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吃魚,他是連魚肉帶刺全給吞下了肚,怪道在家中吃飯時小虎只圍著她腳下轉,感情是他連渣都不給它留一口。
「改日我去鎮上割塊板油回來煉。」衛大虎說完頓了頓,秋冬是狩獵的好時節,他去鎮上割啥板油啊,直接在山裡獵頭野豬不行?上次媳婦還說牛肝菌臘肉粒燜飯,獵頭野豬,油有了,肉也有了。
衛大虎不愧皮糙肉厚,被扎人的栗苞砸了一身,半點沒覺得疼。他伸手呼嚕了一把腦袋,抬頭瞅了眼媳婦,身姿矯健如豹,他抓著桃花腳下那根樹枝直接躍了上去。
吼完,她趴在他肩頭,齜著小白牙就咬了他一塊肉。
「喜歡就給他送些去,這有啥難的。」衛大虎轉動樹枝給魚翻了面,山裡的野果吃食都是些沒主的玩意兒,誰有本事誰去摘唄,也就是眼下又要挖地窖又要賣糧還要準備修建老屋,事兒一大堆抽不開身,不然他把兩個小舅子接到家裡頭來耍,拐棗都能給他們吃撐。
第二日清晨醒來,桃花第一件事便是解救自己,衛大虎抱著她睡得一臉香甜,她紅著臉撐著身子,把他從自己身體里趕出去。隨後,她舉起手,毫不猶豫便是一巴掌呼在他酣睡的臉上。
一路說說笑笑到了家,看著那破敗的小院,院門東缺一角西缺一塊,莫說防野豬,便是蛇蟲都防不住,她都不敢想昨夜她咋敢在這危機四伏又毫無安全性的茅草屋裡酣睡的。
一進入地窖,桃花視力便有些受損,下頭黑漆漆的,她看不太真切,但依稀能看出地窖很大,遠比村裡人家挖的地窖要大得多。
「看你好看。」不願看他嘚瑟的表情,桃花說完便移開了目光,她去堂屋裡拿了背簍,趁著現在時辰還早,趕緊去撿栗子吧。她現在看老屋這殘破的院子都心有餘悸,今夜能下山便下山,等冬日把院門修好再住人,要安全些。
習慣性先去灶房轉了一圈,灶頭倒是好的,就是牆塌了一角,沒有柴火沒有食物,便是有一身廚藝也施展不開。進了這山,無論是吃喝睡,還是安全性,都離不開衛大虎。
所以這地窖他挖得很是用心,不但大,還有幾個通風口,能保證人待在裏面不會憋死。
「行,別走遠了。」衛大虎叮囑。
衛大虎依次在她的鼻尖,臉蛋,額頭都擦了一下,仔細端詳媳婦的花貓臉,忍著笑說:「不騙你,不唬你,你說給我做牛肝菌臘肉粒燜飯,我可惦記了好久,正好家中油罐見了底,我就想著獵頭野豬,咱今年早些把肉都熏出來,回頭還能拿到山裡吃,修建房子可是個體力活,缺不得油水呢。」
「背簍不帶回家嗎?」見他把石頭闔上,她幫著把一堆野草丟在上頭。
……
衛大虎把烤好的魚遞給桃花,心說甭管那玩意兒多好,他都不吃,若是不仔細咬了一嘴毛,他嘴巴得難受好幾日。不過這事兒就不能叫媳婦知曉了,免得栗苞沒塞他嘴裏,毛桃子整顆塞他嘴裏了,媳婦氣惱他呢,正變著法想撒氣。
衛大虎立馬饞了,喉結上下滑動:「媳婦,那咱們下次炸來吃,就炸成你說的那般,把魚骨頭都炸得焦脆,我想吃。」
桃花恨恨地咬著魚,她得吃飽些,待會兒多剝些栗子,回頭等娘和兩個弟弟來家裡,她全煮給他們吃,這栗子又甜又糯,比往年吃的都要好,個大果肉飽滿,好著呢!
