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獻祭丨孩子

「嘿,看來這個世界上果然有這麼一群人啊。」男人驚訝的表情消失了,還有之前的纖弱。他現在看起來像隱藏在黑暗裡的鬣狗,露出了滲血的獠牙。
「啊啊啊!」男人終於露出害怕地表情,他在黑暗中瘋狂摸索大門方向,連滾帶爬地衝出去,疼痛被腎上腺激素掩蓋,他此時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亡」。
但現在他們三人還沒做銜接,人就已經跟丟了,這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屬於嚴重犯錯,甚至在任務彙報上,路明非可以用一句話決定卡蓮露往後幾年的等級評定。
「已在篩查中,還有3分鐘。」諾瑪說。
男人能感覺到這將是他最後的機會,以前沒有,往後不會再有。因為他已經看到了那個黎明,那個差點殺死他的人……這代表人間存在這某個相同的群體,和他一樣,他們這種被詛咒的傢伙原來也是有同類的,活在陽光下的同類。
「知道的晚了。」路明非手持天羽羽斬,作居合式,整個人在白熾燈下像美輪美奐的手辦。
男人細心的將錶盤放好,然後拿起最上方的手錶拆開,巧奪天工的構造和齒盤顯露,這竟然是價格高達百萬級的百達翡麗,還同時具備了陀飛輪、三問、萬年曆功能,這三種功能同聚一表,說明這塊表是特殊定製的。
他伸出右手緩緩靠近那人的頭頂,同時一架天秤在他的想象里開始傾斜,代表死亡的那一邊即將下沉到碼底,這代表他死亡的分量足夠重,如果沒有相應的籌碼,那麼他的結局就是死路一條。
「能調出現在進度嗎?」
摩托車的速度自然比人更快,但路明非並不是去追那個男人,他打算比那個男人更快到達目標地點。
耳麥里傳來諾瑪的聲音,「目前鎖定範圍為北138公里和西112公里的直徑範圍,正根據三位任務執行專員提供的畫面逐步分析,預計和-圖-書12分鐘后能將範圍鎖定在50米以內。」
「可以,請您拿出您的手機。」
男人按住那人的頭顱,然後天秤開始反向傾斜了,這是一股莫名的力量,來自遠古偉大族裔的獻祭手段,是親王向君王進貢的歷史,也曾是人類歷史屢次出現的哀歌。
「你們追上去。」路明非說完縱身一躍,跳入了紐約的深夜裡,一輛黑色的改裝摩托停在護欄邊,他翻身而上,啟動引擎疾馳而去。
「諾瑪,根據那個混血種的路線,多久能分析目的地。」路明非問。
大概走了五六百米,眼前的空間徒然開拓,地面的廢水也漸漸變淺、消失。他一步一個帶血的腳印,眼眸幾乎就要合上,他能感覺死亡的來臨,但他還不能死,他自認為的使命還沒有完成。
「目的地監控篩查進度如何了?」路明非說,「目標已經跟丟了,能找到他嗎?」
整個城市的排水系統。
「快到了……」他呢喃。
他的家就是這條廢棄下水道改造的私人監獄。
「怎麼回事?」通訊器里是老唐的聲音。
他奪門而出,在黑夜的城市裡狂奔,血液一灘灘的從胸口裡湧出。
「路會長!跟丟了!」卡蓮露的驚叫。
雷之呼吸·一之形·霹靂一閃。
漆黑的下水道里,有人扶著牆面踉蹌前進,男人踩在污濁的廢水裡,他每走一步,胸前的傷口就湧出一灘血液……他的血快流乾淨了。
等價交換,一死換一生,二死換一生……甚至更多。
男人來到盡頭……一面平整的土牆。
這是唯一的希望,他要將這種技術帶到心臟里,讓那顆幼小的心臟復甦。
「好的。」路明非拿出黑色的N95,幾秒后,他的手機屏幕被藍色的光覆蓋了,接著一個透明的立體圖形出現在屏幕內……是整個紐約的立體透視圖。
「手術師?」醉漢用的疑問句,但語氣m.hetubook.com.com很肯定。
