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吃人丨夜之食原

這個小鎮在一夜之間變成死城,在某個瞬間,這裏出現了激烈的戰亂,所有生命在那天夜晚到來的時候就被送去了另一個世界。
「源稚生……」上杉越深深的看了眼這個孩子,長嘆一聲,「只有白王的血才能打開那扇門,不是普通的血,必須是皇血,而且是屬於天照命的血,你就是打開那扇門的鑰匙。」
路明非彷彿看見了灼熱的光,正午的光芒是世界上最熱的東西,也是曾經最有安全感的東西,當年的鬼殺隊只會在正午之時召開回憶,象徵著與鬼的絕對對立。
「給我停下來!」路明非怒吼。
「安靜。」這個男人說,「實彌的血液是稀血,對鬼具有強烈的吸引,如果禰豆子在這種距離下還能忍住嗜血的慾望,那就說明她真的可以忍住不吃人。」
他也是,鬼王、吃人,他跳入了這條沒有後路的深海,往後迎接他的,也會是不見天日的黑暗。
「說的真有道理啊。」實彌咧嘴笑道。他抽出腰間的刀,對準自己的手劃了一道傷口,鮮血從掌心裏化成一道細小的血線滴在木箱上。
從現在開始,他再也沒有資格要求別人恪守底線了,因為他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骯髒的、最邪惡的鬼。
也是另一個世界的倒影。
所以,他在進食。
「感激……不盡。」源稚生深吸一口氣,整個人伏身而拜,這是最高的禮儀。
「很危險,你會死。」上杉越沉默了。
源稚生站在廢墟的中央,他看著積水上倒映的自己以及城市,淹沒了廢墟的積水很模糊,只能隱約看見建築的輪廓,自己的臉盤在水面只是一層陰影。
路明非猛然睜開眼,眼眶裡是布滿裂紋的瞳孔,他的臉龐爬滿了灰色的紋路,像鱗片,又像銘文,這些紋路從手掌為起點一路蔓延到整個身軀,頭髮也從原來的黑色變成了白色。
「走!」赫爾佐格怒吼,「繪梨衣和血必須帶出去!」
「主公大人,實彌說的有道理。」頭髮如焰火般的男人開說,「人類www•hetubook.com•com的生命是脆弱的,任何生命都不應該成為賭注,如果在禰豆子吃人後才改正,那死去的人也無法復活了。」
他是炎柱,路明非記得這個男人,如火焰一般熱烈,陽光一般溫柔。
「你比我更優秀啊,你已經可以接受這個世間的悲,也能平靜面對世間的樂。」上杉越面露悲色,「你是一個出色的孩子,我為你感到驕傲。」
「老唐?」路明非輕聲問。
「夜之食原,只會在狂風暴雨之後,整個城市倒映在水中才會出現,它是尼伯龍根,死人的國度,同時也是另一個日本,我守了幾十年,很清楚那是什麼。」上杉越看著伏身而拜的男孩說,「但現在沒有雨季,你找不到進入那裡的門。」
鬼吃人會變強,鬼王則會變的更強,吞噬是這具軀體的本能,也是這具軀體天生具備的變強慾望,混血種的基因只會讓這個基礎變的更加強大……因為龍類本身就是吞噬其它生命的存在。
赫爾佐格抱起病床的繪梨衣,從窗戶跳出,這個老傢伙的身手居然還很敏捷,像個猩猩般輕盈落地。
他面前是一件被撕裂的外套,外套是黑色的,胸口部位別著上杉家的族徽,可以想象在某種危機突然來臨的時候,這件外套的主人想盡了一切辦法留下線索。源稚生眼神平靜,他站在這塊斷裂的窗口看向北邊,
「現在是大太陽,鬼怎麼可能出來呢?」說話的人是蛇柱,眼神始終帶著陰狠的味道,他的嘴被厚厚的繃帶擋住,肩膀上的白色在他說話的時候吐信回應,似乎剛剛發出聲音的是蛇。
聽完了這個故事後,源稚生才開口說:「所為的皇與宿命,也是人生的一部分,並非只有美好與幸福,才能稱之為人生。」
「說的對啊。」實彌拿起木箱,「抱歉了主公大人,可能要冒犯您。」
飛濺的血、喊殺的聲,喧囂與殺氣縱橫著世界八荒,源稚生緩緩抬起頭,他正站在高塔的頂端,下方是www•hetubook•com.com密密麻麻的生物,像海潮般涌動在這個鏡像的世界里,在遠方的建築里,正上演著一場以命相搏的廝殺。
