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把祁陽拿回來,顧青裳想著。她跟在劉增身後,城門口的點蒼弟子將他們攔下:「沒見過你們,哪來的?」
對方咬著牙不回話,江桐露道:「顧師姐,他們是逃兵!」
顧青裳驚道:「這不是坐地起價嗎!」
「得找到水源。」劉增舉皮囊喝了一大口,將剩下的水倒入馬口,「不然馬撐不住。」
顧青裳默然不語。劉增將馬拴好,把堆在屋外的柴火搬進小屋,在坑裡點火,將細小的樹枝一根根塞進小洞里,小屋裡頓時明亮暖活起來。顧青裳右小腿上又添新創,血流不止,劉增取針線替她縫合傷口,疼得她咬著棉襖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一行人重又上路,饒過祁陽遠遠向西北而去。通往祁東的道路都設有關卡與巡邏弟子,這就斷了劉增想繞往祁東通知衡山的念想,只能繼續跟著顧青裳走。沿途小心謹慎,雖未被人發現,也未見著人煙,祁陽以北幾無村莊,處處荒郊樹林,野草茫茫,眾人只是向著山走,不辨路徑,即便有村落也錯過,將近黃昏時,來到四明山附近。
顧青裳掩嘴笑道:「那就打擾啦。」
她保持警戒,竭力放鬆以應變:「你們走,到安全的地方再放人。」她覺得自己已退讓到底。
押著石新那人破口大罵:「臭婊子,閉嘴!」
顧青裳挑了個看似稍緩的地形,道:「下馬,爬上去。」
江桐露悶哼一聲,坐了下來,顧青裳忙上前查看。江桐露望著石壁上的字,道:「我們不是活下來的,只是還沒死。」
掌柜將藥包一推:「邵陽。問這麼多幹嘛?葯好了,多贈你兩顆湊個整,一日一服,孕婦若有其他動靜,帶足銀兩再來。」
她邊說邊緩緩後退,天色已暗,只剩下火把的光亮與對方粗重的喘息聲。
顧青裳問道:「那條路通哪裡?」
顧青裳道:「點蒼的人說不定回冷水灘了。」
「帶我去找大夫,求求你們……」石新哭叫著,伸手胡亂抓著,聲音已很虛弱,「帶我去找大夫……求你們了……帶我去找大夫……」他的瞳孔漸漸渙散,「帶我去找大夫……我還沒娶媳婦啊……」他還年輕,他以為這趟任務會跟過去每回一樣,他會平安,會因功得賞,他以為自己能活下來。
另一名弟子看了看,道:「一手拿鑿,一手拿錘,多半是了。」
江桐露道:「我說過,我們是同一支隊伍。」
顧青裳不再勸她,取了石新馬上的弩箭,一行人騎馬沿著涓流往山頂走去。初時雖然顛簸,馬還能走,到了半山腰,地形愈發崎嶇,馬不能進,離河遠又怕迷路。
之後與江桐露和石新會合,顧青裳說了在祁陽打聽到的消息,指著西北邊道:「咱們找著山,繞過山便知道結果。」
顧青裳藉機試探:「我第一次進城,點蒼弟子好多啊。」
顧青裳摸摸懷裡,也就一錢多銀子,畢竟出來當探子,誰身上帶著銀兩銀票,方便死後送人嗎?顧青裳將銀子連著一些銅錢給掌柜,道:「就這麼多了。我嫂子身子虛,掌柜的當https://www.hetubook.com.com做善事,多勻些給我吧。」
顧青裳怕他起疑,忙握著手上藥包,忽地想起一事,問:「掌柜的,你店裡的藥材都是哪產的?」
顧青裳俯身看他脖子處的傷口,鮮血流了一地,劉增看也不看,只是搖頭。
