以後狹路相逢再分個高低便是!」
「這可不是尋常人家會取的名字。」饒刀把子說,「看來出身不差。你想拜師學藝,想當鐵劍銀衛?」
饒刀把子道:「他們做了印記,不許別人插手。」他冷笑道,「村子咱們先劫了,算是結了怨。」
饒刀把子摸著自己的光頭道:「你說牢房裡那個?」
饒刀把子臉色凝重,道:「你眼力好,隔著這麼遠還能瞧見拳頭大小的圖。」
饒刀把子道:「不當也不成。我看得出你瞧不起山賊,無所謂,我在路上見你受傷,從劫匪手中救了你性命,這是事實。」
李景風尋思跟他們同行或許能趁隙逃走,於是道:「我跟你們去。」
她等李景風吃完面,收拾碗筷離開。過了會,老洪搬來李景風的行李跟棉被,李景風見衣服器物都在,只是謝孤白送的書不見了。這下好,當初離別時獲贈的銀兩、藥物、書本、劍全沒了,尤其初衷,最是讓他掛心。
李景風伸出手,道:「還沒解開鐐銬。」
饒刀把子搖搖頭,道:「不認得,但他闖進山寨,就不能放他離開。」
老洪領著李景風到了一間小屋前,屋子甚是矮小,跳起來頭能磕著屋頂。老洪指著一張炕道:「你暫時住這。」
他在馬廄中找著自己的坐騎,許久未見,甚是懷念,正要上馬,忽然腰間一痛,被人一腳踹倒在地,抬頭看時,是饒刀把子的獨子饒長生,腰間正佩著初衷。
約摸半個時辰后,那細瘦漢子夥同一名壯漢走入,說道:「刀把子要見你!」說著將他腰上鐵鏈解開,兩人一左一右,架著他就走。
饒刀把子把祈威叫來,兩人各領五十人,躲在山丘隱蔽處,又等了一個多時辰,見著一張染著烏黑血漬的小鬼旗迎風飄立。掌旗的前端還有一騎,裝束整齊,馬上掛著柄長槍,後方人馬衣服上都有臟污,顯然身份有別,然而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饒刀把子進了門,把本書放在桌上,說道:「這書挺不錯,寫了不少九大家的軼事,哪來的?」
李景風四處張望,說道:「這裏不夠高,看得不夠遠。」
李景風怒道:「還能有誰?老洪說,他想逃走才被你這樣折磨!」
李景風道:「巴縣。」
饒長生道:「畜生,這還是你的馬嗎?滾一邊去!」
饒刀把子問:「你打的?」
那少女道:「山寨里年輕人少,外人更少,我是特地來瞧瞧你。你都不知道我求了阿爹多久,阿爹才讓我送這碗麵疙瘩來。我叫白妞,你叫什麼名字?」
饒刀把子又盯著李景風看,似在衡量他是否說謊。兩人目光對接,李景風毫無閃避。饒刀把子想了想,問:「你叫什麼?」
那老漢口中不停喃喃念著:「英兒……琪琪……小馬……」李景風仔細一聽,才知道他念叨的不是動物,而是人名。又見他神情驚慌,喊道,「妖怪!鬼!妖怪!波旬……是波旬!……妖怪啊!……啊……」說和圖書著抱頭痛哭,看著自己雙手,猛地大口咬下。李景風驚呼一聲,饒刀把子出手如電,扣住他下巴,又把木棍塞回他嘴裏綁實。
大棚里有幾人正在閑聊,當中坐著一名中年光頭漢子,身著灰色棉襖,體格彪悍,一雙虎目炯炯,臉上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疤。他腳邊一名少年席地而坐,長相文秀,臉上甚是乾淨,與周圍的凶神惡煞截然不同。少年膝上擱著一把劍,劍鞘華貴,李景風定睛一看,不正是沈未辰贈他的初衷?不由得怒從心起。
他這鬼頭刀未出鞘,隨手一插,入地尺余,荒土地質堅硬,這手勁非比尋常,那些護院見了個個心驚膽戰,忙道:「還錢!還錢!」
李景風道:「都是窮人,放過他們!」
李景風問道:「刀把子,你功夫很好嗎?」他判斷功夫的標準是沈未辰,雖然覺得饒刀把子不如小妹,但方才在村莊前展露那手插刀入地,看得出力氣很大。
