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嵩枝掛劍
第四章 嵩枝掛劍(上)

李景風問道:「像方敬酒那樣的高手?」
蕭情故看了看蘇亦霖,緩緩道:「義兄,希望你記得今日爹說的這番話。他把你當親生兒子,你別辜負了他這番心意。」又轉頭對蘇長寧道,「這當口,我誰也信不過。爹,覺空首座那邊,我替你走這趟,你就留在嵩山,把濟南城所有守衛都調來把守嵩山大院,別讓嵩高盟鑽了空。」
蘇亦霖緊抿著嘴唇,過了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這幾日都沒出過大院。」
李景風道:「有條小路,快些能繞,但不知會不會被追上。」
李景風道:「怎了?」
「要不是老子還有點功夫,操他娘的早死了!我不死,我老婆都得死!我老婆不死,我女兒都得死!讓人闖到東院來,操!」他怒氣未消,一腳踹在掀翻的八仙桌上,檀木製的桌腳被硬生生踹飛一截,撞上窗戶,砸了個小窟窿。
倪氏早聽說了李景風的事,慍道:「你這丫頭也古怪,見一個撿一個,就不能學別人家的孩子,撿些貓狗耍玩成了?」
「有個富翁出門經商,經過一戶破敗人家,門口貼著對聯,上聯寫著:『家有萬金不富。』下聯寫著:『膝下五子孤獨。』那富翁看這門戶破敗模樣,覺得古怪,於是敲了門,一名老丈走了出來,那富翁就問:『老丈,你這對聯古怪,家有萬金怎麼不富,膝下五子又怎麼孤獨?難道是遭遇橫禍,妻離子散?』」
倪氏道:「還行。」說著看向蘇氏,「你大哥照料得好。」
「今天什麼日子?」倪氏坐在床沿,問道,「你竟然給我請安來了?」
眾人見場面僵了,一時不知如何勸阻。蕭情故吸了口氣,緩緩道:「爹,你是真不換掉義兄?」
蘇氏忙道:「娘,女婿也有孝順的!」
雖說嵩山仍屬於少林麾下,實則兩派分治互有默契,兵權上他管不著,難道是衝著嵩高盟這幾年鬧騰,想來個敲山震虎,壓壓嵩山氣焰?可這又不像覺空的作派。
倪氏身體不好,蘇長寧納了妾后便分房睡,蘇亦霖就住在對面房間,早晚照料。
「這門功夫說容易容易,說難也難,臨敵經驗多了,自然能提防,稍有不對便知閃躲。真要說聽,聽仔細,人早死了。」蕭情故道,「感覺才是真的。你鍛煉耳力,分得清遠近,剩下的就是練習了。」
普賢院管的是少林治安兵防,放在舊朝,就是刑部與半個兵部。另半個兵部是師父覺如過去掌管的觀音院正語堂,現任主持叫了平,聽說甫上任被窩裡刀給捅了,吃了不少苦頭。
他正想得頭疼,一雙溫軟的手按在他額頭上,輕輕揉捏,甚是舒服。
蕭情故皺眉:「副掌門?」
「近來濟南有事,父親命我代為迎接首座。」蕭情故拱手道,「在下蕭情故,刑堂堂主。」
李景風見她心急,道:「你留在這,我去看看!」
李景風望去,原來是奚大狗,忙上前招呼道:「奚副統!」
是要視而不見,還是給些禮數?眼看著他還在聊城,若是進了濟南地界,掌門都得去迎接。也不過是這兩天的事了,為何偏選在多事的時候來?
蘇氏瞪大了一雙明眸,似是驚喜,又覺訝異,問道:「你要去跟娘問安?」
蕭情故搖頭道:「沒事。」
蕭情故道:「就我們倆。你眼力好,需要時,還得借你眼力一用。」說完轉頭問蘇銀錚道,「借用一天,行不?」
蕭情故道:「今後守衛調度悉數由我指揮。」
蕭情故笑道:「你這樣纏著,哪來的來日方長?」
「追上來了!」李景風喊道。
蘇銀錚瞪大了眼道:「你沒聽過來日方長?」
蕭情故摸著下巴道:「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會上乘劍法卻不會聽音辨位,是青城世子的三弟,卻穿得像跑鏢賣把式的。說你身份高,你沒架子,說你貧賤,嵩山的女婿你都不想當。」
「呸!別提你娘了!當年嫁給蘇長寧就是犯蠢!」秦昆陽道,「你要自盡還是想死在我手上?」
「睡著了?」蘇氏問道。
飯桌上一片靜默,連蘇銀錚都只顧著扒飯不說話。過了會,蘇亦霖若無其事地起身拿起倪氏面前湯碗道:「娘,我幫你盛湯。」
「我倒是覺得有個人可疑。」秦昆陽道,「松雲居最近不是來了新客人?」
蕭情故哈哈大笑。
蕭情故苦笑道:「我這妹妹哪不好了?」
