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剛垂下來的時候,就聽到沈素卿喊:「聆秋啊,過來跟我們拍照!」
她說:「黎煙青,我好像需要一個人來幫幫我。」
她主動握住張秀英的手,心裏忽然難受的要命。
沈素卿她們已經拍了遺照,宋聆秋去車裡換衣服,沈素卿和張秀英還在拍合照。
那一頭黎煙青聲音輕和,他問宋聆秋:「你現在在哪兒?」
「這孩子心裏黑漆漆的一片呢。」
走到她們的目的地,上面的經幡條在獵獵的冷風中發出聲響,像是山神無聲的嗚咽和問候。
姜懷夕的目光在他們中間走了幾個來回,她沒想明白為什麼。
山尖已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
「哎喲。」張秀英一臉心疼:「那麼大點的孩子,你讓她咋辦呀!」
月亮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姜懷夕嘴硬:「我才沒有。」
「我去她兼職的療養院住過一段時間,她話少,不會來事,不怎麼受歡迎,正好我就喜歡這樣的,她就一直負責照顧我了,一來二去,也就認識了。」
她看著太陽緩緩降www.hetubook.com.com落:「我在等日照金山。」
沈素卿收回目光:「秀英,往後你稍微照應著她一點,你別看我是表面上讓她做導遊,其實就是想讓她出來走走,見見人看看風景,她要是再那麼緊繃繃地憋下去,人就要廢了。」
她的回答似乎早在黎煙青意料之中,他說:「因為你想跟你媽媽在一起,是嗎?」
他們轉身,從平地往山巔的方向走。
母女倆一愣。
又是一張合照拍完,張秀英看到遠處的姜懷夕,忍不住問沈素卿:「你跟小姜是怎麼認識的?」
張秀英那邊,宋聆秋也無聲地扶著她。
黎煙青說:「聆秋,那我來找你。」
拍完這張照的時候,凌白忽然喊:「時候快到了,你們過來這兒!」
姜懷夕轉過去,看到宋聆秋朝著她們走過去的背影,也看到張秀英一邊吸著氧氣,一邊朝她招手,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她彷彿也能看到她臉上笑容產生的褶皺。
雪山靜靜地佇立在他們面前,白雪https://www.hetubook.com.com覆蓋其中,偶爾一隻飛鳥盤旋,發出響徹天際的聲音。
沈素卿在她跟前裝不過三秒,瞪了她一眼:「哎呀,她有個長輩,在我很難很難的時候幫過我,如今他去世了,一次偶然的機會,我認出了姜懷夕,反正就……能幫就幫一幫吧。」
她心裏忽然升騰起濃濃的悲傷來,甚至不知道這股悲傷從哪兒來,她只知道,她現在不能獨自一個人,她需要混在人群中。
桑卓架好相機,定好延時,跑過來站在泱泱身邊,閃光燈忽然一亮,將所有人定格其中。
她主動握住自己的時候,張秀英也是鼻尖一酸,她生生忍住,任由宋聆秋的手鬆松地抓住她,然後力道慢慢收緊,最後緊緊地握住。
宋聆秋下車,風刮過的時候,她撥通了黎煙青的電話。
此時沈素卿正虎著臉將張秀英和宋聆秋抓到一起,勒令她們不準動,又抓起宋聆秋的手,讓她握住張秀英。
只是姜懷夕忽然發現,凌白的目光總是跟隨著沈素卿。
張秀英www.hetubook.com•com和沈素卿跑到車上去換衣服。
張秀英的手怎麼那麼粗啊。
「我在雪山面前。」
這次張秀英倒是沒有懷疑,她看著遠處的姜懷夕:「你知道么,我經常看著她,就想起了玉英,玉英那時候也總是這樣,動不動一個人獃著,就跟她一樣,你都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時候是淡季,還是因為凌白選的地方偏僻,這裏除了他們沒有什麼人,宋聆秋看著彷彿近在咫尺的雪山,她心裏酸酸澀澀,一時間彷彿有點喘不上氣來。
大概是月亮初升,夕陽未落,傍晚的霞光正在緩緩地朝著神聖的雪山覆蓋,彩色的經幡迎風飛舞,遠處有人站在山巔撒著隆達,靜謐而又莊嚴的雪山靜靜地看著他們,彷彿故事里觀察著人類卑微願望的山神。
沈素卿似乎有點吃力,姜懷夕一把將人扶住,在風聲里對她說:「沈素卿,年紀大了也不必這麼特立獨行吧,這地方你這個年紀上來本來就危險。」
「我知道我知道。」張秀英答應著:「你放心https://m•hetubook.com•com,我照應著呢。」
有那麼一個瞬間,姜懷夕有點好奇沈素卿她們的遺像是怎麼拍的。
宋聆秋猝然回神,她心裏五味雜陳,無數句話想說,最後卻只說:「別。」
「姜懷夕呀。」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待著那個奇迹發生的瞬間。
宋聆秋竟然是最先主動的那個人。
越臨近晚上,山上就越冷,風也越大,每個人都包成了個毛毛蟲,衝鋒衣上還裹著厚重的羽絨服,帶著毛茸茸的帽子,每個人的腦袋看起來都是五顏六色的。
兩個人又拍了幾張照片,直到凌白提醒她們:「時間快到了,咱們換衣服吧,我怕越到晚上你們越冷,感冒了就不好了。」
沈素卿哼笑:「有沒有你自己清楚。」
宋聆秋那點隱秘的心思被戳破,慌亂地掛了電話。
「誰說不是呢。」
沈素卿踏實靠著她,像個親昵的長輩一樣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麼這麼關心我啊?」
夕陽越來越熱烈。
姜懷夕拍完照,去車上換了平時的衣服下來。
沈素卿輕輕嘆了口氣:「她日子過得很苦,她父和*圖*書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她跟著外公長大的,幾年前她外公去世,她連最後一面也沒見上,等回來的時候,她媽媽連她跟外公住了這麼多年的房子都賣了。」
張秀英也衝著姜懷夕喊:「小姜姑娘,來跟我我們拍照呀!」
於是她走過去,被張秀英環抱著肩膀站在她們中間,留下了幾張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的照片。
兩隻手觸碰到一塊的時候,兩個人都像是受驚一樣想分開,沈素卿擰著眉:「手上有刺是不是?這地方一輩子也就來一次,這次上來了,下次能不能爬上來都不一樣,你們不擔心自己後悔的?」
到了晚上這裡會更冷,今晚她們還要露營,現在穿的衣服根本不禦寒,必須要穿凌白準備的衝鋒衣和羽絨服才行。
明明沈素卿是這個小群體中最開心的那一個,但這位客棧老闆的眼裡,彷彿總是藏著擔憂和悲傷。
好在他們都不怎麼高反,就算是最嚴重的沈素卿和張秀英,也是吸氧十分鐘,活蹦亂跳一小時的狀態。
沈素卿說完這話,張秀英盯著她說:「我不信,你沒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