眾人行出里余,饒刀把子忽然勒馬,喊道:「老癩皮,你點五十人,跟生兒把這些東西搬回寨里!」
「我五年前見著他時,他已經瘋了,把自己手都給啃爛了。我砍掉了腐爛的手指,只保存下這些,為了讓他保命,不得已把他囚禁起來。」
李景風搖頭道:「我不會醫術,也不是你說的做什麼大票的。那是朋友送我的,他是大夫。」
「把那個老人放了。」李景風道,「我看寨主也是條好漢,這樣折磨人有什麼意思?」
李景風估摸著傷勢已經痊癒,該是伺機而走的時候,只是這山寨日夜有人把守,怎麼逃走還得細細思量。他想起牢房裡的老人,只覺同情,遭受這等非人待遇,自己若是逃得出去,定要想辦法救出這老人。他正想著,又聽到敲門聲,他道是白妞回來找他聊天,開門一看,竟是饒刀把子,不由得吃了一驚。
饒長生怒道:「休想!」說著舉起拳頭,往自己臉上猛揮一拳,直打得鼻血長流,隨即翻身上馬,怒道:「不欠你了!」
那老漢起初並不理他,過了會,轉過頭來,冷冷看著他。李景風見他嘴唇微張,口水把周圍的鬍鬚黏在一起,形貌甚是可怖,不由一驚。
李景風道:「那還不提醒村民快逃?」
饒刀把子道:「行得很!」
幾人掏出銀兩還給村長,低頭避開村民們含怨的怒目,牽馬飛奔而去。保鏢走了,村民頓失依靠,更不敢妄動,由得馬匪搜刮村裡錢糧。李景風見他們神色凄楚,甚是不忍,正要拍馬上前,被老洪攔住。
白妞噘起嘴,罵道:「死硬脾氣!」跑了出去。
饒刀把子顯是不信,又道:「你說你不是大夫,身上卻帶著葯,又有這許多銀兩,佩著劍,又說不會武功,這不是瞎扯!」
饒刀把子轉了話題,道:「山寨里儲備不夠,你傷勢大好,明日隨我們幹活去。」
李景風昏了好幾天,一聞到面香味,肚子立即「咕嚕嚕」叫起來,忍著全身疼痛,希哩呼嚕把一碗麵疙瘩吃了,又問:「你們抓我幹嘛?」
李景風道:「看不清,就覺得古怪而已。」
幾人見李景風來到,登時安靜,那少年起身站到光頭大漢身邊。棚內一共六人,除了當中的光頭漢子與少年外,左二右二坐著四人。李景風被帶到大棚中央,眾人都把目光投向當中的光頭漢子,態度甚是恭敬,顯然此人便是首領。
李景風被這句話問得煩了,打從在福居館遇上青城門人開始,就有人不停問他會不會功夫,怎麼功夫這麼好學的嗎?他搖頭道:「怎麼個個都說我會功夫?我不會。」
饒刀把子道:「他沒兵器,又沒武功,你為什麼打他?我平常教你的東西都拿去喂駱駝了?我怎麼說的?」
他不明就裡,那老漢哭了會,許是睏倦,伏地睡去,李景風這才抽回手,心想此番落入馬賊之手,只怕是凶多吉少。他看看周圍,只有一地稻草,腰間鐵鏈的一端從地下穿出屋外,看來是鎖在外面某處,這是他們囚禁俘虜的地方。
老洪道:「瞧見沒?刀把子有分寸。」
李景風道:「那牆上不知畫著什麼圖案。」
祈威見首領心意已決,不再說話。過了會,李景風指著南方道:「那邊有塵土,是他們?」
白妞問:「不在青城山,又在哪?」
「李景風。」
李景風道:「這劍是故人所贈,不能相贈,對不住了。」他信了是對方相救,口氣和緩多了。
李景風道:「那要怎麼處置我?殺了?」
李景風道:「無論寨主怎麼勸,我都不會答應的。」又道,「寨主既然不想泄密,何不將我殺了?」
饒刀把子半晌不語,過了會,嘆口氣道:「你不懂,世上沒有萬全的事,萬般由命不由人。」說著用力拍了拍李景風的肩膀,說道,「這次你是頭功,答應你一個條件,想要什麼,說吧!」
饒刀把子道:「這是沙鬼的標記,這村莊要完。」
饒刀把子又問:「收了多少銀兩?」
饒刀把子皺起眉頭,問道:「哪兒?」李景風遙指一間民房,饒刀把子道,「帶我去看看。」