這棵樹上結滿了毛桃子,桃花高興之餘又很失望。沒辦法呀,大虎不喜歡吃更不願摘,背簍又放在地窖里裝栗子,她一個人拿不了多少,便摘了十來個用樹葉包著,要拿回家給爹嘗嘗。
她扭頭看向衛大虎,在他身旁好似啥都不怕一般,哪兒都能睡著。
山裡最危險的一個是野獸,第二個便是迷路。
桃花被他一大早就要獵兔子來吃的豪橫行為給震撼到了,可不能不吃兔子咋整,他們也沒帶別的乾糧上來,下回倒是可是帶個煮飯的鍋,等地窖里放了糧食,在山裡便能煮吃食了。
「這般趕做啥,說好明日再下山的。」衛大虎攥著帕子,湊到鼻尖嗅了一下,嘿,是他媳婦的味道。
十幾條魚,衛大虎吃了一大半,瞧著還有些意猶未盡,桃花見他那樣就曉得他心裏在想啥,怕是心頭在嘀咕明日還想這般吃。她把手頭樹枝做成的筷子丟在芭蕉葉上,臉上是饜足的表情,道:「這小魚炸著才好吃呢,焦香酥脆,多炸和-圖-書些時辰,連骨頭都是脆的,香得很!」
溪邊燃著火堆,四溢的香氣放肆飄著,半點不顧林子里鼻尖聳動的小動物。香又咋整,只能躲在草堆里偷偷嗅兩口,不然還能跳出去嘛,真敢蹦出去,它們就得成了那盤中餐。
「回頭把老屋院門修修,砍幾根粗些的樹,竹院門是不行的,防不住啥。」甭管是現在還是日後,家中總有婦孺,在山下便罷,不是飢荒年狼群不會下山,在山裡便不同了,處處都是危險,尤其是住的地方,誰知道會有什麼玩意兒,把院門做得牢固些,起碼能抵禦野豬之類的大型野獸,他不在家時也能放心。
「好。」桃花點頭,這方面的事都聽他的。
「你還想揪回來不成!」桃花趴在他肩上,兇巴巴繼續拽他頭髮。
桃花站在樹下仰頭望去,衛大虎踩在一根粗壯的枝丫上,他垂目往下一瞅,就見媳婦好奇地望著上頭。他心念一動,沒急著搖板栗,大聲問道:「媳婦,你想上來不?」
桃花今日累得狠了,胃口也好,吃了三四條,她不似他把魚骨頭都嚼了,她吃的極仔細,把小刺吐掉,生怕卡著喉嚨。
想到此,桃花仍舊氣惱不已,雙手抓著他的頭髮,泄氣般揪扯了兩下,把衛大虎疼得嗷嗷叫:「媳婦,鬆手,疼。」
「幹啥?」桃花往後退了一步。
衛大虎攀爬間越過之前自己停留的位置,繼續往上,直到站在一根能承受得住桃花重量的樹枝下,他把桃花小心放在上頭。
桃花剝了整整兩背簍的栗子,板栗樹下丟了一地的栗苞,這棵樹被他們嚯嚯了大半,幸好小松鼠不在,不然准得朝他們扔栗子。
桃花便不敢動了,衛大虎背著媳婦半點不吃力,他抓住樹枝,腳蹬著樹身便爬了上去。桃花從小到大都沒爬過這麼高的樹,她心頭一陣兒緊張,也不敢往下瞧,雙臂和雙腿都緊緊盤著衛大虎,生怕一鬆手就掉了下去。
這地方原本也是衛大虎他爺給自己挖的「退路」,說到底還是心裏沒安全感,即便已經躲到山裡來,他心裏還是不得勁兒,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挖了這麼個地窖,既是用來藏糧食和動物皮毛,也是用來藏那箱從戰場上偷拾的武器,更是以防萬一遇到危險,他們一大家子好躲到裡頭。
「哈哈哈。」桃花見此笑的更歡了。
「媳婦,給。」衛大虎把用樹葉包裹好的野果遞給她。
桃花歪著腦袋看了眼手頭的毛桃子,這毛碰著會痒痒嗎?她不會呀。
別個家都是漢子打婆娘,他們家卻是顛了個倒,婆娘打漢子,漢子還不敢還手。
「眼下我們還是住在山腳下,等冬日大哥二哥他們上來,再好好把老屋修整一番。屋子要修,灶房要補,院門更是重中之重,到時有的忙呢。」衛大虎說。
衛大虎把媳婦緊緊圈在臂彎里,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穿透 ,桃花臉上清晰可見的小絨毛都豎了起來,她睜大雙目,不敢相信地趴在樹榦上。