路明非並沒有露出勝利的表情,而是愣住,因為他聽出來那個聲音是誰的,這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所有鐵具激射而出,帶著攝人的風聲殺向室內中心的兩人。
看著這一幕的路明非和炭治郎人都傻掉了,路明非表情驚駭欲絕,心裏瘋狂的默念「別出來別出來別出來」,他只能祈禱禰豆子能忍住內心那份屬於鬼的貪慾,只有這樣,禰豆子才能活下來。
「烏鴉、櫻。」源稚生停下腳步。
但他已經很絕望了,路明非早就見識過其他鬼是如何吃人的,不會在乎對方是自己的孩子還是親人,當成為鬼的那一刻,嗜血就成為了生理的本能。
「哈。」上杉越苦笑,「夜之食原是白王曾經的宮殿,是尼伯龍根,也是日本最大的魔之終極,已經過了這麼久,他們不可能活著。」
她臉上始終帶著長年不變的微笑,但路明非從來沒在她的眼睛里看到過笑意,這個女孩是鬼殺隊的蟲柱。
他來到了夜之食原。
「實彌。」主公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樣子,「但同樣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會吃人。」
你不在是你自己,就算你心裏認為自己是人,你也擺脫不了鬼的身份,擺脫不了吃人的鬼的標籤,即使能站在陽光下,你也成為了這個世界的陰影。
那是一座沒有上升餘地的滑梯,打開那扇門,就相當於乘坐著滑梯無限向下,直到墜入深淵底部。
因為你吃了人。
路明非直接將手插入了儲存倉里,裏面沸騰的血液在接觸到皮膚的瞬間,被吸收、汲取……這是鬼王的權能,也是身為鬼王的特權,他不用像普通的鬼那樣茹毛飲血,鬼王只需要表面接觸,就能完成一次美味的大餐。
「赫爾佐格!!!」赤紅色的黃金瞳點亮,比陽光更耀眼,路明非的聲音向從九幽傳來。
炭治郎瞪大雙眼,他現在才明白實https://m.hetubook.com.com彌這麼做的原因。
是啊,一旦吃了人,什麼都回不去了,你背叛了死去的親友,背叛了那些愛護你的人,甚至背叛了自己的理想和底線。
橫濱街。
「請賜教。」源稚生說。
「這是我的道。」
他拔出蜘蛛切,在手掌上切開一道傷口,血液滴落在積水裡,渾濁的積水染上一片紅暈,似乎能看清這個城市倒映出來的樣子了。
源稚生踩著剛沒過鞋根的積水往前走,周圍很安靜,只有他踩水的聲音,以及水面被打碎的城市倒映,那座高聳的東京塔被漣漪扭曲。
記憶里的那片廢墟重建,陽光灑落在前堂的外景地面,有人站在大堂之外,那是許久以前的畫面,像突然伸頭嗜血的蛇。
「禰豆子!」炭治郎驚呼,「不要啊!!!啊!」長相帥氣的高大男人給了炭治郎一個板栗,打斷了炭治郎的呼喊。
他被全方面的強化了,也恢復了之前重生和被抽干血導致的虛弱,但這種強化復出的代價太大。他想起楚子航給他介紹關於「暴血」這項技術的副作用,暴血是混血種主動激活血統隱形慾望,使血統等級突破界限的能力。
「我就是鑰匙。」源稚生輕聲重複著這句話。
路明非憤怒的推開周圍的屍體,拖著無力的身軀走到窗外,無窮無盡的怒火和悲憤充斥大腦,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憤怒,就像想毀掉一切。
他做了自己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也是他最排斥的事。
「所以這邊是上杉家主的決定嗎?」源稚生跪坐于病床前,這是他醒來了解到事情始末后的第一句話。
「別想逃!別想逃!!!」
路明非伸出右手,那道鬼化的裂紋愈發清晰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不吃人的鬼?」實彌露出猙獰的笑容,「我們與鬼是天生的敵人,難道要她吃了人之後,我們才後悔嗎?」
「我會去確認。」
「會結束的。」路明非輕聲說。
「就在這裏嗎?」源稚生腰間別著兩把刀,蜘蛛切與童子切。
https://www.hetubook.com.com乎聽到路明非的心聲,禰豆子的瞳孔微微顫抖,移向陽光下的路明非,然後又看向地面被人控制著的炭治郎,她的眼眶突然流下眼淚。