饒刀把子閉目沉思,緩緩說道:「待會別說話,我有分寸。若亂開口,我一刀劈了你!」
李景風不想說起青城之事,只說以前在客棧當店小二,與旅客結交。饒刀把子問起銀兩與劍,也說是認識了青城的富家子弟,知他要遠行,贈為禮物。
李景風心中一驚,原來那老漢逃亡未遂,這才受此酷刑。他方才對饒刀把子的一點好感頓時消得無影無蹤,怒道:「你們這樣對待一個老人家,還是人嗎?」
李景風不由得怒從心起,他初見老人被鐵鏈綁縛已有不忍,待見到他手指被截,口塞木棍,只想怎有這樣折磨人的?他勉強挪動身子,靠在牆上,看著老人,老人兀自對著他雙手虛抓,似在求救,又像是想抓什麼東西。李景風忙安撫他道:「老先生,我沒惡意。你別這樣,小心傷著自己。」
過了會,饒刀把子來到,見李景風臉上腫了一塊,皺起眉頭問道:「怎麼回事?」李景風只是不語。饒刀把子看向周圍馬匪,問道:「誰打的?」
嗡嗡聲在耳邊環繞不去,煩死人的蒼蠅。
「我們是馬賊!」右邊一名胖大男人道,「你跟強盜討東西?」
那首領雙手上下一合,要使空手奪白刃的功夫,然而夾是夾住了,饒刀把子這一刀何等威勢,又豈是他說奪就能奪?「噗」的一聲,首領被當胸斬成兩截www.hetubook.com.com。饒刀把子翻身下馬,割了他首級,站在馬上,高高舉起,高聲吶喊,狀若瘋狂,嘶吼聲在初雪后的荒漠中回蕩不止。餘下沙鬼紛紛逃竄,留下他們劫掠來的糧草輜重,足夠饒家寨過個好年。
饒刀把子說道:「你不會武功就能一懟三,興許這才是你該乾的行當。」說著拍拍李景風肩膀,揚長而去。
李景風道:「前面有東西遮著,我得爬高點看。」
落馬,失槍,饒刀把子沒給首領撿槍的機會,縱馬逼向首領,快刀連砍,逼得首領連連後退,直退到山壁邊上。饒刀把子大喝一聲,雙腿夾緊馬肚,半邊身子掛在馬上,側身揮刀砍向首領胸口,這一次,不再是虛招。
「刀口上掙杵兒,生死由命。」饒刀把子道,「每趟出門,心裏都有數。」
白妞不姓白,只是自小皮膚白|嫩才被取了這個小名。她父親祈威外號「插翅虎」,是山寨二把手,當日大棚里罵他的那名胖大男子就是了。
饒長生臉色一變,對李景風道:「快打,別讓我爹動手!」
單以距離論,首領的馬是圓心,饒刀把子繞著它轉,不易駕馭,然而首領的馬卻是人立,難以久持。這畫面雖然好笑,實則兇險,饒刀把子一旦過快或過慢,沒繞到首領側面或錯過揮刀時機,那首領即刻便能以馬擋刀,取槍還擊。那首領也是苦不堪言,他雙手拉著韁繩不敢放開,無法取槍。他要閃刀不難,取槍不難,放手更不難,難在放手同時要閃避這一刀,又要後退。
那些斷指斷口處平整,像是被人一個指節一個指節砍下來似的,甚是恐怖。只聽老漢口中不停發出「呼呼」的聲音,流涎不止,原來口中被塞了根小木棍,木棍兩端系著繩子,繞到頸后,捆得結實,那老漢手指短缺,無法自行拆解。
「朋友所著,贈與我旅途中打發時間。」李景風沒想到饒刀把子特地來還書,還看過了。
李景風策馬前進,領著饒刀把子來到一間小屋外,指著用硃砂畫上的鬼臉,笑道:「原來是個青面獠牙的鬼頭。」
那是一柄精鋼打造的槍,連槍身也是鋼製,這一刀自是砍不斷槍柄,卻阻止了首領取槍的動作。首領尚未握穩槍桿,搶上就受了全力一刀,那槍把持不住,脫手飛出,馬也脫韁而走。
白妞道:「不知道,我沒問過爹。你當過護院嗎?」
僵持只是短短一會,後方殺聲震天,雙方人馬已經對上,勝負一瞬,端比誰的騎術精良,馬力持久。沙鬼首領的馬終究吃力,支撐不住,前蹄落下,這一落下,首領中門頓時大開,一道白光逼至眼前。他也真是個高手,身體向馬側翻落,于間不容髮的一瞬避開殺招,同時右手摸上槍桿。他雖被逼下馬,只要槍還在,仍能一戰。