「你在哪兒摘的呀?」
「我啥也沒幹!」衛大虎趕緊把帕子藏身後,從床上下來,「起了起了,我這就起。」
桃花臉紅耳朵燙央求他半晌,他才美滋滋蹲下身來。
想到此,桃花更氣悶了,見他跟著進了灶房,舉起拳頭就朝他胳膊上泄憤般錘了兩下。
「你在哪兒看見的?」她立馬追問。
桃花哼唧:「炸東西可費油,家中油罐都見了底。」
表面焦香,肉質鮮嫩,一頓簡簡單單的烤兔便好了。
胸口一陣起伏,桃花眼不見為凈般雙目一閉,打開屋門大步走了出去。
桃花眼睛一亮,她抓著樹枝,腳下和手臂一起使勁兒,輕輕搖晃著樹枝,窸窸窣窣樹葉摩挲間,一個又一個栗苞從樹上掉落,樹底下下起了栗苞雨。
桃花都不曉得他那胃到底能裝下多少,她吃兩張餅子便頂到了胃,他一吃十幾張餅子都沒聽他說一聲「吃飽了」。
衛大虎摸了摸自己的臉,咋地 ,媳婦現在才發現他長得俊嗎?他還以為成親當晚她便發現了,他不但長得俊,還孔武有力,會賺銀子還疼媳婦。
娘和滿倉上一次見面還是娘生狗子那年,就為了見滿倉一面,娘坐著月子都鬧得險些要去跳河,滿倉更是懂事,自那之後再也沒來過杏花村,就怕擾了娘的安生日子。
衛大虎大清早被媳婦抽了一巴掌,還挺響亮。他迷瞪瞪睜和-圖-書
開眼,一雙粗眉緩緩舒展開來,臉上不疼,跟撓痒痒似的,睜開第一眼就是媳婦的臉,他咧嘴一笑,心情好得不得了,長臂一撈便把她卷到了懷裡。
一路疾行,不多時便到了家,衛大虎關了堂屋門,用鋤頭抵著,火急火燎背著媳婦回了屋。
桃花一聽要請娘和狗子滿倉來家中吃酒,果然坐不住了,她心頭激動,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急切,抓住他的袖子連聲追問:「真的嗎大虎?真的請娘和弟弟們來家中吃酒嗎?你沒有騙我唬我吧?」
…
好,等手頭的事忙完,他就去獵頭野豬,今年早些把臘肉熏出來,冬日天天窩在家中吃牛肝菌臘肉粒燜飯。
衛大虎貼著她的後背,攝住她雙臂的手向下,他貼著媳婦的耳朵,低聲輕哼:「原來媳婦喜歡親自搖板栗,不早說。」
笑聲一窒,桃花被他逼到了樹榦上。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夫妻倆拿上幾張兔皮,渾身輕鬆下了山。
便是山裡頭無人,她也不敢就這般穿上衣裳出門,無人瞧是一回事,那兒黏糊糊的也不舒坦。
有了念想,桃花幹勁十足,先前在樹上經了一遭難都叫她拋到腦後,吃了烤魚,填了肚子,她便開始認真剝栗子,多剝些,回頭做席她得掌勺,她要做板栗雞,加大料燉野豬肘子,做糖醋肋條,要煉好多豬油,炸些肉丸子當席間的小零嘴。對,還有菌子,家中曬了不少菌子,還要熬一鍋干菌燉雞湯,到那時,家中的小雞仔也長大了,雞湯滋味鮮著呢。嗯,還有腌菜,明日下山便把菜給腌上,這曬了好些日子,是時候放罈子里了,到時叫大虎去深潭裡捉幾條又大又肥美的游魚,做酸菜辣子魚吃……
今日這栗子撿的,桃花是手軟腿軟,半點勁兒都使不上了。
「砰砰砰」,栗苞如細密的雨幕砸在地上。
栗子剝得多,背回去也是一大難事,他們明日便要下山,這兩背簍栗子肯定是要放在山上的。衛大虎便帶著媳婦抄小道去了地窖,他搬開石頭,叫媳婦在外頭給他搭把手,他把兩背簍栗子抱到了地窖里,也沒別的東西裝,他也不樂意就這般倒在地上,嫌髒得慌,便把背簍留下,空著手出來了。
清晨的深山有些冷,還好她思慮周全帶了厚衣裳,衛大虎是漢子火氣旺不怕冷,桃花卻是不行的,她有些畏寒,天冷手腳涼得都快。好在帶了厚衣裳,她打開堂屋門去了院子里,吸著山間有些濕鼻的空氣,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桃花笑著點頭:「曉得了。」