蕭情故道:「只能賭賭了。」說罷雙腿一夾,縱馬下山。李景風從后追上。
「大哥說,姐夫這做法,等三十年後,所有人都習慣了,少嵩也不用分了。」蘇銀錚道,「但是姐夫又說,嵩高盟刺殺要人,傷了許多無辜,這就過份了。何況,嵩山也有規矩,違反了規矩也是要受罰的。」
「跑快些!」蕭情故道。
奚老頭嚎啕大哭道:「七兩銀子,一口棺材,值不值啊!值不值啊!……」他哭得聲嘶力竭,不住喊道,「七兩銀子,一口棺材,不值!不值啊!……我養了你二十年!……就七兩銀子,一口棺材!天殺的,哪個天殺的害了我兒啊!」他哀鳴悲泣,幾次轉不過氣來,不住咳嗽,大吼大叫,嗓子都喊啞了,兀自不肯罷休。
不想蕭情故卻道:「嵩山有一事,還望與首座商量。」
倪氏卻道:「那也未必,住一起十幾年,平白被人搶走的也有。」
蘇亦霖問道:「怎地不喊叫抓人?」
他掉轉馬頭,往小路奔去,李景風又跟上。「快些!」蕭情故喊道。李景風一夾馬,奔得更快些。
倪氏道:「那老丈就說啦,我生了十個女兒,人家說女兒是千金,這不就家有萬金了?又說女婿是半子,我十個女婿,不就是五個兒子?結果,女兒嫁出去了,還不是落個孤老終身。你說,這笑話好笑不?」倪氏哈哈大笑。蕭情故聽著寒磣,只能陪笑道:「有趣。」
奚老頭喃喃道:「給你取名大狗,偏偏要改什麼東虎,你命賤,擔得起這麼好的名字?又叫你不要學武,偏偏要學。就是不聽爹的話,說什麼東院巡守,一個月七兩俸銀。」他抬起頭,啞著嗓子問李景風,「一個月七兩,你說值不值?」
蘇銀錚嘟著嘴道:「不開心!」和圖書
過了會,又聽到有人傳訊:「刺客伏誅,掌門平安!刺客伏誅,掌門平安!」蘇銀錚這才鬆了一口氣,快步往東院跑去,李景風隨後跟上。
蕭情故冷冷道:「他算計起來更嚇人。」
李景風搖頭道:「沒人教過。」
蕭情故挽著蘇氏緩緩走來,問道:「你真瞧得見?」
李景風問道:「道理我懂,可要怎麼做才對?」
「還是不成,我不想留在嵩山。」李景風瞧得真切,那石頭恰恰落在院外五十余丈處的卵石堆中,巧力俱足。
蘇長寧罵道:「一家人吃飯,你請個外人摻和什麼!」
蘇亦霖忽道:「寅末卯初,西牆院子外沒巡邏,妹夫,是哪個守衛看見了?」
「憑我是刑堂堂主,你守衛失職,這處罰算輕了!」蕭情故也不甘示弱,大聲道,「除非你說清楚,你那天晚上見了誰!」
他一口氣連說了好幾個大人物的名字,本有調侃之意,不料李景風卻道:「我認得諸葛副掌,點蒼掌門卻沒見過。」
兩人敘了一會,李景風問起奚老頭,奚大狗聳聳肩,道:「那天把爹給嚇傻了,吵著要我回老家種田。我好不容易當上東院巡守,哪能聽他的!」
眾人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蘇長寧訝異道:「蕭兒,這話什麼意思?」
……
蕭情故點點頭,忽又問道:「義兄,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問我那人是哪個時辰,在哪個位置翻牆的?」
蘇氏搖頭道:「李兄弟心情不好,想多練功,二妹也拖不動他。」
李景風道:「蘇姑娘只是胡鬧,哪能當真。」
李景風在松雲居前院練劍,正自練得大汗淋漓,忽地後腦一痛,像被什麼東西打著了。他回身低頭去看,一顆白卵石落在地磚板上,格外突兀,他認出是外院裝飾的石頭,抬頭望去,院外遠處站著兩條身影。兩處相距數十丈,蕭情故這一擲能打中他後腦,準頭勁力非同小可。
李景風「喔?」了一聲,問道:「怎麼說?」
經書寫得沒錯,人沾了慾望,回頭太難。
蘇長寧怒道:「蕭情故!別以為你是我女婿我就不敢辦你!跟我對著干?嵩山現在還姓蘇!」
李景風點頭道:「那就是了。犯了法,傷及無辜,總要受審,我就想幫點忙而已。」
「息你娘!」蘇長寧破口大罵。
倪氏出身泰山,她說的師兄便是副掌門秦昆陽。
「喔?」蕭情故握住蘇氏手腕,將她拉到身旁坐下,雙手環抱。蘇氏笑道:「他們待會就回來了。」
「我說不用!」蘇長寧霍然起身道,「我還是嵩山掌門,我說了算!」
奚老頭沒說什麼,低著頭,去灶房倒了杯水。李景風怕他傷心過度,跟在他身後。奚老頭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似乎覺得不夠潤,索性提壺往嘴裏灌。那水全淋在嘴邊衣上,這幾天氣溫驟降,李景風怕他著涼,連忙脫下外衣替他擦拭。
