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兩家矛盾

有本事的人和有本事的人結交,那叫人情往來。
鄉下人向來如今,兩家婆娘扯皮罵架干架,只要沒鬧出人命來,有人從中說和,頂多沒理的那家賠有理的那家十個雞蛋便能了事。
聽見這麼損人不利己的話居然是從自家族人嘴裏說出來的,他舉起煙桿便抽在說話那人腦袋上:「怪道你娘生你時那般輕鬆,前腳還在田裡幹活,後腳就把你生田裡了,敢情是只給你生了個發達四肢,忘了把腦子帶出來!」
說是商量章程,其實就是聚眾發泄火氣,有人拍桌,有人摳腳丫,有人抽旱煙,罵罵咧咧唾沫子亂噴,啥都說啥都罵,就是沒個正經說法。
衛大虎覺得陳家的要求一點不過分,他在心裏設想了一下,若是和周苗花干架的是他媳婦桃花,他媳婦還被別的婆娘打得三天出不了門,他能把李大郎夫妻倆卷吧卷吧丟上山喂大蟲。
「算了?哼,就這麼算了日後我們姓陳的在村裡還有地位?怕是人人都敢朝我們吐一口唾沫!」三叔公橫眉豎眼,對他沒個好臉,教訓道:「說話做事前你先動動腦子,人人都道那朱屠夫不好招惹,你以為是嘴上說說而已?眼下還是我們陳李兩家的事兒,若你真把人賺錢的攤子給掀了,你信不信他回頭就能拎著殺豬刀把你砍了?砍了你事小,若是鬧大了就變成我們陳李朱三家、甚至是兩個村的大事兒!你個蠢東西,若是有人把你賺錢的行當給戳破,你怕是能扛著鋤hetubook.com.com頭把人家給鋤成八塊!」
陳家人覺得他們這個要求一點都不過分!
這有本事的人,認識的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人,他朱屠夫算個啥?
唬唬別人也就罷了,還真唬不到衛大虎。
桃花昨日走了一天山路,今日兩條腿酸痛不已,哪有他這番旺盛的精力,聞言雙腿直發抖:「我就不去了,昨夜聽爹一直咳嗽,我在家熬點梨湯給爹喝,梨湯潤肺止咳,是好東西呢。」
坐在屋檐下扣腳丫的陳二舅聞言把草鞋丟他臉上:「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你當村裡人傻不知道他收豬壓了價?那又如何?你看這十里八村可還有第二個收豬的屠夫?你當是無人想插手這個行當不成?那是沒人敢幹!」
半兩銀子一隻母雞三十個雞蛋,對他而言就是去山裡轉一圈的事兒,但對於祖祖輩輩都彎著腰在土裡刨食的農戶人家而言,一個銅板尚且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用,何況是這些金貴東西?
只是,他能帶著婆娘老子住山裡,但山下還有兩個舅舅,岳母、二弟三家人呢,他若做事只圖當下爽快,那可簡單,直接去李家把東西拿了,朱屠夫若來尋仇,他也能把人打得下不了床,或真把他招惹狠了,他直接把朱屠夫當個野物獵了,屆時官府來人,他再攜家帶口進山過清閑日子。
後頭還要補身子,三十個雞蛋不過分吧?
但李家人覺得他們這個要求非常的過分!要錢要雞還要和圖書雞蛋?咋地,誰說我家兒子進山獵野豬就一定會出事?就她方秋燕被打了,他李家兒媳沒被打嗎?方秋燕被打的慘好幾日見不得人,他們家兒媳婦現在連床都下不了、都開始準備棺材了!
「行,多熬些等我回來,我也咳。」衛大虎胡謅。
心頭這般想,他卻沒有說出來,他畢竟不是啥也不懂的娃子了,為什麼這些年他在山裡獵野物賣銀錢,在鎮上買大米粗糧好酒點心寧願走山路也不走村裡那條大路,便是因為爹曾經和他說過,吃野菜時你得讓別人瞧見,吃肉時你就得關著門藏著,因為你有的東西別人沒有,那人就會心生嫉妒,嫉妒你的人會給你使壞,那你的日子就會過得不安寧不暢快。
能使銀錢打通的路,他朱屠夫可以,他衛大虎就不可以了?
不稀得看這群糟心玩意兒,正兒八經的主意沒一個,插科打諢倒是挺行!
可方秋燕和周苗花干架顯然不能這般算,且不說三叔公等人認為衛大虎間接攔下李大郎進山獵野豬的找死行為是救了他一條命,便是他婆娘嘴賤戳方秋燕肺管子也是她自個欠得慌主動招惹的,更別說方秋燕被她打得幾日不敢出門,一張臉慘的叫人都不忍心看。
何況後頭還有李大郎和陳大石動手,他們夫妻倆一個蠢一個壞,他們陳家這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衛大虎卻沒啥感覺,他整日在山裡頭什麼危險沒遇見過?從心裏他就不太把外頭那些叫人畏懼的屠夫官hetubook.com.com爺什麼的當回事兒。即便真把人得罪了,他大不了學他爺,帶著婆娘和老子直接卷包袱往深山裡跑,山裡不缺吃喝,日子逍遙又自在,誰能找著他?