兩人在逼仄的空間里翻轉起來,醉漢藉助鐵床凌空翻轉360°,在半空騰起間脫掉了那件肥大的外套,露出了底下精幹的制服,以及那柄鋒利的十字長劍……天羽羽斬。
摩托車剎停于夜空,路明非看向遠方,靜靜聆聽。
他拿起表格一邊觀察一邊畫,空白的地方很快就畫滿了圖案。他極力的想將這個錶盤的功能實現在某個領域……他已經在那個領域研究有四五年了,卻怎麼也突破不了能源技術,反而在鑽研中越來越絕望,因為他發現,這個世界沒有永恆不滅的東西。
「您好,S級學員路明非。」諾瑪的聲音。
然後他鬆了口氣,來到另一張桌子上,上面擺滿了手錶,大部分手錶都被拆卸放在一張A3紙上,那張紙畫滿了錶盤解剖圖。
男人用盡全力撐住了其中一個牢房的鐵門,裏面的人被驚醒了,驚恐的看向男人,發出咿咿呀呀的求饒聲。
之後他盯上了手錶,這種不需要額外能源,純粹靠本體做工的機械學。
言靈·獻祭。
男人扭動旁邊代表電壓的圓盤,將電壓下降到某個閾值,機械心臟上的電屑消失了。
「真先進。」路明非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科技的力量了。
「彙報……彙報一下當時情況。」喬沐風的聲音。
「本來跟的好好的,他突然就不見了,就像瞬移……人間蒸發!」卡蓮露聲音微微顫抖,他眼前是沒有什麼掩體的公路,一馬平川,再往前也只有2公裡外的莊園……這麼平坦的地勢跟丟一個人,就像吃飯將菜喂到了鼻孔里。
整個地下監獄悄無聲息。
路明非看著結構圖,突然將其中的某個部位放大,那個地方是卡蓮露監控管理範圍,能看到的是一覽無遺的空地,所以這裏的幾何圖形很簡單,也讓路明非一眼就注意到了地下的複雜結構。
和*圖*書牲畜一般會被圈養,路明非需要找到那個農場……以及屠宰場。
「謝謝您的誇獎。」
他並沒有殺死這個男人,這是他故意而為,因為他需要救回被手術師綁架的人。
「我不能死!」男人雙目圓瞪,「我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他一邊喊一邊跑,嘴裏詠頌莫名的音節,在黑夜中隱隱作響。
「沒事,社團報銷。」
「你是怎麼修訂範圍的?」
路明非一劍將那柄手術刀打飛,男人驚慌失措的在地上打滾,身後的紙箱被劍光搗成粉末。
他們在手術師前進的道路上分佈了ABC三個監控點,以便目標改變方向時能互相接應,做到無縫追蹤。
交易不存在絕對的公平,這才是獻祭的本質。
「還差什麼……」男人細細的檢查機械心髒的空缺處,有電流在零件上閃,目前這個心臟還需要依靠電力作為能源。
男人來到機床前,他打開了一扇半米大小的艙門,裏面懸空著一個十分精密的機械心臟,能看到無數細小的零件在紅色液體的湍流下做工,這個心臟看上去只有十五厘米大小,但卻足以作用出循環全身血液的能量。
路明非關掉了對話頻道,接入另一個頻道里。
「毫無異常啊。」
外套隔絕了男人的視線,當他想做什麼時,利刃將衣服切成了碎片,連同衣服後面的男人一起。
「還不夠……籌碼……還不夠。」他瘋狂的往一個方向跑,像個被咬斷脊椎的鬣狗。
「不客氣。」路明非猛擰扭把,摩托車駛入黑夜。
男人沿著監獄往深處去,路過的牢房裡沒有人敢發出一絲聲音,他們都知道這個男人是怪物,都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他的眼睛同樣亮起金色的光芒,但很快被更耀眼的光掩蓋。
醉漢眼裡的黃金瞳如同赤金的太陽表面,男人竟在裏面看到了天空傾塌的畫面,彷彿有什麼在耳邊咆哮……和-圖-書他移開了視線,猛地用力旋轉手臂,手術刀划向抓住他的那隻手。
「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和我一樣的人!」男人躲閃的姿勢很狼狽,完全沒有反擊的念頭,但他的表情卻沒有一絲害怕。