他一瞥眼,瞧見蘇亦霖走出,轉頭對蘇氏道:「你去找二妹聊聊,我有話跟義兄說。」說著起身打個招呼道,「義兄!」他比蘇亦霖大著幾歲,但依著妻子,稱呼他義兄。
蕭情故訝異道:「這麼巧?我也有事找他。他在哪?」
蕭情故道:「真是那時候,大哥猜得極准。」又道,「晚了,我跟琬琴先回松雲居。義兄,娘勞你多看著些。」
「二妹跟李兄弟偷溜出府那日,見著你在山下與人說話,對方是誰?」蕭情故問。
蕭情故道:「我不信你派的人。」
蘇銀錚輕輕咳了一聲,挽著李景風臂膀道:「時間不早啦,回去吃飯。」
李景風沒想到這威嚴僧人城府如此之深,問道:「難道嵩高盟自己不知道嗎?」
他們剛從小路走過,那百余騎便發現他們,掉轉馬頭追了上來。
這意思是可以走了?李景風鬆了口氣。在這僧人面前,連站著都難熬。
蕭情故道:「這功夫走江湖的都練過一點,功力深淺不同罷了,怎地?」
李景風無計可施,只得答應。蕭情故帶他到自己練功房,取了幾個鍋子,鑿開小孔,用繩索系了,盛了五分水,在底下又放了鍋碗,要他細分遠近高低水滴滴落的聲響。初時是聽水打鍋碗,接著要聽位置,最後要聽水落時的聲音。
蘇亦霖一愣,默然不語,過了會才道:「覺空首座明日便到濟南,照禮數,爹要去見他。我想這幾日濟南不平靜,在書房調度護衛,想選些忠心可靠的保護爹。」
奚大狗本以為李景風只是蕭堂主的客人,見二小姐與他如此親昵,瞪大了眼睛。李景風甚是不好意思,道:「我改日再去拜訪奚老伯。」
蕭情故指著一處坡地道:「那!」
「你真確定義兄接著那顆石頭了?」蕭情故問。
蘇長寧怒道:「輪得到他挑三揀四?」
秦昆陽笑道:「怎地不跑了?還是逃不掉,認命了?」
李景風道:「沒什麼不好,可我現在一不想成親,二不想留在嵩山。」
蕭情故從地上拾起卵石,奮力一擲,石頭遠遠飛了出去。他問道:「我這妹子若是當真呢?」
兩人上了坡地。
「嵩山勢弱,有心無力。」蕭情故拱手道,「在下可保證,少嵩一家,此前五十年不變,此後五十年亦如是。」
蘇亦霖抿著嘴唇,緩緩道,「一千多人不少,但要守著這大院,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換班走動難免有空子,再多一千人也一樣。」
奚老頭點點頭,徑自回房,李景風又跟上,見他走到書櫃前,依次舉起四個瓦罐觀看,說道:「十月天,蛐蛐都死啦。」說完坐在床頭,問道,「什麼時候回來?」
正說話間,蘇長寧與蘇亦霖正好回來。蘇長寧見蕭情故來了,皺眉問道:「又怎麼了?」
李景風攬住奚老頭,讓他靠在自己肩上,跟著哽咽。
但他沒料到覺空比他所想更有威壓感。
蕭情故嘆道:「我這妹子未必能看出什麼金色紫色,但她確實有些古怪天賦,定是看出你身上有些與眾不同,才對你另眼相待。」他攬著李景風肩膀,道,「等嵩高盟的事情稍緩,掌門氣消了,我再請他放你走。要不幫你捎個信,請你兄弟來贖人。這幾日我教你些功夫,你陪陪我妹和-圖-書子,就當兩清了。」
「問安!」蕭情故跳起身來,「去跟娘問個安吧!」
蕭情故道:「特地來跟娘問安。」
蕭情故疑道:「沒拖著他出門?」
蕭情故也起身,指著蘇亦霖,瞪大了眼,一字字道:「他要不是掌門的兒子,早就下牢候查!爹,賞罰分明是好聽話,現而今,有嫌疑的一個也不能放!」
李景風低頭道:「蕭堂主要幫他們收屍,備上好的棺木,明晚送來。」
倪氏訝異道:「那可真是好福份。」
「寫了什麼?」蕭情故好奇問,「你真能看這麼細?」
秦昆陽啐了一口道:「行了,嵩山一連出了幾代廢物,沒一個能成事,嵩山就是少林底下一個門派,那泰山又算什麼,嵩山底下一個門派?嵩泰不分家,指望的是泰山能像彭家那般威風!」
「再快就得背著馬跑啦!」李景風道。
想想也覺奇怪,這些本當是掌門處置的事,怎麼輪到刑堂堂主操這個心?嵩山大院的巡守,趙大洲刺殺案,覺空首座入境,還有二妹跟李景風的孽海情深,只要撒手不管,著落不到自己頭上。
「我是刑堂堂主,副掌門!」蕭情故道,「義兄,別讓我派人抓你!」
