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深潛器里呆住。
「靠！那個女孩衝出去了。」卡蓮露傻眼。
犬山賀說繪梨衣是蛇岐八家最大的底牌，也是每年應對死侍潮的殺手鐧，當時的凱撒想象不到這個女孩是什麼手段，他只是猜測女孩可能會使用某種威力很大的言靈。
海底本該是沒有風的，但深潛器內的眾人都彷彿感受到風吹過。
現在看來，言靈的威力的確很大，大的超出了凱撒的理解。
「毛巾！」路明非目不轉睛的看著繪梨衣，朝凱撒伸出索要的手。
巨大的身影大概有幾千米長，這超出了常規認知，巨大的體型輪廓保留著利維坦鯨的特徵，巨大的頭腔，鋒利的牙齒，這讓凱撒想起了中文課里的某篇課文，說的是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一座座雕塑以宮殿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佇立，彷彿千萬年前遠古朝拜的臣民。
「我出去后，你們立刻啟動引擎返航，能逃多遠就是多遠。」凱撒說，「我會儘力吸引它們的注意力。」
凱撒等人明明不是被選中的目標，但在那個言靈釋放后，他們卻同時理解到了什麼是死亡。
「不好！」凱撒就要衝出去，但另一個身影更快的衝出泡沫艙門，指示燈再次變紅，同樣再次愣住的凱撒回頭……喬沐風在，卡蓮露在。
外面的鯨魚已經跨越了幾十公里，來到了深潛器面前。
凱撒呆住。
卡蓮露也終於能睜眼看到外面的事物，喬沐風晚了一步，但依然看到了外面的一切。
這是死局。
他沒說擋住鯨群，當然說了也沒人相信，這種不在一個維度的攻勢，是生物歷史意義上的降維打擊。
卡蓮露按下引擎啟動鍵，喬沐風調轉方向，深潛器開始拉升。
意義上的分裂，整個海流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真空裂痕，是「死亡」命令后的路徑，沿途一切被殺死，包括海水，在視覺上就像海底出現了一大塊被冰凍的區域。這個和_圖_書區域迅速蔓延、成三角形擴散，幾秒內覆蓋了整個鯨群。然後是死亡的開始，幾百米的體型開始分解，看不見的刀撕裂著魚群的身體，就像一張鋒利的網穿了過去，鯨群凝固了。
聖骸沒死。
凱撒驚了，他本能的回頭。
喬沐風傻了。
那片熔岩世界，一柄白色的骨劍釘在原地，沒有因為核裂變的衝擊出現一絲裂縫。
遠方許多巨大的生物成群游來，它們無視核爆產生的高溫與輻射，不在乎生死的沖向那個被煙塵淹沒的深淵。
君王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人類一樣擁有。
但都沒有。
審判，序列111位，極度危險級言靈，與滅世級僅差一線。
楚子航衝出去了，路明非衝出去了，天塌下來總有個高的頂著，現在這裏最高的剩下他了，他要頂出去，楚子航和路明非做的事他也要做。
深淵裂開，大片懸崖坍塌、粉碎，深海地面一寸寸塌陷，發出空蕩蕩的迴響。
海底……分裂。
彷彿路明非從來沒有出現在這裏。
喬沐風還在，卡蓮露還在。
但這個鯤現在體表潰爛，像個死去幾年的屍體突然復活，腹腔有個巨大的腐洞，甚至能看到裏面的血肉組織，腐爛的肉泡布滿背鰭，這隻喪失鯨的眼睛一大一小，像是被蛆蟲吃掉了一部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外觀、遮天蔽日的體型。無力感爬上了眾人的肩后。
血色的幽影在海流中顯現、湧出，像百鬼夜行，無數吸血鐮圍繞著深潛器迴旋，隨後變成巨大的蜂群狀，沖向了前方的利維坦鯨，利爪割開堅硬的頜骨、魚皮，鮮血瞬間瀰漫，這片海域陷入了死亡的狂爭。
有的，聖骸還活著！
凱撒也傻了。
「除了路主席，我沒有遇到過第二個這樣的人啊……」卡蓮露頭皮發麻。
凱撒從來不會放棄，就算會失敗，這算的了什麼呢？