顧青裳心中難過,接過劉增手上火把,撥開被晾在繩上的衣服。那是個突出的山岩,離地只有七尺高,利用這山岩作頂,這四名逃兵搬來樹枝,貼著岩壁用泥土、藤蔓跟樹皮扎了間深一丈寬兩丈的簡陋小屋。屋子只有三面,空著一面方便出入,屋內撲滿獸皮,腥味與腐臭味撲鼻而來。屋外有成堆的柴火與幾個泥制的小土缸,也不知裝了什麼,小屋裡竟還挖有對外通氣對內取暖的坑,坑裡全是焦黑樹枝與灰燼,他們顯然躲了許久,或許從祁陽失陷后就躲到這來,就在這破屋裡渡過寒冬。
「歇會吧。」在一處稍寬闊的平地上,顧青裳下令休息。他們清晨上山,現在已近正午。
顧青裳忙喊道:「快去看看石新!」
「沒有路,馬又上不了山。」劉增問,「怎麼辦?」
顧青裳對這人始終不放心,把江桐露託付給他是不得已。她正要尋個地方繼續上山,走到崖邊,望見遠處另有一座山,心念一動,從山嶺交錯間遠遠見著點蒼隊伍正在山腳下前進。
顧青裳道:「兩服藥哪夠我嫂子安胎?等我爹來,他身上還有些錢,方便嗎?」
顧青裳忙問:「有多少?」
江桐露同樣吃力,雖然極力掩飾,但顧青裳看得出她舉止異常小心。她小心翼翼地攀爬,努力調勻呼吸,儘力護著肚子。她極易疲憊,顧青裳怕她又動胎氣,每走一段路便下令歇息,這無疑會拖慢腳步,但顧青裳沒有催促她的意思。
趁著暮色,眾人上山找尋水源,石新喜道:「那邊有樹林!」有樹林的地方必然有水,顧不上山路崎嶇,幾人奔去,暮光昏暗,恍惚間有人影掠過,顧青裳只道是眼花,問道:「你們剛才見到人了嗎?」
拿匕首抵著石新那人猛地喝道:「殺了他們!」短匕一刺一拔,撲了上來。顧青裳挺劍應戰,其中兩人撲向劉增,他們認為劉增這男子才是武功最高的。
「掌柜的走過那條路嗎?」顧青裳又問,「是不是左右各有一座山?」
掌柜取了紙鋪平,從葯櫃里取了藥丸倒在紙上:「這算多?這個月去一大半啦。」
顧青裳道:「咱們是探子隊,不是來抓逃兵的!」
顧青裳道:「南邊是沒見著,那是往北去了?」
顧青裳這才想起對方必然不肯透露姓名,暗罵自己蠢,口中道:「我姓顧,這是江師妹、劉師兄。我們是探子,要越過四明山查消息,跟你們沒關係。你放人,我們走,相安無事。」
一行人忙策馬過去,果然見到條涓流,顧青裳仍不放心,道:「方才的人影呢?先找找看。」
「爺,小的住南邊白竹村,這是小女。」劉增不慌不忙說道,「兒媳懷孕了,來抓兩劑安胎藥m.hetubook.com.com。」
顧青裳怕激怒對方,彎下腰倒過劍柄,緩緩後退,安撫道:「別急,怎麼稱呼?」
顧青裳望了眼江桐露,江桐露緊抿著嘴唇,顧青裳知道她在苦撐。
顧青裳知道他不盡心,怪不得連石新都對他沒半點尊敬,嘆了口氣:「劉老,你這般沒眼色,干到六十歲也還是個普通弟子。」劉增只不理她。
顧青裳搖頭:「你已經夠堅強了,該服軟的時候還得服軟,任何一個沒辦法做到像你這麼好的人都沒資格嘲笑你。」
石新策馬上前,忽地喊道:「找著水啦!顧姑娘,這裡有水!」
一行人帶著乾糧水囊往山上走。這已不能用崎嶇來形容,泥土上有粗大的岩塊,每一腳踏下都高低不同,有時堅硬的石塊硌得腳生疼,有時碎石與頁岩的碎片會嵌入靴底,有時長滿青苔的石塊讓腳打滑。很多時候他們必須手腳並用攀過一段陡坡,小心翼翼爬上數丈高的石壁。他們能靠輕功克服地形,但沒這麼好的輕功如履平地,且顧青裳的腳受傷,一開始還能跟上,後來疼痛越來越劇烈,最後變得麻木,使不上力,她試圖躍上八尺高的平台,這本是能做到的,現在卻只能摳著岩石翻過。
江桐露喝道:「你們寧願拿兵器對著自己人,也不肯上戰場殺點蒼弟子?」