李景風道:「說了很多次,我就想把功夫先學好,別的之後再打算。」
「少林首座打死嵩山掌門女婿?」蕭情故道,「他沒蠢成這樣。」
蕭情故道:「嵩高盟怎麼知道這空子?」
……
李景風哈哈大笑,又道:「被追兵遮住了,有沒有人來,瞧不清楚。」
「有這等事?」蕭情故眉頭一挑,「看來我這面相不祥,竟與兇徒相似了。」
蘇亦霖見他走來,問道:「什麼事?」
李景風搖頭道:「你教我功夫我很高興,可我不想留在嵩山,你們怎麼這樣逼我?」
蘇氏忙道:「大哥不是這個意思。」
「可覺空仍不放心,他非要嵩山在他掌握之下不可。」蕭情故道,「打從一開始,嵩高盟要殺的人就是我。殺趙大洲,刺殺掌門,都是為了加強掌門戒備。覺空來濟南,是要讓嵩高盟有機會設計殺我。」
……
李景風點點頭,道:「但他沒收我當弟子。」
蘇亦霖道:「你打算怎樣?」
李景風想起當年往唐門的船上依稀聽大哥與二哥談起這事,卻記不清楚。蘇銀錚接著道:「姐夫主張少嵩不分,但他不來硬的。他跟爹說,嵩山的實力不足以成為第十大家,要做第十大家,除開少林反對,還得九大家多數同意才行,這得先讓嵩山別內鬥,等嵩山實力雄厚了,再來考慮。他用這說法安撫了不少長老,現而今少嵩不分派漸漸抬頭,照姐夫的說法,就是靜觀其變,三十年後再議。」
蘇亦霖道:「大妹,我先走了。」
李景風拔出初衷,對蕭情故道:「蕭公子,我要替奚大哥報仇!」
李景風驚道:「難道是覺空首座?可……可他是少林首座,為何要支持主張少嵩分家的嵩高盟?」
「法座聖安,在下告退。」蕭情故起身,拱手彎腰行禮,向後退出。李景風也行禮退出,直到上了馬,奔出里許后才舒了口氣,道:「覺空首座這威嚴嚇人哪。」
「義兄最近找過你嗎?」蕭情故問。
蕭情故望向李景風,李景風點點頭。蕭情故提起馬鞭指著秦昆陽道:「你已經是副掌門了,為何還要加入嵩高盟?」
第二日一早,蘇銀錚又來擾他,他與蘇銀錚說好,早上要練功,下午陪她逛花園,晚上各自回房。蘇銀錚本來不允,李景風執拗起來誰也拉不動,當下就坐在練功房,閉著眼睛練聽力。蘇銀錚吵他,他權當雜音干擾,蘇銀錚眼看拗不過,只得坐在一旁發愣,坐不住了就去找畫具給李景風畫畫,又或著拿了箏來彈,李景風全然不理。到了下午,李景風也會陪她逛花園聊天,多半說些閑事,說起少嵩之爭的往事,李景風問起嵩高盟。
……
東院門口擠滿守衛,一具具屍體從院子里抬出。蘇銀錚擠開人群,眾人見是二小姐來了,紛紛讓道。蘇銀錚喊道:「爹!娘!大哥!」擠進院里,李景風剛被攔下,就見一具屍體被搬了出來。
蕭情故前來吃丈母娘這頓白眼,就是為著蘇亦霖,當下不著聲色,問:「二妹帶著李兄弟翻牆那天,有巡邏說見到有人翻牆回嵩山大院。」
「把南院的陳長老、許長老、巫長老都找來,還有各院守衛領班,一一詳查!」盧開廷道。
蕭情故心想,別人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自家的丈母娘看女婿卻是越看越來氣。他對這丈母娘實在無計可施,只得問道:「娘最近晚上睡得安穩嗎?」
李景風點頭道:「蕭公子說得很有道理啊。」
這幾十里路一片平坦,無遮無掩。「可聽說覺空首座武功很厲害,這裏又沒人,他怎麼不……」李景風問道,「方才怎麼不動手?」
屋外傳來人聲,蕭情故道:「我去看看。」到了大廳,松雲居外站了五六十人。蕭情故見蘇氏正與蘇亦霖說話,臉色一變,上前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蕭情故道:「是,可……」
蘇長寧見他們爭執成這樣,心中怒氣消了一大半,緩頰道:「霖兒,我信得過……」
蘇銀錚抓住李景風道:「跟著我!」李景風被半推半擠押到庭園附近一間小屋旁,二十余名守衛團團圍著警戒。
蘇亦霖道:「我調來濟南城的巡邏,查到嵩高盟前,松雲居得有人守衛。」
「你希望少林幫你們查出背後主使?」覺空問。
蘇銀錚道:「那是他不知道我的好!住久了,熟了,便會喜歡我了!」
眼看追兵漸近,李景風又問:「確定你義兄真會來救你?」
蕭情故哈哈大笑,道:「他們以為是為嵩山好,其實嵩山若好好休生養息,這五十年少林飽受正俗之爭困擾,嵩山連結九大家,說不定早就成事了。」
