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年裡，外公總是用歉疚的眼神看著她，又時不時地嘆息一聲，偶爾還要跟她說：「是外公對不起懷夕啊。」
姜懷夕皺眉：「什麼意思？」
泱泱放下相機起身，推著她走到全身鏡跟前：「你看看呀，你這麼好看。」
這幾個字在姜懷夕心裏緩緩劃過，她抬頭，又在牆上去搜尋紫色頭髮女孩的照片。
姜懷夕看著鏡子里全然陌生的人，無法相信那就是自己。
姜懷夕忽然笑了起來。
她看到鏡子里笑起來的自己，想起外公也說過類似的話：「懷夕呀，人總要死的呀，外公總要走的呀，等外公走了，你別難過啊，你過得好，外公走的時候都能笑著走。」
「死亡是很可怕的事情嗎？」
這是沈素卿女士能幹出來的事兒。
泱泱的語氣異常平常，她說：「你來埋葬我。」
她從內心深處羡慕著這樣的人，她彷彿活的通透而又自由，這好像是姜懷夕永遠都學不透的。
姜懷夕皺眉：「為什麼？」
泱泱晃了晃手機，和圖書把語音放給她聽：「我弟弟準備了吃的，一起吃點？吃完了我們一起去客棧，你帶路。」
「我建議你明天拍。」泱泱作出了自己的建議：「明天是個好天氣。」
好像是沒有的。
「也可以笑嗎？」
她們坐下來，泱泱把盒飯遞到她跟前。
泱泱說：「我們這兒拍的最好的就是遺像。」
姜懷夕猛地回神，才意識到自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她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後退的時候差點帶倒椅子：「沒什麼。」
姜懷夕又問她：「你覺得呢？」
她每天行走在各種兼職的路途上，看著身邊每一個打扮漂亮的學姐學妹都覺得好看，她也想過那樣的生活，只是每次都要告訴自己：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剛才把姜懷夕的照片給她發了過去，沈女士似乎很滿意，連續給她發了幾個表情包。
泱泱神秘一笑，帶著她下樓：「帶路啊，沈女士做事向來如此，你以後就明白了。」
「你是主體。」
對姜懷夕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說，這是個比較深奧的話題。
泱泱哈哈大笑，她用一種很有趣的眼神看著姜懷夕：「不要錢，這是附贈的，免費，包括這些衣服，都免費。」
沈素卿的人生太過特立獨行，一般人還真不懂。
「因為沈女士啊。」
泱泱捏著下巴看她，姜懷夕才發現她的頭髮只用了一根筷子一樣的東西挽起來，她微微側著腦袋，眼睛里的野性不經意地流露出來，姜懷夕忽然很羡慕她。
姜懷夕本能地點頭，又忍不住問：「所以我來這兒的意義是什麼？」
如果曾經是不懂，到上大學的時候，她是懂了，卻沒有資格。
泱泱覺得好笑：「懷夕，有人規定遺照不能拍全身嗎？」
姜懷夕嘗試著，對鏡子里那個陌生的人扯了扯嘴角。
她最後又發語音：「這才是小姑娘該有的樣子嘛，泱泱啊，待會就讓她穿這套衣服回來。」
她又問：「是什麼意思？」
泱泱的弟弟叫桑卓，他從附近買了盒飯，自hｔtｐs://ｍ.hｅｔｕboｏｋ.cｏｍ.ｃom己已經吃完了，見她們下來，笑著說：「那我去收拾東西啊。」
她比較在意的是：「那……多少錢？」
「那我不是白換衣服，也白化妝了？」
泱泱整理她的頭髮，拿過一頂綠色的帽子給她戴上，又用卡子給她固定了一下：「懷夕，你真應該笑一笑。」
姜懷夕從來沒有穿過這麼短的裙子，她有點不自然。
得到一個好的工作，存夠足夠的錢，把外公接到身邊，那時候，他們的好日子才真正開始。
「可以拍全身嗎？」姜懷夕問。
泱泱沒聽明白：「什麼？你說誰？」
她從來沒有這樣鮮艷過。
她覺得泱泱像是高原上肆意奔騰的野馬。
泱泱說好。
姜懷夕很喜歡泱泱，喜歡她健康的膚色，喜歡她乾淨的眼睛，更喜歡她身上的隨性和輕鬆，還有她身上似有若無的神秘。
姜懷夕低頭吃米飯：「不認識，就是看著像。」
他有哪裡對不起她嗎？
對方離開后，姜懷夕問泱泱：「你的店名，是法語還是阿拉和-圖-書伯語？」
可是這一切，都在她離這種生活一步之遙的地方坍塌了。
泱泱扯下頭上那根棍子，姜懷夕發現那真是一根筷子。
「他走的時候笑了嗎？」
她看起來那麼自由。
你來埋葬我。
但她總覺得，她有外公就夠了，不管是花花綠綠的裙子還是灰撲撲的舊衣服，有什麼不一樣嗎，都只是遮掩身體的衣服而已。
她的捲髮披散下來，笑著對姜懷夕說：「這些東西，有我們重要嗎？」
你怎麼笑起來比哭還難看呢，她在心裏說。
泱泱懶懶地靠著柱子，她指著姜懷夕身上的衣服，又指她的臉：「這些東西都是服務於你的，它讓你獲得哪怕片刻的歡愉，都是它們存在的意義，就好像這間房子，我租下它是為了讓它為我服務，如果它不能給我遮風擋雨，也不能讓我在這裏工作，那它在我這裏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泱泱又問她：「你想拍什麼樣的呢，是室內拍，還是室外拍呢？」
「遺像。」
「嗯……」
泱泱又問她：「想好在哪裡拍了嗎？和*圖*書」
外公活著的時候，家裡條件不好，雖然外公總是念叨著：「我們小懷夕呀，也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呀，別的孩子有的，外公也得給我們懷夕有。」
姜懷夕難以明白。
姜懷夕覺得沒有，外公從來沒有對不起她，而是她的存在，成了外公的累贅。
「開心一點。」
門外有人磕著長頭過來，起身的時候，目光在小店的門頭停留半晌，泱泱十指相合，遙遙地跟對方問候。
泱泱收著桌上的工具：「她定了我們這裏最貴的套餐呢，你這個算試妝。」
「阿拉伯語和藏語。」泱泱看過來：「你還認識阿拉伯語呢？」
泱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人可以哭著來，為什麼不能笑著走？」
姜懷夕也可以穿漂漂亮亮的衣服，外公也可以每天散著步去樓下看老頭下棋，他還可以吃各種口味的小蛋糕，她要把這個世界上所有好吃的蛋糕，都買給外公吃。
說著話的功夫，泱泱收到了沈素卿的消息。
最終還是忍不住問泱泱：「剛才來的那個女孩子，她拍的是什麼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