自己尚且疲倦,功夫比她略遜的江桐露呢?她還有身孕,如果最後真是一場空怎麼辦?顧青裳越來越擔憂。
顧青裳走到劉增面前,她本想勸劉增,以他這憊懶愛埋怨的性子,真當上小隊長,隊伍也帶不齊,指不定還會害死全隊人,但她想劉增也到了這把年紀,不可能沒人勸過,料他也不會聽,於是道:「劉老,你一路陪我到這不容易。你跟江隊長暫且躲在昨晚那屋等我消息,若等不著,你護江隊長繞過四明山找路去邵陽。」
顧青裳勉力格住,忽地小腿一痛,回過頭去,方才被她一劍貫背之人還未死透,忍痛爬著上前砍了她小腿一刀。顧青裳一腳踹向這人面門,劉增大叫一聲,火把落地,原來那個大腿中劍的逃兵奮不顧身將他撲倒在地,另一人已揮刀砍來,眼看手起刀落,顧青裳忙使招「月落珠泉」,從後背刺穿那人心口,于千鈞一髮之際救下劉增。
劉增皺起眉頭:「行吧,都聽您的。」
掌柜的滿臉狐疑:「你這丫頭倒是禮貌。」
藥鋪掌柜無生意可做,百無聊賴,起身把店門虛掩上,拉了凳子坐在桌前,道:「沿西北那條路走,就接到冷水灘北邊十里處,繼續往北是邵陽,往南是冷水灘,他們走的就是這條道。」
那四人被道破身份,匕首緊緊抵在石新脖子上,石新嚇得魂飛魄散,著急道:「別殺我!」
劉增與顧青裳把手張開,劉增雙手指根與指節都長著老繭,顧青裳則是右手指節處有繭。那點蒼弟子「咦?」了一聲,喚來身邊弟兄問道:「這是做木工的手嗎?」
那點蒼弟子把顧青裳兩隻手握在手裡捏了又捏,笑道:「壞了一隻好手,不嫩和圖書
了。」說完又在顧青裳臀上偷掐一把,道,「去吧。」
顧青裳道:「你有孕在身,會是拖累,上山探路用不著你。」
黑夜終於沉靜,印有衡山渾天儀圖像的弟子服在火光下飄搖著。
掌柜翻了個白眼:「你住哪個村?幾時見有點蒼大隊經過了?」
顧青裳問道:「我嫂子動了胎氣,有安胎藥嗎?」
顧青裳道:「川黔這麼遠,走的就是你方才說往邵陽那條路嗎?」
從城南離開,走出很遠,見無人跟上,顧青裳這才鬆了口氣,問起劉增打聽到什麼。劉增道:「路上見不著幾個人,打聽不到什麼,只聽說往祁東的路上滿是點蒼人馬,不是探子就是關卡。」
顧青裳讓劉增打聽消息,自去買葯。藥鋪緊閉大門不作生意,顧青裳拍門,掌柜的回:「藥材都給點蒼弟子搬走啦!」
顧青裳委屈道:「我只來過祁陽,好奇。」
原來她雖未登頂,但已夠高,此處恰好能遠眺西側,雖不至於一覽無遺,也能見著一大片營地,顧青裳大喜,喊道:「我猜的沒錯,點蒼果然在這條路上!」
「上四明山。」顧青裳道,「只要上山瞭望,便知我是否猜錯,這是咱們探子隊的活。」
那四人聽到這話臉色大變,架著石新後退。對方有人質在手,顧青裳不敢靠近,只能忍痛持劍戒備,對方也不打算靠近,兩邊就這樣靜靜對峙著。
「我們不想死……」顧青裳聽見有人低語著,接近啜泣的聲音與低聲咒罵,以及憤怒跺腳的聲音。
江桐露起得比顧青裳早,顧青裳見著她時,她正吞著壽胎丸。劉增正摸著四名逃兵的屍體,可沒找著值錢的東西,只在屋外找著一串晾著的肉乾。劉增將肉乾取下,問道:「接著怎麼走?」
顧青裳道:「石新,去探探!」
石新被按倒在地,猶然困惑,大喊道:「我們也是衡山弟子!自己人,自己人!」
只聽有人不住咒罵:「操!都躲這來了!操!操他娘的!」
掌柜兩手一攤:「你瞧我像是有事忙?」