李景風見他們爭執,問道:「蕭公子,發生什麼事了?」
「看見了,但看不懂。」李景風道,「你字跡太草。」他望向遠方,皺起眉頭道,「沒見著人。」
蘇銀錚雙手托著腮幫子,百般無聊,只是專註看李景風練劍,一副若有所hetubook.com.com思的模樣。蕭情故見她沉思,問道:「怎麼啦?」
蕭情故更是訝異:「崆峒那個三爺?」
「本寺的叛徒了凈,八年前殺害同門叛逃。」
「我信不過!」蕭情故道,「二妹能半夜逃出,趙總教頭被伏擊,掌門被刺殺,守衛顯然不周到!這還不受罰,我這刑堂堂主要來幹嘛!」
「本座有個孫女嫁來濟南,前來探望,並無他事。」他說的雖是家常,語氣卻是威嚴,「堂主可自去,本座稍住兩日便回。」
蘇氏道:「在練功房,二妹陪著。」
「我出身少林,本就支持少嵩一家。」蕭情故道,「不管怎樣,嵩山還是少些紛爭傷亡的好。這幾年,嵩高亂黨漸少,這幾代掌門也早不執著少嵩分家之事。」
秦昆陽勸道:「你們這是自家人吵架,還是嵩山派議事?」
李景風道:「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蕭情故搖頭道:「過兩天你們就知道了。」他見蘇亦霖走了六七十丈遠,忽問道,「李兄弟,你猜我丟不丟得到他?」
蕭情故道:「這陣子忙得很,嵩高盟那些人攪了不少事,趙總教頭又遇著刺客。只是心中一直惦念著母親,特地來請安。」
次日清晨,李景風跟著蕭情故前往平陰縣。平陰縣距離濟南城不過數十里路程。縣裡妙法寺是少林駐地,裡頭只有幾名僧人,只挂名,無實權。駐守在山東的僧眾多半是兩種人,一是犯了錯,無用的僧人,有些流放邊疆的味道,二是靠著關係想領閑差的僧人,偶爾要乾的活就是接待少林寺派出來的使者,還有快送文書在此換馬,儼然是個驛站模樣。
蘇亦霖道:「等你回來,我就把這些人撤走。」
……
秦昆陽吃了一驚,回頭看去,只見蘇亦霖領著一隊人馬趕來,約摸也是百餘人。雙方見面,俱是一愣。
蕭情故摸了摸下巴,道:「我真信了二妹了。」又道,「這門劍法比你所想更繁瑣困難,一套練熟也不過熟了套路,對付一般人可以,對付真正的高手,哪能照著套路來?」
還有,少林寺不能娶老婆,這個就差太多了。要是自己轉做俗僧,師父定把自己打成殘廢。
盧開廷見他們劍拔弩張,忙勸道:「有話好好說!蕭堂主,蘇侍衛雖然失職,但這處罰也太過。」
蕭情故道:「你沒聽二妹說,他有金色靈色嗎?」
蕭情故臉一紅,忙道:「是孩兒不孝。」
他說完,指著前方道:「幫我瞧瞧。」
「你長得很像本座熟識的一個人。」覺空道,他說話簡單直接,向來不多說廢話。
李景風道:「他們行刺要人,傷了不少無辜不是?」
李景風道:「龍城九令。」
這是李景風第一次見覺空,對於這位僧人,他耳聞過,但傳聞終究不如三爺這般傳奇,只知道是少林第二把交椅,俗僧第一人。他見過不少一派之長,朱爺暫掌崆峒,深沉難以捉摸,諸葛副掌狡黠多智,玄虛慈眉善目,嚴非錫陰狠威嚴,即便小些的門派,俞繼恩世故貴氣,蘇長寧儼然一家之長,總的來說,他們都有些不可侵犯的氣質,他預料到會見著一個氣派威嚴的僧人。
蕭情故道:「你想去哪?」
蕭情故道:「他整日不是被二妹跟著就是被我跟著,沒空傳訊。」他忽地抬起頭來,望向蘇亦霖,「義兄,昨日義父遇刺,你去哪了?」
「是啊,刑堂管到掌門的事上來了,怎麼不多?」倪氏冷不防道,「過幾年,你爹都沒活幹了。」
李景風點頭道:「蕭公子說得很有道理,是個明白人。」
是奚大狗,一身鮮紅,胸口兀自汩汩冒著血。
「他是人才,可惜明珠暗投。」覺空道,「往事不用再提。」
小路險峻崎嶇,雖繞了過去,只怕擺脫不了。
蕭情故夾了塊糖醋黃鯉到她碗里,道:「他不來就不來,上桌拘謹,吃著不開心,那也沒啥興味。」
蘇氏聽了這話,忍不住掩嘴直笑。蕭情故臉上一紅,對蘇銀錚道:「你們認識才幾天,他不喜歡你,強逼也無用。」
奚大狗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日多虧你了!你探望過趙總教頭沒?他老挂念著,說要好好謝謝你呢。」
蕭情故點點頭道:「行!」