「諾瑪。」路明非說。
一個只有他能看見的天秤出現了,這是來自靈魂與思維上的交易,等價交換,以死換生。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麼一群人……被詛咒……還……」男人低語,「還能活在陽光下。」
「對不起……」男人看著跪地的人,眼神里流露出哀傷,「但我不能死。」
「根據畫面內容、混血種的心理狀態、以及他前進的方向、改變的方向進行排除與篩析法。」諾瑪的聲音,「其中還有監控區域範圍……就可以在紐約地圖上過濾掉許多空洞,剩下的區域就是目標地點。」
男人神情驚訝,似乎沒想通整個事件邏輯,但那雙耀眼的黃金瞳無疑在告訴他,這人……不是醉漢。
「明明,他往郊區去了。」老唐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出。
他來到一處插滿鐵欄的地方,彷彿來到了一處地下監獄,前方傳來隱隱約約的哀嚎聲,火把照亮著這條通道……這才是他的家。
他抓住旁邊的木把往下一拉,土牆升起,露出背後寬敞的空間,是一台精密的機床和半個手術室。機床布滿密集的玻璃管道,紅色的液體在管道里涌動,這些管道最終都聯通向那半個手術室,管道的起點和終點,都在病床上的小孩胸口裡。
「這次……是三死換一生嗎?代價越來越大了。」男人低語,「慾望是填不滿的井口,生存也是……」
他的體表翻出了漆黑的鱗片,臉上出現了焦炭化的痕迹,他眼神癲狂,伸出鋒利的爪子插在牆體上,竟沿著牆身快速攀爬而上,然後在建築的頂端飛躍前進,留下滿牆黑洞洞的創口。
男人感覺自己的思維慢了一拍,因為眼和圖書前的畫面像跳幀,只能看見一道閃光在黑暗中消逝,然後他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寂靜的黑暗中,他緩慢的用手去撫摸自己的胸口,只能感覺到粘稠的液體……他被一劍穿胸了。
然後他看到了一雙黃金瞳,陰森的像蛇吐信,彷彿有塊巨大的石頭突然壓在他的背脊上,將他壓彎,跪倒。
「我已經墜入深淵,但你還在陽光下……」男人的眼白布滿血絲,「一定要,一定要完成它。」
徒然出現的雷池電屑將整個房間照亮,白熾燈終於結束了它的使命「啪」一聲爆炸了,雷霆像漿液般往路明非身上涌去,然後匯聚在手中的天羽羽斬上。
他想起了那一雙耀眼的黃金瞳,比自己還耀眼,像太陽一樣,這對他來說是不可奢求的東西。
男人腳底下躺著三具屍體,他喘著粗氣,胸口傳來的觸感讓他知道自己活下來了。
男人從身上掏出鑰匙打開牢門,然後搖搖欲墜的靠近牢房裡的人。那個人似乎發現了男人的虛弱,眼裡出現了歇斯底里的瘋狂,竟在男人靠近的一瞬間撲了過去……這對他來說是唯一的機會,因為這裏的每個人都知道,被這個男人抓住的瞬間,死亡就會來臨。
任務彙報中標註了所有死者的第一發現地都不是案發現場,而且每位死者身上的器官和血液都被取走,這代表「手術師」可能在背後隱藏著某種交易,他把那些被人遺忘的流浪者當成了牲畜。
「好了。」男人自語道。
「路會長!那是我的衣服!」內置耳麥里是卡蓮露欲哭無淚的聲音。
「盯好他,不要跟丟。」路明非在另外一天台上瞭望奔逃的野獸。黑色的制服被夜風吹起,像一桿立在高台上的旗幟。
「跟……跟丟前有注意到……」喬沐風儘力的控制自己的聲音,「注意到他……他的表現嗎?」
「紅色為已排除區域,藍色的為篩查中。」諾瑪說。
言靈·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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