「要天黑了,摸黑上山很危險,而且沒路。」石新道,「先在山腳找地方歇會吧。」
「我繼續走,你與江隊長先折返。」
「一起去。」江桐露道,「你腳受傷不方便,我是小隊長,不能落隊。」
掌柜道:「都叫藥鋪做善事,怎不叫點蒼做善事,留幾斤藥材給我營生?」
四個人沿著涓流找去,來到一處陡坡,只見一條繩索串著兩件衣服曬著,上頭渾天儀圖像雖然殘破,服色卻是衡山弟子無誤。石新大喜過望,策馬奔去,喊道:「是衡山弟子嗎?」
劉增和江桐露聞聲趕來,果然見著點蒼旗號。江桐露喜道:「顧師姐,你這回料敵機先了!」
她在一處斜坡上摔倒,向下滑了兩丈,手腳內側好幾處擦破了皮。她覺得有些疲倦,劉增一路上髒話就沒停過。
她是在劉增的低聲詛咒中睡去的,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穩,除了夢魘,還有腳上的疼痛,傷口比她想的深。
「你跟我一起上山,江師妹留在這。」顧青裳答道,「到了山m.hetubook.com.com上,就能知道點蒼行軍到哪了。」
掌柜見她許多問題,又起了疑:「丫頭話咋這麼多?」
「顧師妹,你的腳撐不住,江隊長還有孩子。」劉增道,「咱們已經走了一上午,雖說下山比上山快些,但咱們不熟地形,沒了石新,能不能找到原路回去也是問題,繼續走,今晚還得找地方露宿。」
他手上匕首一緊,刃尖刺入肉里,滲出血來,石新哭喊求饒:「別,別殺我!我……我們不是來抓你們的,饒命……饒命!」
「下山吧,四明山就當沒來過。」劉增說道。顧青裳終於明白為什麼劉增沒反對,他覺得她們撐不住。
「如果你們死了,我躲在這當逃兵?躲到孩子生下來?」江桐露反問,「現在我能去哪?投降點蒼?咱們是同一支隊伍,只能同進退。」
「把手伸出來我看看。」點蒼弟子又道。
城裡處處可見巡邏的點蒼弟子。諸葛然坐鎮,顧東城治軍不敢不嚴,祁陽守軍不擾民,但糧食、鐵器、織物、藥材等物資多被取走,道路上門戶緊閉,行人稀少。
與此同時,一條人影撲向顧青裳,另一條人影撲向劉增,兩人反應不及,被撞下馬來。顧青裳重重摔倒,左肩著地,牽動腰背傷口,一陣劇痛。那人繞過馬來抓她,危急間,她左足急踹,那人抓住她足踝,顧青裳右手撐起身子,扭過身來,右足足尖踢那人面門,逼得那人放手後撤。
劉增沒好氣道:「我知道,得護著江隊長!」
石新死了,尚未斷氣的逃兵哀嚎聲仍未止歇,回蕩在黑夜裡,劉增罵了一聲「操」,提著火把走向打滾呻|吟的逃兵。
顧青裳訝異這裏竟有衡山弟子,忽見衣后兩條人影撲出,還來不及呼喊,兩人已將石新撲倒在地。一人將他壓著,反折手腕,石新不住呼痛,另一人持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掌柜道:「若是往冷水灘,走城南往西那條路近得多。有人猜點蒼是打不下祁東,轉去打邵陽啦。」
天色暗下,兩邊身影不知不覺就隱沒在了黑暗中。「老劉,亮火把!」江桐露喊。劉增亮起火把,江桐露見對方僅以獸皮樹皮遮身,神情兇狠,眼眶裡滿是血絲,猛然警覺:「是逃兵!」
四明山南側是最快的一條路,但估計抵達大路時離冷水灘不到百里,假若點蒼大軍已出發,說不定沿路都是點蒼弟子。如果繞過四明山,一來不知路線,二來也不知要走多久。橫越四明山最危險,但山頂視野佳,且這座山不高,估摸著不過兩百來丈,顧青裳是發號施令的人,得下決定。