李景風急問:「那有什麼辦法?」
李景風回道:「沒學過功夫。」
饒刀把子看向李景風,李景風搖搖頭,示意不再追究,挑了匹沒人選的劣馬,跟著馬匪出了山寨。
李景風甚是訝異,問道:「救我?」
白妞歪著頭,「青城?好像聽說過。你們那裡的城是青色的嗎?我最愛青色,可好看了!」
李景風訝異問道:「沙鬼是什麼?」
李景風道:「誰說帶劍的就會武功,帶著葯就是大夫?你是光頭,難道就是和尚?」
饒刀把子笑道:「原來是用槍的,那我就放心了!」
李景風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山賊竟然拉自己入夥,忙道:「我不當馬賊!」
李景風道:「你救我一命,我不會出賣你,但尋著機會當然要逃!」
饒刀把子指指一旁小丘道:「上那看。」
饒刀把子道:「我跟你上去瞧瞧。小心,別露了形跡。」
李景風搖頭道:「我來崆峒是想拜師學藝,加入鐵劍銀衛,不是來當馬匪的。」
饒刀把子一挑眉毛,道:「放武林道上,算不上好。」又看向遠方沙鬼,「不過放馬賊里,拔尖的。」
那少年聽他三番兩次索討初衷,甚是不悅,說道:「救你性命,拿你一把劍怎地?」
李景風道:「在四川,可青城也不在青城山。唉,說起來,青城山也還在青城。」青城山在唐門境內,卻又屬青城管轄,一時解釋不清。
李景風騎馬往山丘走去,此時他身邊無人,是逃走的好時機,可他挂念村莊安危,竟沒想到這上頭,在山丘上打了亮掌,極目遠眺。
兩人爬上丘陵,趴低身子眺望。「大概有一百多……兩百人。」李景風老實道,「最少比我們多一倍。」
李景風看她皮膚白皙,他聽說過北方女子多高大膚白,回道:「我叫李景風。」
老癩皮驚道:「那群剝皮吞骨的沙鬼?」
「我們既然收了錢糧,就得保著人家。沙鬼短見,今日讓他們屠一村,明日又屠一村,不用三兩年,哪還有村莊給我們打飢荒?」饒刀把子舉刀喊道,「要讓他們曉得,隴南只有一群馬賊,就是咱們饒刀寨!」
那細瘦漢子接過空碗,道:「晚些等刀把子發落吧。」說完徑自走了。
等他傷勢大好,已是十一月。李景風被困在這山寨近月,每日吃的儘是麵疙瘩,只是羊肉、雞肉變著花樣,除了老洪來問是否願意加入山寨,此外再無他事,當真悶出病來。
李景風道:「那三個功夫差,我拼了命,也是僥倖,這才殺了他們。我要是拜過師,學過藝,怎會傷成這樣?」
李景風道:「青城不是青色的,取名青城,是因為門派最早起源於青城山。」
饒刀把子見李景風不懼,揮手示意胖大男人坐下。他問李景風道:「你要拿回這把劍也不是不行。我問,你答。」他從懷中取出朱門殤贈的藥瓶,說道,「這是頂葯,我沒見過這麼好的。你是做大票的?懂醫術嗎?」
那光頭漢子說道:「我是饒刀把子,聽過沒?」
李景風聽他這話,似乎不知道自己與沈家兄妹有交情,那抓他便不是為贖金了?他不想節外生枝,於是回道:「賣了祖產,來崆峒學藝。」
出了牢房,李景風才見到這馬賊寨子全貌。看地勢似是在山上,卻不知是哪座山,左右望去,多是低矮木屋,甚是簡陋,雖不知數,料來至少有數十間之多。他回頭看向自己被囚禁的小屋,外頭插著幾根粗木樁,樁上系著鐵鏈,料到另一端連結到屋內,綁著自己。他又見一些婦女領著孩子磨麥子,和麵糰,也有壯漢在練把式,磨刀,喂馬,若不知這裡是馬賊寨子,真與一般村莊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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