蕭情故皺眉問道:「你還認識方敬酒?」
再仔細想想,忙這些事情也沒啥大不了,師父不老說,活著活著,要幹活才算活著?能者多勞嘛。嗯……這頭皮按得真舒服。
只聽得東邊庭院殺聲震天,屋外人聲、腳步聲紛亂雜踏,也不知多少人湧入,多少人死去。庭院里油燈尚未全部點亮,此時也無暇顧及,半昏半亮中,李景風只覺蘇銀錚緊緊掐著他手臂。李景風知她擔心父親,安慰道:「別怕,掌門不會有事。」
「所以你將計就計?」李景風道,「自己一個人赴約?」
蕭情故道:「那時天色未明,巡邏只道眼花,沒敢聲張。因趙總教頭這樁事,我詢問巡邏有沒有可疑人物,這才知道。」
若是為私,這他自家的事,嵩山派人打個招呼是禮數,不加理會也有地方門派招待,那就不是大事。若是為公……他明面職位是普賢院首座,實則是俗僧領導,少林寺實質上的二把手。
蕭情故大力點頭道:「說去就去!」拉了蘇氏的手就走。
蕭情故被她逗樂了,笑道:「是!是!」蘇銀錚不再說話,轉過頭去看李景風,神色中頗見煩惱。
「二妹大清早就來找他,拖著他去畫畫。」
又有人喊道:「掌門遇刺,保護掌門!」
「坐。」覺空示意蕭情故坐下。他口中的客套聽著自有一股威嚴,彷佛命令一般。他自己坐下時,連腰桿都是筆直的,向來疏懶的蕭情故此時也坐得端正,至於站在一旁的李景風,全身肌肉僵直,竟有些難受了。
「你這念頭,秦掌門不知道吧?」蕭情故故意拖延,道,「娘要是知道你是主使,定然難過。」
蘇銀錚不置可否,拉著他的手往東邊大院走去。那附近是蘇家一門居所,庭院布置最為殊勝,蘇銀錚介紹奇花異草,只是並非花季,多半只余枯枝。李景風有心求知,就算無花可賞也聽著饒有趣味,直到下午和*圖*書。此時正當十月,申末時天色便已昏黃。
蘇長寧一臉訝異,道:「難得,難得!辛苦,辛苦!」又道,「既然來了,別回松雲居了,吃個飯再走。」
蕭情故道:「得了,你放心,就你認識的這些人,嵩山真要留你,怕不被天下圍攻!」
「這麼巧?」蕭情故道,「守衛是你排的,怎地排出這麼大漏洞,你又恰巧不在?」
蘇長寧性起,一把擷住令牌,塞回蘇亦霖懷中,道:「我他娘的就不換,你他娘的刑堂堂主不想干就別干!」
寺不大,卻整齊清潔,也不知是一貫如此還是因為覺空來到,不過看大雄寶殿佛前的香桌半點香灰也無,倒是不難猜出端倪。
一名隊長模樣的人持刀上前,抓住蘇銀錚手臂道:「二小姐,進屋!」
蘇銀錚急道:「讓開,我要找爹!」
那是個身材極其高大的僧人,他分不清他跟三爺誰更高大些,三爺比他健碩那是肯定,但他似乎比三爺更高。那挺直的腰板,李景風見著都不禁挺起胸背,慚愧自己平時儀態粗陋。外觀看著約摸五十多歲,實際年齡應該更老些,臉上稜角分明,他連走路都走得端正昂然,幾乎讓你覺得每次袈裟帶起的褶皺都是固定的。
倪氏點點頭道:「知道不孝就好。畢竟不是自己生養的,就是個半子,能指望啥?我現在還能吃上幾碗湯藥,也就知足了。對了,前些天我聽師兄說了個笑話,聽著有趣,說給你聽聽。」
「敢問蕭某像哪位首座故交?」蕭情故問道。
蕭情故笑道:「你娘討厭我都幾年了,掛在心上還能活嗎?」
蘇銀錚道:「其實嵩山派許多人都是支持少嵩分家的,只是怎麼分而已。嵩高盟想要來硬的,少嵩之爭后,歷任掌門多半想來軟的,兩邊僵持不下,吵得可凶了。那時門派里還有不少人想著趁少林正俗之爭混亂,起義分家,等到姐夫進了嵩山才緩了下來。」
蘇長寧吩咐廚子多添了兩個菜,又派人把蘇銀錚帶回。只見蘇銀錚鼓著一張嘴,氣呼呼道:「為什麼景風不來?姐夫,你去抓他過來嘛!」
蕭情故想了想,道:「留點氣力,我明日要去見覺空首座,陪我一起去。」
秦昆陽勸道:「掌門,息怒!」
「操他娘的!」蘇長寧一掌將桌角劈裂了一大塊。
蘇銀錚道:「有刺客闖入啦!」
「我問義兄呢。」蕭情故盯著蘇亦霖問:「義兄,你那晚見了誰?」
李景風道:「交過手,挺厲害的,虛虛實實看不清。要不是有人相助,早死了。」
「你說李兄弟?」蕭情故道,「他又不是嵩山派的。」
「奸你娘!這不是廢話嗎?誰!?」蘇長寧怒極氣極,已是口不擇言。
「我連你石頭上那張紙條寫什麼都看見了。」李景風回道。
一群守衛經過,見到二小姐同一名男子散步,紛紛行禮。領頭那人定睛細看,訝異道:「李兄弟,是你?」