他眼神銳利,如鷹視原野,在他面前的這個街道……準確來說是這個小鎮已經變成了廢墟,半個月前的那場大雨在這裏留下了湖澤,這個城市的排水系統已經癱瘓了,建築倒塌,遍地都是居民樓曾經留下的痕迹,家用物品、生活用品在殘垣斷壁之間點綴色彩。
但好在箱子毫無動靜,禰豆子抵住了吃人的慾望,但就在路明非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實彌旁邊的男人開口了。
他說完就一個大跳躍入堂內,將木箱丟在陰影處,眼神散發著濃郁的殺意,但路明非卻在這個時候感受到實彌身上的情緒,不止是針對鬼的殺戮慾望,似乎好像還想求證什麼。
禰豆子還是出來了,她推開箱子,表情掙扎,死死盯著實彌手臂上的傷口,口水止不住的流。
「忍住啊!忍住啊!」路明非心裏低吼,「我們可是一路走過來了,不要忘記鬼對我們做了什麼,千萬不能變成那樣的東西啊……一旦吃人,就完了啊……禰豆子,一定,一定要忍住!」
無人報道、沒有新聞、沒人出去、沒人進來。
「不吃人?不可能!我不會相信這種事情,沒有證據能證明她不會吃人!」滿臉傷痕的白髮男孩站起來,表情難以置信。
在他怒吼的瞬間,十幾個身影撞開了手術室的大門,那些人穿著居家服,也有的穿著醫院的工作服,他們的表情一致,像是失去靈魂的屍體,這些身影奮不顧身的保護赫爾佐格,助手在一秒前就死了,為了保護赫爾佐格手中的血瓶成為了篩子,其它人紛紛補上,掩護赫爾佐格撤退。
「來啊!該死的鬼,這是血!快出來吃飯了!」實彌依舊瘋狂狀,他的表情讓路明非都產生了這個人究竟是鬼還是人類的念頭。
沒有人回應他,只是周圍的鐵具漂浮在了空中,這些物品朝赫爾佐格亮出了最鋒利的部位。
hetubook.com.com「會結束的。」路明非深吸一口氣,這是他從來沒擁有過的情緒,悔恨與憤怒摻雜,但更多的是悲傷,在進食的過程中,他腦海里閃過一幕幕過往的畫面,那是他曾經為之付出的一切。
「赫爾佐格。」冷如寒霜的低吟。
他踉蹌的走到血泵前,這台機器在青銅與火之王的權柄中扭曲了,但還沒完全壞掉,他錘開另一邊的閥口,裏面是這台設備為了保存臨時血液的中轉倉,裏面存滿了剛才繪梨衣輸出的血液。
上杉越震驚的看著源稚生,他從這個孩子的臉上看不到任何一絲稚嫩的表情,他以為自己是對方的父親,在晚年相認之際,自己也許可以燃燒最後的光輝,替對方照亮一片黑暗。
上杉越的手在顫抖,良久后他講訴了某個故事,那個被隱藏在歷史中的夜晚。
「除非能證明她不會吃人呢。」紫色頭髮的女生突然說。
「這是您的道。」源稚生抬起頭,看向這個和自己很像的老人,「感謝您沒有隱瞞這一切,我也有了自己的決定,我要成為蛇岐八家的大家長,不需要清洗罪孽,也不需要有人為了這場改朝換代而死去,鬥爭本就是人類群體伴生的養分……所以我要走我的道。」
但他錯了,對方早就不是孩子,在他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名為源稚生的男孩已經在痛苦和黑暗中長大,成為了頂天立地的男人,這個孩子有自己的道、自己的決心,沒人可以撼動。
「哈。」路明非吐出一口白煙,那雙沒有表情的瞳孔迅速定位了某個方向,他打開靈感,原本成圓散開的領域此刻變成了一根直線,死死的鎖定住遠方的人。
遠方的群山和遙遠的東京塔昭示著這座城市曾經的繁華,這裏沒有人煙,或者說在源稚生進入這裏前沒有人煙。
「世間為濁,以刀止殺,污血流乾淨,後面才是完好的一代。」上杉越輕聲說。
源稚生也漸漸看清了自己的倒映,堅毅而平靜,就像一座隱而不發的火山,只是所有的倒影都是血色,這個水面城市是東京的倒影,而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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