「唬你幹啥。」衛大虎指腹上沾了黑灰,他壞心眼地伸手在她白皙的臉蛋上抹了一下,桃花立馬就變成小花貓桃花了,但她卻不知曉自己此時的樣子多麼狼狽。
「哇,好多毛桃子!」她一把丟掉手頭的棍子,小跑過去,伸手便從垂下來的樹枝上摘下一個毛桃子,捏著表皮有些硬,但使些勁兒也能感覺到裡頭是軟的,她把外頭的毛皮子給剝了,看著翠綠的果肉,她口中開始分泌口水。
火勢太過猛烈,桃花覺得自個有些招架不住,但那句話咋說來著,自己造的孽,自己償還。她看著衛大虎肩上兩排牙印,就曉得今晚她得為自己之前犯下的「罪行」負責。
桃花接過一看,居然是拐棗,已經洗乾淨了。拐棗很甜,是村裡娃子們最喜歡的野果,一嘬滿口甜滋滋,狗子最是喜歡不過,每回都纏著兩個哥哥進山摘拐棗,但摘來的拐棗他卻吃不了多少,多半都給了錢串子和錢簍子。
待衛家子孫灑滿大地時,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白肚。屋裡的小夫妻躺在被窩裡,衛大虎離不開媳婦,一雙鐵臂緊緊把她箍在懷裡。
「嗯。」衛大虎往前走了幾步,用腳踢開上頭當做掩飾覆蓋著的草,露出下面遮擋的石頭板子,他彎下腰把石板子推開,一個僅能容納一個成年男子進出的地窖入口頓時出現在眼前。
想到這裏,她一時情緒激動,眼圈都紅了。
「爹不是在家編筲箕嘛,那就順手多編幾個唄。」大孝子張嘴就是給老爹安排活計,衛大虎嘿嘿笑,帶著媳婦去了老屋。
大虎不嘗,大虎往後退了兩步,連連搖頭:「媳婦你吃吧,我不喜歡它上頭的毛,碰一下會痒痒。」
桃花被戳破了心思,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也不曉得咋看他上樹,她心裡頭就痒痒,蠢蠢欲動的,心裏很m.hetubook.com.com
羡慕他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本事,他好似做啥都能輕鬆,愜意得很。她心頭彆扭,不知自己咋突然想要「野」了,叉著腰故意說反話:「我上去幹啥,你趕緊搖,多搖些下來,咱們這次多拾些栗子。」
這塊石板子瞧著不輕,桃花見大虎搬挪時胳膊青筋都鼓了起來,想來去世的爺力氣也不小,怪道大虎這般高壯,許是隨了爺?
「那我在周圍拾點乾柴火,一會兒好烤肉。」
桃花反應過來他要幹什麼后,她震驚又害怕,衛大虎的大掌落在她腰上,叫她緊緊抱住樹枝,可別掉下來了。
衛大虎卻沒聽她話搖板栗,而是從樹上跳了下來,蹲在她面前:「媳婦上來。」
空間寬敞,地勢隱秘,藏糧食最好不過。
桃花只吃了兩個兔腿就飽了。
背媳婦回家這事兒,還是媳婦主動要求的,桃花夜間視力不好,她看不見路不說,還怕踩著蛇,就要求男人背她。就因這事兒倆人還鬧了一通呢,難得媳婦提出要求,衛大虎心裏暗喜之餘,屁股後頭那根看不見的尾巴還抖起來了,他硬氣得很,不背,除非媳婦求他。
但也不能叫媳婦心裏不舒坦,憋久了對身子不好,他想了想后道:「回頭等地窖挖好了,我去山裡獵頭野豬,爹的生辰在秋末,正好尋個借口把岳母和狗子滿倉請到家裡來吃殺豬酒,不叫外人,就兩個舅舅一家,再叫上二牛和三叔公一家,咱一道樂呵樂呵。」 村裡那些人家,他是一個都懶得叫,殺豬要請村裡人吃殺豬酒,但衛大虎這會兒已經懶得和他們做面子了。
「朝食吃啥呀?」錘完她心頭的火也就散了,家中兩個漢子胃口都大,她餅子也烙的大,原本估算的是兩頓的乾糧,結果他一頓就給造沒了。