蕭情故問道:「他不陪你,你不開心?」
蕭情故又問道:「我瞧你練的劍法挺厲害,是什麼功夫?」
蕭情故心想:「說給我聽的笑話,肯定我是笑不出的。」面上不好推卻,道,「娘說,孩兒聽著。」
倪氏道:「也沒見他忙什麼。日夜問安,湯藥奉侍,你爹休息,他就回來歇下。」
李景風在他面前,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李景風道:「三爺教我的。」
李景風道:「我想學,能教我怎麼練嗎?」
李景風點點頭,跟著上山。
蕭情故道:「他連幾時翻過牆不被發現都知道,顯然對守衛極是熟悉。」
蕭情故訝異道:「崆峒派的?這劍法會的也沒幾個,你沒拜師,哪來這劍法?」
蕭情故哈哈大笑。
蘇亦霖道:「我把守衛路線改改。」
這下換蕭情故愣住了。他想了一會,道:「也許真是巡邏眼花了。」
蘇銀錚道:「大哥卻不這樣想。」
「怎說?」李景風訝異道,「瞧著他氣派威嚴,又算計了什麼?」
又聽有人喊道:「二小姐在這,再來一隊!」又一隊二十餘人把個小屋前三圈后三圈,圍成個蓮花瓣似的,李景風見聲勢浩大,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奚老頭任由他擺弄,李景風道:「老先生回房去,換件衣服吧。」
蕭情故道:「你還認識誰?徐放歌熟不熟?跟彭小丐過過招沒?跟覺空有沒有交情?李玄燹是你什麼堂親?諸葛焉是不是你乾爹?」
蘇銀錚臉色大變,就要往屋外衝去,守衛隊長攔住道:「二姑娘,別亂跑,等侍衛長指示!」
蘇亦霖道:「我派人護你出城。」
奚大狗尷尬笑道:「我現在是東院巡守,要叫奚總巡啦。」
蕭情故皺眉道:「怎麼只帶了這些人來?」
蕭情故看著蘇亦霖:「真希望是我看錯了你。」
這話一出口,桌面頓時噤聲。蕭情故神情尷尬,蘇氏臉色慘白,蘇長寧橫了倪氏一眼,倪氏自覺失言,不知如何是好。
「嵩高盟能成什麼事?」蕭情故撥轉馬頭,指著一處山丘道,「我們上那瞧去。」
「中秋過後就沒見過大哥了。」蘇氏道,「說起來,你兩個月沒去跟娘問安了。」
兩人往松雲居走去,院子里侍衛正挑燈籠點油燈。天色暗下時,忽聽到「咻」的一聲,李景風轉頭望去,東院天空中猛然炸開一片火星四散,隨即聽到四處響起呼喊聲。他不知發生何事,正要詢問,一隊約摸二十五六人的守衛湧上,見李景風站在蘇銀錚身邊,紛紛抽出刀劍。蘇銀錚忙道:「這是我朋友!」
蘇銀錚道:「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先習慣習慣!」
蕭情故笑道:「你這眼睛真賊。能繞過嗎?」
蘇銀錚急道:「他們不認得你,把你當刺客分屍了!」說著又要闖出,守衛隊長只是攔阻。
蕭情故道:「學功夫講究一個悟性,練著練著,先是熟能生巧,再來是了解招式裡頭許多變化,用在臨敵上才有妙用。所以同一個套路,不同人練了高低不同。與其九路練到熟,不如先專精三招,把前三路反反覆復熟悉了,理解所有變化,這樣三招就能應敵,之後再練三招,最後再練三招。龍城九令是頂尖劍法,把這套劍法練得熟透,躋身一流高和*圖*書手就有希望。」
蘇長寧沉聲道:「你聰明能幹,我信得過你,才把嵩山大小事務交你打理。你義兄是我養大的,護我性命,我就信得過他一人。」
蕭情故拉開個架勢,道:「我功夫也挺好的,教你?」
蘇亦霖抿著嘴唇,冷冷道:「我要保護義父!除我以外,誰都信不過!」
李景風打完三招龍城九令,蕭情故扔了毛巾給他。李景風一邊擦拭汗水,一邊問道:「蕭公子,你查到嵩高盟那批人了嗎?」
李景風挨了這一下,想起前日遇著弓弩手足無措,於是問道:「蕭公子,你會聽音辨位的功夫嗎?」
蕭情故聽了這話,問道:「義兄最近忙些什麼?」
……
「二十個刺客!潛進嵩山大院,躲在東院倉庫裡頭,等著天色一黑就伏擊,還他娘的挑在守衛換班時。操!操他娘!窯里的婊子都沒給人看得這麼透!」蘇長寧雙掌一掀,暴怒之下,竟將八仙桌掀上半空,「咣啷啷」撞上屋樑,「咵啦」一聲重重摔下,蕭情故幾人連忙拉著椅子退開,免得受傷。
覺空為什麼來山東,是為公還是為私?