莫說什麼半兩銀子一隻雞三十個雞蛋,便是給他百兩銀子百隻大母雞百個雞蛋,他都不會放過李家人。
他扭頭覷向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的衛大虎:「大虎,這事兒你有啥想法不?說來我們聽聽。」
她心頭一陣樂,卻也笑著點頭:「曉得了,多熬些,等你晚間回來喝。」
沒本事的人和有本事的人結交,那叫使銀錢賄賂巴結。
看誰更慘啊!
沒見識的泥腿子乍一聽這些身份,嚯,唬人的很。
陳二舅換了個坐姿,粗大的手掌搓著腳底板,頭也不抬咧咧道:「指不定周苗花的老子娘聽聞自己閨女快死了,會大老遠跑來咱家鬧呢。」
衛大虎就兩個親舅舅,大舅家的事他是放在心上的,故而從大舅家出來,他先帶桃花回家,隨後把要給兩個舅舅家送的野梨分出來,挨個給他們兩家送了去,再回家時便對桃花說他要進山。
身體遭了大罪,殺只雞補補不過分吧?
陳二牛站在原地哼哧哼哧喘粗氣,氣得一腦門汗:「三叔你啥意思,砍了我怎地就是小事了?!」
群情激奮時,有個漢子猛地一拍桌,扯嗓子一連說了好幾個餿主意,啥找人去鎮上把殺豬匠的攤子給掀了,或是去別的村遊說那些養豬的人家,朱屠夫收豬壓價太狠,銀子給少m.hetubook.com.com了,以後別賣豬給他了!他婆娘娘家那頭也有個收豬的,人家給的銀錢比朱屠夫多了半吊,瞧瞧朱屠夫肉鋪里的豬肉賣得多貴?在他們手頭收豬又給幾個銀錢?傻子們被忽悠慘了!
堂屋裡,一群漢子稀稀拉拉坐著。
衛大虎沒啥想法,他直接開口問道:「咱家原本對李家是什麼要求?」
說罷尤不解氣,指著他鼻子一個勁兒罵:「蠢貨!蠢貨!簡直沒腦子!」
他能賺銀錢,別人賺不了,他就不能讓別人曉得他賺銀錢了。
畢竟是自個親大舅,衛大虎不好意思反駁,他們一聽官爺便被那個「官」子駭住了,也不仔細琢磨琢磨,朱屠夫年輕時在外頭闖蕩過又如何?無非就是多認識幾個有本事的人。
啥玩意兒啊,就能把你逼得往山裡躲了?丟不丟人。
衛大虎肅著面容,一派沉穩模樣道:「明日我去鎮上打聽一下,坐在家裡頭能商量出個啥,先把人家底子摸清楚才能做事兒。」
官爺啊,縣衙里又不止一個。
陳二牛被罵得一張臉通紅,梗著脖子不服氣道:「三叔公,我哪裡說錯了?難道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三叔公不想再搭理他,扭頭看了一圈堂屋裡這些族人,一個個倒是身強力壯,可惜都沒啥腦子。
可他若真這般行事,他爹能用鞋底板把他腦殼捶爆。
反正就是不能叫那朱屠夫好過!
桃花睨了他一眼,就沒有他不吃的東西,大塊頭身體好著呢哪裡咳嗽了?
因為你蠢,哼。
三叔公眯著hetubook•com•com小眼睛吧嗒吧嗒抽旱煙,這玩意兒金貴,他平日里只捨得捏著煙絲嗅嗅味兒過癮,眼下是真愁了,這都抽了半日了。
一袋糧食都能換個媳婦回家,半兩銀錢都夠一家子縮衣節食半年的花用了,李家怎麼可能掏這筆錢?
「大石媳婦看大夫抓藥的診金,另外再給一隻雞賠罪,還有三十個雞蛋補身體。」三叔公吧嗒了一口旱煙,眯著小眼語氣平靜說道。
反正眼下村裡人都在傳李家媳婦快不行了,婆家在給她準備後事了。
如果是兩個婦人之間的矛盾,這個賠償會顯得有些過分,可這後頭不是兩家男人還干起架來了嗎?那這就是誰先沒理,誰賠禮道歉。
他這純屬就是嘴皮子癢得慌,想賤一賤。
陳大舅聞言撫掌大笑:「是這般說法,就是這般!先把人家底子摸清才好行事,素日里只聽聞朱屠夫和縣裡的官爺有私交,可我見今年收糧時,那些官爺也沒對李家人有啥好臉色,莫不是朱家人故意說出這番話來撐臉面吧?」他越說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在鎮上開豬肉鋪子,若不給自己尋個後台出來,光是孝敬錢就得填進去多少?想安生做買賣,靠個泥腿子身份能行?
他有肉有酒有糧吃,別人在餓肚子,他就不能叫人瞧見自個的暢快日子。
方秋燕被打得這麼慘,要半兩銀子診金不過分吧?
如今李家仗著的,無非就是李大郎那個據說年輕時曾在外頭闖蕩過、如今在十里八村都十分吃得開的屠夫舅舅,還有那不知真偽的啥官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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