收拾好自個,回頭便見衛大虎坐在床上,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她瞧,桃花也不知他瞧沒瞧見,她氣得腦子都迷糊了,把帕子丟在他臉上:「趕緊起了,今兒還要收拾地窖和撿板栗呢,弄得快些,下午便能下山。」
「婆娘你好凶。」衛大虎隨手把背簍一丟,手臂攀上那棵最粗壯高大的板栗樹,身體比猴子還靈活,幾個騰挪間便上了樹。
想到這些,桃花一時恨得不行,恨錢廚子的小心眼,恨錢家人阻攔滿倉見娘,他們攔著娘不讓她和親生兒子來往,自個卻又在前頭那位的親兄去世后,馬不停蹄就跑去盡孝,把娘置於何地。
不多時,濃密的板栗樹上頭搖晃了起來。
「我還看到了一顆野生毛桃子樹,不曉得你喜歡不,就沒摘。」他不太喜歡毛桃子,那玩意兒皮上的絨毛他碰一次癢一次,煩人得緊。
衛大虎回頭沖媳婦笑了笑,率先便踩著提坎下去了。桃花見此,忙拿著笤帚小心翼翼跟著下了地窖。
衛大虎一口一條魚,他盤著腿坐在石頭上,吃得是滋滋作響,魚小刺更小,他別說吐小刺,便是那大刺都嚼吧嚼吧咽了,能下嘴的東西,他是半點不挑剔。
桃花玩得不亦樂乎,她此刻有些體會到衛大虎掏竹鼠洞遲遲不願收手的心情了,真是好玩的很,她初時還有些怕掉下去,後頭掌握了平衡,感覺腳下這片搖不下多少栗子了,她又瞧上了旁邊,她踩著樹枝換了個位置,正好就在衛大虎腦袋上頭,她臉上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抓著樹枝便是一通搖晃,伴隨著她暢快的笑聲,一個個栗苞從枝頭掉落,衛大虎沒個防備被砸了正著。
剝出來后,桃花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山裡多著呢,哪兒都有。」衛大虎把路上拾的柴火搭在一起便開始烤魚。山裡啥沒有啊,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他都能找到野果子,只是他往日里也不咋吃這些,他喜歡肉食,是想哄媳婦才繞路去摘的,之前從板栗樹上下來,他可是被逮著好一通錘。
「毛桃子?」桃花眼睛一亮,毛桃子也叫獼猴桃,他們鄉下人喜歡叫毛桃子,鎮上的人卻不喜歡這個名字,滿倉出生那年,二爹去山裡套野雞回家給娘熬雞湯喝,摘了好些毛桃子回來,那是桃花童年記憶中為數不多惦記過的野果子,酸酸甜甜的,好吃的緊。
「哼哼,待會兒我也讓你疼。」衛大虎假意威脅。
「曉得了。」桃花應道。
今夜這魚加了野蔥,聞著味兒更香,吃起來也是,魚小入味兒,衛大虎覺著比那日的肥魚還要帶勁兒些。
桃花會炒兔肉,和-圖-書但不會烤,故而今晨的朝食便是出自衛大虎之手,兔子灑了粗鹽和昨夜沒用完的酸果汁兒,桃花喜歡焦脆些,衛大虎便多烤了一會兒,待表面滋滋冒油焦表皮黃,他用刀割開,一滴油水便順著刀身滴到了火堆里。
這日子美的,衛大虎想著想著沒忍住咧嘴樂出了聲,惹得桃花直往他那頭看,不曉得他這是在偷偷樂啥呢。
這間讓衛家兩代單傳的屋子,燃起了一股名為傳宗接代的火。
不知爺當年是咋想的,地窖沒有挖在院子周圍,而是離家老遠的一處地勢微高樹林里,桃花跟在衛大虎身後東繞繞西繞繞,她方向感那般好都險些被他繞暈,就在她努力記下位置時,走在她前頭的衛大虎停在一處野草叢生的草堆前。
桃花點頭,笑著說:「毛桃子是好東西呢,烤肉吃多了上火,吃兩個毛桃子便能壓下去,心裏也不燥得慌。」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尤其是那頭叫「衛大虎」的猛虎。
