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搬家后,我們就沒怎麼見過了,雖然平時也會電話聯繫,但見面還是只有每年回老家的時候。」
張秀英一臉心疼:「孩子沒考上,壓力已經夠了大,心裏夠難過了,怎麼還往孩子傷口上撒鹽呢,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么!」
陳酌頌走上來:「我也想進去看看,可以么?」
她轉身,看向陳酌頌:「陳酌頌,她給你留東西了。」
姜懷夕取下口罩:「你怎麼會在這裏?」
陳酌頌的聲音繼續響起:「我怕她不夠,給了她一萬,我父母知道后又添了五千塊錢,後來才知道因為沒考上的事情,她跟家裡大吵了一架,她爸爸氣不過,把她的行李箱扔了出去,讓她有多遠滾多遠,事情鬧得很大,她父母向來嚴厲,甚至在家族群里揚言要跟她斷絕關係。」
陳酌頌一臉疲憊,下巴上鬍子長了一圈,全然不是前兩天和姜懷夕見面時的樣子。
陳酌頌為她說話,她什麼都沒說。
她平靜地躺在潔白的床單上,但沒hetubook•com.com多久,她又坐了起來,手腕上還在往出來流血,她已經感受到了疼痛和昏沉,但她再次走到了窗邊。
陳酌頌苦笑一聲:「不出意外的,那些長輩輪流說了她,我當時被打發出去送幾個年紀大的親戚,回來的時候下了雪,她孤零零地站在院子外面,我叫了好幾聲她才聽到。」
姜懷夕忽然想,她後悔過嗎?
她一定沒有。
信紙上還貼了一朵粉色的杏花。
哥,我不想見我爸媽,不想見任何人。
鮮血滴落在地上,她沒有求救,木然地轉身,赤著的雙腳踩過地上的血跡,在地上留下血腳印。
陳酌頌的呼吸都有點輕輕的顫抖。
「她沒來,問我借了五千塊錢,說想一個人出去轉轉。」
陳酌頌想抹一把臉,發覺自己戴著手套,他又放棄了。
陳酌頌雙目通紅,縱然他跟這個表妹關係沒那麼熟,但這個現場還是讓他感到無比的揪心。
「是啊,誰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呢。」和-圖-書
從她這間房的窗戶看過去,能看到遠處的貢嘎雪山。
陳酌頌繼續說:「在我們老家,有幾個親戚特別纏人,他們最喜歡對小輩說教,每年過年回老家,我們免不了要被說一番,為了不引起矛盾,我們的父母只會讓我們忍忍就過了,反正也不疼,沒兩天各回各家,一整年也見不上幾面。」
怪不得。
「年後沒兩天成績出來了,她在微信上給我發消息,說是距離國家線差了兩分,我叫她來我那兒散散心,要是想工作,也可以先在我公司實習一段時間,別待在家裡。」
陳酌頌沒多想,只下車撣掉她身上的雪:「活著哪有不累的,大家都很累。」
還是張秀英先走上去,那床單上雖然有褶皺的痕迹,但也能看得出來,那孩子自殺之前,是將被子鋪得整整齊齊后才躺上去的。
「當然。」姜懷夕去找腳套這些遞給他:「你是她的家裡人,當然有這個權利。」
他撕開信封,看到裏面的東西。
她應該也遲疑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最終還是咬牙做了決定。
帶血的被單和下面的墊子被拿起,姜懷夕看到壓在墊子下的信封。
陳酌頌緩緩開口:「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回老家,她父母說她考研,她當時很不開心,結果沒出來之前,她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這件事,當時還跟父母吵了一架,後面我帶她出去了,她跟我說壓力很大,她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好。」
陳酌頌目光怔松,很快偏過腦袋不願意再看。
姜懷夕打開工具箱,張秀英拍了拍她的胳膊,暗示她跟姜懷夕一起。
她指了指床單,詢問姜懷夕是不是先要處理床單。
「我也挺累的。」
地上還有很多血跡,姜懷夕眉頭緊皺,眼前似乎出現了那個女孩子平靜地洗漱,裝扮,做完一切后,她赤著腳站在窗邊,轉身去了床上,拿過一旁的水果刀……
請你再幫我一個忙,把我葬在這兒吧,我不想回去。
「這不行啊……」
姜懷夕停了下來,問他:「後來呢?」
陳酌頌弄好hetubook.com.com東西,跟著她們進去了。
陳酌頌的淚水忽然溢滿眼眶。
「她最後走回了這兒。」
姜懷夕拿起那封信,上面寫著陳酌頌的名字。
不知道那一天下午,她透過這扇窗,有沒有看到金光灑在山尖。
信上的內容很短。
他沒敢那麼快就打開信封,而是說完了前面的話:「她從小就聽話,父母說什麼就是什麼,但這次,他爸爸在幾個家族群里說了那些話后,她主動退出了那些群,家裡人也都聯繫不上她,只是跟我說她想去西藏,還想去色達看看。」
姜懷夕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如果她看到了夕陽,看到夕陽灑在山間上的時候,她是不是後悔死亡了?
「是啊,壓力是孩子承擔的。」
她只是寫了:哥,旅途很好,我很開心,這是剩下的錢,還給你。
裏面除了一封信,剩下的都是現金。
姜懷夕輕輕開口,指著床邊的血跡:「她坐在了地上,枕著胳膊,在這兒失去了意識。」
堂妹忽然笑了和*圖*書
笑,她沒再說什麼,跟著陳酌頌進去了,不出意外地又被大家說了一頓。
那天堂妹看著他,目光空洞:「哥,活著都這麼累嗎?」
陳酌頌艱難地指了指她面前的房間,聲音啞啞的:「出事的是我一個堂妹,她的父母一時趕不過來,所以叫我過來處理一下,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怎麼能行呢……」張秀英忍不住說:「被說教的是孩子啊。」
他顫著手拿過信封,信封厚厚的。
只是不知道,她最後為什麼會選擇在這裏自殺。
一進屋子,三個人就看到白色床單上的大灘血跡。
然後她切開了自己的手腕,等待死亡。
張秀英看著地上那些已經乾涸的腳印,臉上滿是不忍和心疼:「老天爺,這孩子在這地上走了多少圈啊……」
他詫異地看著面前的人,不確定地問了一聲:「懷夕?」
姜懷夕想起女孩子的名字:陳欣婷。
姜懷夕輕輕搖了搖頭,她們需要先在這個地方,找到關於陳欣婷的存在過的痕迹,如果能讓家裡人安心點也算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