這山算什麼?就這麼點高而已,高得過金州兩側的崇山峻岭,高得過巴中的群山環繞?這就是座小山。越是困難,顧青裳越是不想認輸,越想逞強。
顧青裳低頭看去,果然見點蒼弟子正魚貫上山。
押著石新那人道:「把兵器放下!」
祁陽城門開著,附近村落居民三三兩兩進城商販,顧青裳抬頭望了眼,只有兩丈高的城牆上,點蒼的虎符旗替代衡山渾天儀旗幟飄揚著。
掌柜道:「西北邊有座四明山,
https://m.hetubook.com.com西面對著朝天嶺,那條路就在兩座山下。」
掌柜道:「丫頭一嘴子胡話,也不瞧瞧外邊怎生光景,有葯你就得謝菩薩保佑,還討價還價?」
劉增匕首也刺入身上那人小腹,一拖,那人大聲哀嚎,劉增將他一把推開。顧青裳跛著腳正要去幫江桐露,又聽到一聲慘叫,江桐露已擊倒對手。
「睡吧。」顧青裳蒼白著臉道,「今晚不用守夜。」
「顧師姐,咱們怎麼走?」也不知是壽胎丸起了效用,還是休息已足,江桐露精神稍復,指著四明山問。
顧青裳又問:「有路往四明山嗎?」
江桐露喊道:「有人,小心些!」
顧青裳連忙起身,江桐露正待來救,見她平安,而劉增被撞倒在地,雙匕來不及拔出,與對方扭打在一起,江桐露上前幫忙,對方見得不了手,忙退到同伴身邊。
劉增卻吃了一驚,指著山下道:「他們在幹嘛,要上山嗎?」
掌柜擺手:「不知道,沒聽說過,沒去過。」
掌柜把藥包好,道:「往北那條路通著祁東,點蒼弟子是往北沒錯,偏著些,走的西北邊那條岔道。」
明明走了許久,但山頂還是好遠,顧青裳忽地感到擔憂,怕自己爬不到山頂。該死,為什麼走了這麼久,卻感覺沒有靠近?她還怕上了山頂,發現自己猜測錯誤,冷水灘沒有點蒼軍,他們只是撤退了。
顧青裳踢著什麼事物,彎腰拾起,是個泥做的塤,巴掌大,手工粗糙。她放在唇邊吹響,聲音悶悶的,一眼瞥見石壁上刻著幾個字,將火把湊近一看,上頭寫著:「永遠不吵架。」
顧青裳解下腳上布條,鮮血浸透布條,早已發黑。她用水沖洗傷口,昨日的縫線開了,她討來金創葯撒上,將布條纏得更緊。
劉增撿了火把上前,只見石新倒在地上,臉色慘白,手捂著脖子,鮮血不斷從指縫間湧出。那一匕沒割斷他喉管,但已足夠致命,他淚流不止,不住哀鳴:「老劉……救我……老劉……」
他們離群索居,彼此依靠,製作樂器自娛,甚至約好永遠不吵架,就想在這深山野嶺躲著。他們跟石新一樣,以為自己能活下去。
顧青裳把這些話記牢,對自己的猜測又多了幾分信心,恰好劉增找上門來,顧青裳要他掏錢,劉增一臉不悅。藥鋪掌柜怪道:「自個兒兒媳婦,掏你些錢怎地,還捨不得了?」劉增只得掏出一錢多銀子,讓掌柜又包了兩服藥。
掌柜道:「你嫂子走運,壽胎丸還有些,要多少?」
「幹什麼活的?」守衛弟子又問。
顧青裳心念一動,問:「定是南邊營寨戰事吃緊了?」
劉增道:「木工,小女打下手,做些家務。」
顧青裳閃過劈來的一刀,伸足踢中對手膝彎,趁他摔倒,一劍穿透他後背,拔出劍來奔向圍攻劉增的兩人。劉增右手持短匕,左手拿火把不住揮舞抵擋,顧青裳搶上,一劍貫穿其中一人大腿,那人慘叫一聲,回身揮刀劈來,用盡渾身力氣般沉重。
掌柜一臉心疼:「都是川黔藥材,可好著了。」
掌柜道:「算你個整數,二兩銀子,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