地窖空置了十幾年,曾經放在裡頭的糧食和皮毛,衛老頭下山安家后全都拿去了山下,糧食吃了,皮毛賣來的銀子也早變成糧食進了肚。衛大虎從小胃口便大,尋常娃子吃三個饅頭便飽了,他得吃十幾個才會勉強收住嘴,衛老頭打獵的本事不如他,在他還小時,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拉扯長大。
「狗子就喜歡這些甜滋滋的零嘴,還有滿倉。」桃花想到兩個弟弟,不由嘆了口氣,從小調皮到大的小娃子突然變得懂事了,能是啥好事兒?滿倉也好,狗子也罷,都叫她這個當姐姐的心疼得緊,手頭有點啥好吃的就忍不住惦記他們。
「就摘拐棗那片。」衛大虎舉起魚瞧了兩眼,烤的差不多了,他又往上頭撒了些粗鹽,「下山時我帶你去摘些。」
桃花踩在枝丫上,雙手抓著上頭的樹枝,一個個飽滿的栗苞掛在枝頭,她伸手便能夠著。這是和站在樹下撿栗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她扒拉著樹枝穩住身形,在她前方不遠處有一串長在一起的栗苞,她小心翼翼伸手把那根枝丫撇斷,那串長滿栗苞的枝丫便從高空墜落,掉在了地上。
衛大虎便見媳婦的臉瞬間皺吧起來,被酸得都變了形,都酸成這副模樣了,她卻笑的更歡樂,吃小青果都曉得吐,吃這毛桃子,越酸她越愛,幾口便把一個毛桃子吃完了。
「疼就對了,不疼我還不揪呢!」桃花氣呼呼道。
衛大虎帶著媳婦一路抄小路,他也不怕草叢裡有蛇,不像桃花走在後頭還拿棍子抽打草叢,走了大概兩刻鐘,桃花便看見了那顆毛桃子樹。
「不敢,我哪兒敢啊,媳婦疼,快鬆手。」衛大虎趕緊求饒,他媳婦是真捨得下重手啊,感覺頭髮都被拽掉了幾搓。
渾身上下,包括那處,就沒有哪一點不好!
桃花氣得很,一把推開他,背著他把衣裳穿好。穿褲子的時候,她紅著臉拿了張帕子胡亂在下頭擦了擦,這番動作是背著衛大虎的,她手都在抖,生怕被他瞧見。
在板栗林待了一日,正事幹了,不正經的事也幹了,可謂是勞逸結合。桃花雙腿發酸有些抖,衛大虎倒是精神飽滿,回去的路上隨手擲了兩塊碎石出去,草叢裡的兔子便含恨倒下,晚間便只剩下一張皮子。
「背你上樹。」衛大虎回頭看著他,表情很認真,「你抱著我的脖子,緊緊的不要鬆開,我帶你搖板栗去,好耍的很。」
地窖里空蕩蕩啥都沒有,打掃起來更加省事,拿著笤帚掃掃灰塵便行了。
桃花剝掉皮,輕輕咬了一口,很甜,比她以前吃過的任何一個都要甜。
「哪兒離得了你,要吃飯呢。」衛大虎笑著說,「再叫上大嫂與你一道作伴,我們忙活起來顧不上別的,吃食方面就要指望你們了。」
肩頭的微痛愈發刺|激得衛大虎齜牙咧嘴,他嘶嘶倒吸一口冷氣,腳下步子非但沒有停頓,反而邁得愈發大。
桃花腦子瞬間充血,見他這番舉動,頭髮都炸了起來:「你在幹嘛?!」
山裡缺啥都不缺柴火,桃花在林子里拾了乾柴,回來后也沒啥事干,就拿著鋤頭鋤院子里的雜草。等衛大虎回來,他手頭拎著已經拔了皮的兔,很肥碩的兩隻,他把皮丟到背簍里,兔皮要留著,上回他就帶了兩張兔皮回來,桃花知曉這是個過冬的好東西。
「酸酸甜甜的,好吃!」桃花又從樹上摘了一個,把皮給剝了,遞給衛大虎和*圖*書,「大虎,你嘗嘗。」
「砰」一聲,屋門被緊緊關上。
時辰不早了,衛大虎把火堆熄了,也沒舉火把,背著媳婦便回了家。
桃花見他求饒,這才緩緩鬆了手,趴在他肩頭:「叫你威脅我,把你頭髮拽掉。」
「看我幹啥?」發現媳婦在偷偷看他,衛大虎伸手在臉上胡亂擦了兩把,不曉得是不是在地窖粘了灰,叫她偷偷笑話。
他們就在院子里架上柴火,衛大虎把野兔用樹枝插上,在上頭灑了些粗鹽,開始烤兔子。
