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死了

我背著屍體走了半個小時,摸到了古廟邊上。
福生笑了起來,頗是有幾分得意。
思來想去,也只有後山那座荒廢的古廟了。
紅色繡花鞋,會是周小魚屋裡那個男人嗎?
剛剛為了救我,她耗盡了最後一絲靈性。
在陰陽玄門中,殺人魂魄,斷人輪迴是頭等大忌。
一道灰色的煙雲從她天靈飛出,在空中盤旋縈繞,終是化為了虛無。
福生點頭說是。
鬼話真不能信啊!
明明知道他鬼話連篇,是在蠱惑我,但邪門的是,我的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緊繃的肌肉慢慢鬆弛,手指節一點點鬆開了。
我面無表情的啐了他一臉舌根血,陳福生渾身就像是被潑了硫酸一般,黑煙滋滋作響,在一陣陣凄厲、絕望的哀嚎中,徹底渙散成了煙塵。
在我印象中,古廟因為位置偏,四周又雜草叢生,壓根兒沒人去那上香。
「想想你媽、老爺子,你要沒了,他們還不得哭死,以後誰給他們養老送終啊?」
福生吱吱嗚嗚說,房間里太暗了,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曉得他腳上穿了一雙女人的紅球子繡花鞋。
那人讓福生過來害我,福生不肯,那人和-圖-書就用沾了石灰水的牛尾鞭子抽他,放毒蛇、老鼠進罈子里,啃食他的魂魄,福生實在受不了這苦,這才被迫答應追到後山來了。
我頓時悲意泉涌,不由得想到了母親傷心欲絕、老爺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凄楚模樣。
如果是人的話,這事就麻煩大了,這說明爺爺猜的沒錯。
劫後餘生,這會兒實在太乏了,我從口袋摸出了那盒敬鬼神的老司城,將就著點了一根。
有幾個字是比較明了的,廟、埋,至於那個「niang」字的發音,跟蛐蛐一樣,具體代指啥,則無法參破。
「美芝,美芝!」
「長生,咱倆是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求你了,給我一條生路行嗎?」福生髮出虛弱的哀求聲。
古廟據說至少得有一百多年歷史,供奉的誰,是啥門路,沒人說的清。
趙美芝,真的死了。
「廟……埋,埋,娘……」
那罈子裡邊有一種油,陰邪無比,底下用油燈烤著,魂魄如遭冰刀火炙,痛苦難當。
我抓住他了!
福生無可奈何的解釋說,今晚村裡出了邪事,他膽子小,躲在房間睡覺沒敢出來。
他扭曲著猙獰的鬼和圖書頭,試圖掙脫我的控制。
「他怎麼知道我會走這條路?」我皺眉問道。
這傢伙好歹毒、邪惡,就不曉得是人還是鬼了。
有人故意放杜春娥出來,在背後針對老陳家搞事情。
煙塵般的身子,時而變長,時而縮小,卻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爺爺含糊應付了幾句,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福生一死,四周的迷霧散去了許多,眼前也有了大不同。
黑氣冰寒無比,隱約有股剛死之人的屍體腥臭。
此刻,她絳紅的朱唇微微蠕動著,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趙美芝既然提到了廟,那鬼地方又偏,倒是個埋人的好去處。
那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我再發點力,就能捏碎了他一般。
「去跟閻王老爺說去吧!」
我小時候跟爺爺進山找草藥,倒是去躲過幾次雨,但爺爺不讓我進去,每次都是讓我在外邊廊頭等著,自個兒悄摸摸進去,待上一兩袋煙的功夫。
就在我暗叫不妙之時,丹田莫名湧起一股清寒之氣直衝天靈,我猛地打了個激靈,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
我怒吼了一聲,原本已經鬆開大半的手指,再次發力一握m.hetubook.com.com
福生滿臉的怨毒、忿恨,逐漸變成了恐懼、哀求,簡直精彩至極。
呼呼!