那是利維坦鯨。
「那是，利維坦鯨！怎麼會這麼大！和-圖-書」卡蓮露悚然一驚，「這傢伙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這是喪屍鯨！？」
傳回來的畫面，是一個巨大的生物的胃部，外表在核裂變的衝擊下迅速湮滅，但很快一個巨大的生物從底部沖了出來吞下了胃，那個生物是一條巨大的鯊魚，它迅速死亡，體表被高溫碳化，慢慢變成齏粉……一隻又一隻深海巨物從那個裂開的口中衝出來拯救這個東西。
「這要怎麼辦啊？」卡蓮露要崩潰了。
言靈·吸血鐮。
卡蓮露呆住。
所有人看向窗縫之外，這會他們只能看到照亮周圍的黃金瞳，以及那張冰冷無情的臉，紅色的頭髮飄動于海流之間，女孩朝鯨群伸掌而立，嘴唇開合，晦澀的言語在世界間傳盪，彷彿遠古的天國洞開大門，神聖的虛影握著代表罪罰的劍，張開十六翼翅膀，從虛影中站了起來。
萬鯨衝鋒，整個海域被攪動，前方的生物擺動凶暴的身體曲線，迅速的靠近他們這艘深潛器，一個個張開的血盆大口，死亡之兆如潮水侵襲，令人心驚膽戰。他們只能看到變成紅色的世界，被那些血淋淋的口腔遮蓋了。
核彈瞬間爆發的溫度能將任何物體化作塵埃物質，這很合理，只要是活著的東西，沒有能硬抗核彈的，即使是君王也不行，人類之所以在現代社會高高在上，甚至不懼怕龍王而只是忌憚的原因就是核彈。
男人抱著繪梨衣從艙門回來，海水滴落在艙內的地面上。
是路明非帶回來的女孩……是上杉家的繪梨衣！
但喪屍鯨的求生意志很強，似乎肉體被切碎並不能讓它受傷，反而讓這頭怪異的生物更加狂躁，體表開始鼓脹臃腫，出現巨人觀的特徵，無數蛆蟲順著傷口和眼球里鑽出，它猛的加快速度，以犧牲這具軀體生命力為代價，拖著半具魚身逃逸。
「這就是高天原！真正的高天原！」卡蓮露囈語。
凱撒同時打開了深潛器的艙門，自hetubook.com.com適應的泡沫艙門充氣，門上的指示燈由紅轉綠。
這是代表死亡的命令，是生物權柄巔峰者下達的必殺，聽令者將從肉身至靈魂陷入不可逆轉的死亡，沒有復活手段、沒有治愈手段，是必死的命令，命令發出的那一刻，死亡註定會來臨。
那這個人是誰？
乳白色的宮殿前廳是一條灰白相間的大路，蛇形死侍的雕塑跪拜在宮殿門前，它們遙遙的朝宮殿深處的洞口朝拜，那裡彷彿有什麼在掙扎。
沒有生命能抵擋核彈的力量，但足夠多生命組成的盾牌可以，聖骸通過不停寄生、死亡、寄生、死亡的方式躲過了這場必死的危機。
凱撒凝視那座白色的宮殿，難以置信的表情。
海底飄蕩著一層泥灰，他們隔著泥灰與海水看向下方突然出現的世界……原來的懸崖沒有了，那是一座偉岸而莊嚴的白色宮殿，連綿屹立於深海，它拂去了原來掩蓋於身上的塵埃，展露了本身的面目。
喬沐風抓著胸前的衣服，死死盯著窗縫之外。
「那個上杉越……」卡蓮露想起了回憶里的決策，「他說他也能對付死侍潮，會不會那個被稱作『前代皇』的人也是這個樣子的？」
她沒有阻止凱撒衝出去的決定，也沒有向之前一樣大哭大鬧，因為她現在已經明白，這個世界很多事情是不圓滿的，從踏入卡塞爾開始，離別註定是主旋律，犧牲這兩個字一直伴隨著混血種的一生，只是每個人與其距離各有遠近。
言靈·審判。
「這就是蛇岐八家所謂的底牌？」凱撒驚呆。
忽然間，整個海底震動起來，像是上帝用手掰開地球，就像掰西瓜一樣，極淵地表崩裂，難聽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深海中。
吸血鐮以前仆後繼的犧牲方式遊走整個海底，要尋找生命的痕迹，凱撒內心越發急迫，直到他突然間看到了某個東西在耀眼的光下翻滾，吸血鐮像是找到了歸宿往那個物體上撲過wwｗ.ｈｅtｕbｏok.cｏm•ｃｏｍ去，利爪挖開泥土。
凱撒穿上了深潛服，目光兇狠，他抓起狄克推多，宛如臨危受命的將軍。
一條條利維坦鯨從宮殿里遨遊而起，它們的體型並不大，但也有兩三百米，是完好的物種，身上沒有被寄生后的痕迹。