衛大虎看著她嘴角佔著的絨毛,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嘴,感覺到痒痒了。
娘有多惦記擔心滿倉,桃花是看在眼裡的。她更知曉滿倉有多想娘,那是他的親娘啊,他卻不能見一面,他甚至沒見過狗子,狗子都五歲了,還沒見過自己另一個親兄。
大早上吃烤兔,還沒有解膩的青菜,桃花有些受不了,說啥都不吃了。這誰敢想啊,有一天她能吃兔腿吃到膩,甚至還惦記沒油水的拌野菜,還好外人不知曉,否則定會在背後罵她不知好歹。
她想做的太多了,只要一想娘能來家中,她可以把所有好吃的都做給兩個弟弟吃,想到家中的熱鬧,娘和滿倉終於能見上面,不用藏著躲著,偷偷摸摸像幹啥一樣,狗子也會見到自己的同胞親兄,狗子會曉得,他有個哥哥會真心在乎他,不會因為家產等私心防著他。
桃花聽他這般說,一顆心跳得愈發歡快,是真的,秋末她便能把娘和兩個弟弟接來家中做客吃酒,娘和滿倉就能見面了。
遇到野獸她沒有辦法,但若是熟悉山路,在遇到危險時,總能多一絲生存的機會。
衛大虎嘚瑟的很,見媳婦關上堂屋門,背著背簍就走,他趕忙追了上去,一路歪纏她,桃花被他煩的,走到板栗林都不怕栗苞扎手了,從地上拾起一個便舉起來朝他胳膊刺去,橫眉豎眼兇巴巴:「俊得很,俊得很,世上再沒有比你更俊的漢子了!趕緊上樹去給我搖板栗,再嘀嘀咕咕當心我把栗苞塞你嘴裏!」
她靠在背簍上,慢吞吞把栗子從栗苞里剝出來扔到身後的背簍里。背簍裝滿一半栗子時,衛大虎拎著兩幾魚回來了,已經颳了魚鱗掏了內臟和鰓,洗得乾乾淨淨,直接上火烤便行。
桃花問道:「那我要上來嗎?」
從地窖出來,桃花看著他把石板子嚴絲合縫蓋好,再把之前踢開的草給踢回來覆在上頭遮住。她圍著石板子轉了一圈,竟是一條縫隙都沒有露出來,將將好蓋住,不多一分不少一塊,正好防了蛇蟲鼠蟻往裡頭鑽。
「我去獵倆兔子烤回來,咱吃烤兔子,朝食多吃點肉頂飽。」桃花見他說完就走,正欲說話,又聽他說,「我就在周圍,有啥事你大聲喊我,我能聽見。」
這個地方,除了衛家人,再無人知曉。
衛大虎把剩下的吃了,桃花無事可做,繼續拿著鋤頭把院子里剩下的野草和鏟了,鏟完的草堆到角落,與那些扔掉的桌椅板凳一起,能燒也能扔。做完這些,衛大虎也吃完了,夫妻倆把堂屋門關上,拿上笤帚,衛大虎帶媳婦去了老屋的地窖。
至於這樹上的,桃花叉腰,等她下回進山全給摘了!
「一大早火氣就這麼旺,誰惹你了?我幫你打他。」他低頭衝著媳婦白白的臉蛋就是一嘴,啵唧一聲,比桃花揮在他臉上的巴掌還響亮。
桃花惦記著毛桃子,可惜兩個背簍都放在了地窖,只能摘幾個路上吃。這次下山沒有背東西,桃花感覺山路都變得好走了,她仔細觀察四周,把這條小路也給記了下來,她也想日後能像大虎這般,隨時隨地都能抄小道走,無論怎麼繞,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一個又一個的栗苞,從枝頭上掉落下來。
夜空繁星點點,月光照在溪面,折射出瑩白的光。
「咋越來越凶了?」衛大虎使了壞心眼,背著她猛地往前跑了幾步,桃花一個不防備險些向後倒去。她嚇得臉都白了,雙臂緊緊摟著他脖子,氣得啊啊啊叫喚,這回不拽他頭髮,改掐他臉了,「衛大虎!!」
「大虎。」桃花打量四周,實在看不出哪裡像地窖入口。
桃花原地磨蹭半晌,衛大虎也不催她,她臉有些紅,慢吞吞上前兩步趴在了他背上,雙臂緊緊圈著他脖子。衛大虎站起身,雙手抓住她的雙腿緊緊圈住腰,桃花下意識想鬆開,被他拍了兩下屁股,無聲警告她安分些。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