「嗷嗷!」
我右手扣住福生的脖子,他明明就像是一道煙塵,但我依舊能清楚感應到手心裏握著的刺骨冰涼。
我走到屍體旁,重新點亮了人皮燈籠。
只見我正站在後山的一處十幾丈高的崖壁邊,夜風呼呼作響,哪是什麼黃泥嶺,哪來的明月當空,分明就是一片幻象。
啥蛐蛐,能不能說清楚點?我扶穩了她,想聽的更清楚。
我輕輕喚了她幾聲,她血目半睜,已然是黯然無光。
陳福生的聲音又尖又陰,刺的我耳膜生疼。
再者農村人講究忌諱,像這種來路不明的鬼神,容易招惹是非,也沒人敢去上供祭拜。
我問他為啥要害我?
我問他是李鬍子死前穿的那種嗎?
我湊到了她耳邊,隱約可聽到蚊吶一般的聲音:「蛐……蛐,蛐……蛐!」
「那人是誰?」我問他。
等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新死的鬼魂,困在一間四面矇著黑布的小屋子裡,浸泡在一個黑色的大肚壇里。
我問過爺爺,裡邊到底供的啥?
就在我愣神的和_圖_書一剎那,陳福生猛然張嘴,照著我臉上就是一口濃郁陰煞黑氣。
我還是低估了鬼的可怕!
陳福生脖子360度打著轉,一股股黑氣從他身上每一個毛孔中「噌噌」往外冒了出來。
小河村並沒有什麼娘娘廟。
福生搖了搖頭,苦苦哀求我:「這我就不曉的了,長生,我就是被人驅使的泥腿子,放了我吧。你要把我魂魄捏散了,兄弟就沒法投胎轉世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起了粗氣。
我看了一眼時間,離天亮還早,又仔細確定了地形,運氣還不錯,陳福生好死不死把我引的這鬼地方,離小廟還真不遠。
今晚要不是趙美芝顯靈,我信了福生的鬼話,跨進坎子,准得摔個粉身碎骨。
在下山前,我決定把她埋了。
我猝不及防正中面門,頓覺疼痛難當,腦漿子都翻騰了起來,緊接著兩眼一陣發黑、發暈,身子也不禁泛酸、泛寒起來,心頭更難以自抑的湧出一股悲嗆、絕望。
哪曉得正迷迷糊糊呢,就看到一個人進了屋,拿著個錐子一樣的東西在他腦門頂上扎了一下,福生就人事不知了。
福生髮出像夜貓子、嬰兒啼哭的陣陣凄厲鬼嘯,在和圖書這深山老林中格外的滲人。
在見到福生后,我現在知道了,鬼和人單從外貌上來看差別不大,尤其是在晚上,哪怕像我這種通了中陰身開眼的,稍不留神也難以分辨。
我手搭在她的屍體上,沒有了寒意,皮肉鬆軟的像是隨時會垮掉,骨頭像是竹篾般,稍微沾點力,就噼里啪啦響。
她嘴裏又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個模糊字眼,通紅的眸子緩緩閉上。
我在想她最後說的話。
抽了幾口,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兩點多了,離雞叫還早,也不知道趙美芝還有幾分靈性,我得抓緊時間了。
「長生,別殺我……」
「狗東西!想投胎轉世,做夢去吧。」
這煙入口辛辣,隱約像是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氣味,應該是爺爺特製的。
山上的濃霧依舊濃郁,沒有紙魅,黑燈瞎火再去趟小路,已經沒有意義。
「嗚嗚!」
「長生,鬆手行不嘍?咱倆是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幹嘛在這玩命啊。」
我見他神情悲戚,又念及多年情分,不禁微微動了惻隱之心。
舌尖血至陽至純,可謂人身上驅邪避煞的第一大殺器了。
村裡有人說是土地爺,有的說是有名望的前人給立的生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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