凱撒堅定的踏出那一步……之前，有人比他更快的沖了出去，自適應泡沫門鼓動，指示燈變回紅色，進入二次充氣階段。
沒人說再見。
巨大的陰影從動口瞬間衝出，彷彿是遮蓋天穹的烏雲，那個身影龐大的宛如喜馬拉雅山脈站了起來，如神出世，遮天蔽日。
「凱撒會長……」卡蓮露呢喃，她看向這個男人，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決絕。
「人呢？」凱撒冷汗直流，吸血鐮已經將周圍幾十公里的地方都掃了一圈了，別說路明非，連第二個生命都沒有……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嘛。」凱撒不願意氣氛如此沉悶，他開了個玩笑，然後走向艙門外。
鯨群湮滅了，化作了粉塵，它們被瞬間分解成了無數塊，切割成了粉末，然後被殺死的海水凍住。但代表死亡的凍結沒有停止，還在向前方蔓延，繪梨衣微微抬頭，看向更遠處的龐然大物……那具腐爛的利維坦鯨。
「聖骸可以寄生，那個白王的卵就像鐵線蟲，它復活的方式就是汲取其他生物的營養，這隻誇張的利維坦鯨被聖骸寄生了！」凱撒冷汗狂冒，「海底的生物都被聖骸控制，聖骸能活下來估計就是靠一條條命來抵擋的！」
「有的。」凱撒聲音干啞，「成千上百條利維坦鯨。」
死亡是什麼概念？
繪梨衣視線追逐而上，冰凍的痕迹也在向上一波一波切割，忽然好像有什麼錘中了她。繪梨衣猛的暈過去，緩緩的沉落。
想象一下成千上百條雙子大廈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是什麼感覺，你會覺得這個世界突然變大了，自己就像螞蟻一樣渺小的生物。
但沒有用，這些利維坦鯨是史前的霸主，它和圖書們曾經和巨齒鯊統治著整個大海，這些傷口連讓它們停下腳步都做不到。鯨群無視吸血鐮的進攻，它們血口大張，連同海水、鮮血一起吞咽，勢要將深潛器里的人類殺死。
「那是……聖骸。」凱撒呆住了。
凱撒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比他前半生遇到的所有事加起來都要神奇，當然更神奇的在後面。
「人呢？」凱撒心說。
「有什麼生物能擋住核彈啊！」卡蓮露都要哭了，「這不是開玩笑嗎？」
眼前的畫面就好像大家在玩一款遊戲，當前所處的地圖等級也就三四十級，凱撒好不容易才升到39級，倖幸苦苦的和boss打生打死，這個時候兩百級的大佬路過地圖，釋放了200級的大招，讓這群39級的新手玩家見了個世面。
「我只關心路明非！」凱撒咬緊牙關，黃金瞳死死的掃視前方，吸血鐮摸索著整個海域。
喪屍鯨似乎察覺到了死亡在逼近，巨大的身體在海中緩緩扭轉，朝上方遊動，但下方海水凍結的速度更快，轉眼就抓住了喪屍鯨的魚尾，然後一節節的往上攀爬，撕裂的痕迹出現在喪屍的體表，那本來就噁心的腐肉被切碎，一塊塊的拋灑在深海中。
「難以想象，這種人物居然有兩個？」凱撒難以置信，「日本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裏的混血種怎麼如此特殊？皇究竟是什麼？我一開始還以為只是等級，和S級挂鉤，或者是某種象徵權力的稱號。」
那些利維坦鯨發現了這艘渺小的深潛器，喪屍鯨發出了尖銳的咆哮，在海域里回蕩孤獨的回聲，這個聲音就像在號召死亡，藉著海底岩漿的光，凱撒它們能看清喪屍似乎露出了憤怒的神態，所有的利維坦鯨調轉身形，看向了他們。
「啟動引擎！返航！」凱撒怒吼。
凱撒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可能是無窮無盡的風，或者是沒有邊際的黑暗世界，是永恆的孤獨，或者是找不到路的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