蕭情故假做好奇,問道:「的確古怪,難道這老丈騙人?」
「你不用問!今後守衛,由我一人調配!」蕭情故道,「還有你,必須離開嵩山大院!」
李景風皺眉道:「蕭公子?」
蕭情故回到松雲居,蘇氏見了他,訝異道:「怎地今天這麼早?」
李景風不解問道:「什麼意思?」
李景風眼眶一紅,心中酸楚,也不知該怎麼回話,只好搖頭。
蕭情故道:「我現在算是清楚了。我剛才不是說有人資助嵩高盟,你猜是誰?」
蕭情故道:「你不是嵩山的人……」
「還不知首座前來濟南,是否有要事要與掌門相談,法駕何去?」蕭情故問。
李景風猜測是陞官,笑道:「恭喜!」
蕭情故在假山旁拾起卵石,猛地一擲,那卵石去如流星,直射向蘇亦霖後腦,蘇氏驚呼一聲。
蕭情故推說沒事,對蘇氏道:「你先進去歇息。」等蘇氏入內后,蕭情故才道,「試試你眼力,李兄弟別生氣。」
蘇亦霖想了想,看著蕭情故道:「你說院里有嵩高盟的人,是內奸?」
蘇亦霖也不回頭,伸手向後一遮,將卵石接住。李景風道:「他接著了!聽音辨位的功夫真好!」
他說完就走,竟不再留。秦昆陽和盧開廷都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勸解。
蘇亦霖默然半晌,從懷中拿出一面令牌,道:「我稍後便搬出大院。」
蕭情故點點頭,連他也瞧見了後方的塵沙,指著秦昆陽身後道:「你想殺我,還得看我兄弟答不答應。」
「就算讓他們殺了掌門,能奪權嗎?少嵩之爭后,嵩山內部紛擾不斷。比起五十年前更無一戰之力,靠的是誰?不就是這些嵩高亂黨,殺自己人,胡攪蠻纏。明著瞧,他們是少林的敵人,實際上卻是嵩山的敵人,這是誰搞的鬼?」蕭情故冷笑道,「覺空一個人搞得嵩山五十年不興,你說這算計嚇不嚇人?」
李景風訝異道:「覺空首座?我?」
還是以前的日子好,藏經閣里晨作夜息,看書睡覺,吃飯閑聊……真要說有什麼不足,少林寺的齋菜是難吃了些。
飯後,蘇銀錚噘著嘴在院子里拔樹葉,大抵想到母親說得有理,正自不開心。蘇亦霖送倪氏回房歇息,蘇長寧在房裡陪妻子閑聊,估計是抱怨她今天席上那番話。蕭情故坐在院前台階上,看著蘇銀錚拔樹葉,蘇氏坐到身旁來,按住他手道:「娘的話,別往心裏去。」
那百餘人旋即趕到,將坡地團團圍住。李景風認得,當日戲台上的三個弩手也在裡頭。
覺空點了點頭,道:「本座曉得了。」
「沒。」蕭情故睜開眼,問道,「李兄弟去哪了?」
盧開廷道:「院里肯定有內奸!」
「這兩年嵩高盟猖獗,刺殺了不少嵩山門人。在下想,嵩高盟這許多人馬,平日又不聚集,吃的穿的用的,連同刺客的安家費,哪來這許多銀兩?定是有人幕後唆使,給予資助。」蕭情故道,「少嵩一家是在下本願,可嵩高盟屢屢興事,若讓他們得逞,重現五十年前少嵩之爭的憾事,豈不使親者痛,仇者快?」
蕭情故走到練功房,見李景風正在練劍,正如他所指點的,反反覆復練著龍城九令前三招。此時李景風脫去外衣,只著單衫,十月天里,仍是滿身大汗,浸透了衣服,也不知練了多久。
蕭情故忙道:「是。」
蘇氏也問道:「相公,這是怎麼回事?」
「請說。」
蘇銀錚哼了一聲,道:「你這凡夫俗子才不懂我這天眼通的煩惱!」說著又把拇指按在耳上,四指壓額,眯起一雙眼盯著蕭情故。
李景風只能苦笑。他覺得自己每日都在苦笑,也不知是真好笑還是苦中作樂。
李景風道:「清楚得很!」
蕭情故問道:「還沒,怎麼了?」
蘇銀錚哼了一聲道:「來日方長,是吧?」
「你說這陣子忙我是信的,不過端午到中秋這段日子,」倪氏掰著指頭,問道,「也才來看我一次。閑的時候不來,忙的時候才來,真顯孝心。得了,過幾年,清明來一趟就是,不耽擱。」
他說得在情在理,蘇長寧一時也反駁不了。
「他一來,趙大洲就遇到刺客,這些人就剛好能闖進?」秦昆陽道,「有這麼巧的事?」
李景風想起蘇銀錚說的,再過三十年,嵩山習慣了,就無人會再提少嵩分家之事。
蘇氏道:「李兄弟有事要找你。」
蘇亦霖一愣,過了好一會,才道:「你說天色未明時,我估計是寅末卯初,從西牆院子翻過去。」
蕭情故琢磨著。
「憑什麼?」蘇亦霖挺起胸膛,大聲道,「刑堂還不夠,連大院的兵權都得給你?」
蘇亦霖搖頭道:「我不清楚。」
秦昆陽道:「蕭堂主,你且……」
蕭情故道:「這是防著嵩高盟,還是防著我?」
李景風望去,過了會道:「約百餘人。」
蕭情故訝異道:「我瞧你剛才使的劍法不簡單,怎麼,你會上乘劍法,卻不會聽音辨位?」
蕭情故皺眉道:「你真看得見?」
蘇氏忙勸道:「娘,相公事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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