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九道菜

加了糖色的肘子顏色有些深,它吸滿了湯汁,肉質瞧著軟軟彈彈,一碰便能脫骨。桃花小心翼翼把它鏟起來放入盆中,再把鍋里濃稠的湯汁舀起來蓋在上頭。
衛大虎拎著四條魚從山上下來時,三叔公他們都過來了,正坐在院子里侃大山。婦人有婦人的忙碌,漢子有漢子的話聊,山下小院一派悠閑自在。
方秋燕吃完朝食,便叫嬸子去外頭耍,她來燒火:「您好不容易來一趟女婿家,咋能叫您幹活兒,這灶膛口的位置您還是讓給我來吧!」她笑著伸手去拉趙素芬,姑母早逝,姑父一個漢子家也不方便,眼下娘也在家裡洗衣裳,嬸子這位貴客便只能由她招待了。
衛老頭見此大手一揮,笑道:「開席!」
滾燙冒著煙才出鍋的大肘子,桃花端著盆走一步,盆里的它們便晃一下,一彈一彈,比昨晚的紅燒肉還招人惦記。
等陳二牛兩口子一人挑著一大捆柴火從山上來時,肘子燜好了,魚也片了出來,一群人正在院子里圍著桃花看她煮魚。
桃花舀了瓢水把鍋沖洗一遍,隨後架在柴火堆上,她從灶房拿了油罐子出來,狠狠舀了好大兩瓢豬油。經過一夜,豬油凝固了些許,等把油化掉,桃花便把事先調好的蛋液倒入鍋中,「刺啦」一聲響,雞蛋的香味兒立馬便飄了出來,娃子們被香的走不動道,陀螺也不玩了,一個個跑過來一臉稀罕地圍著鍋。
「山裡有條小溪,裡頭的魚沒人抓,這可不就便宜了我?」他說著便往灶房走,叫桃花,「媳婦,家裡有啥吃的沒?給我整點,肚子餓得受不了了。嚯,好香,這是肘子還是豬頭?咋恁香,媳婦你放了啥?」他一路嚷嚷著餓,結果一進灶房就半點顧不上肚皮了,湊到鍋前一陣猛嗅,咋這麼香啊,他媳婦這是放了啥?
「您就該坐著等吃現成的!」方秋燕大笑道。
昨日還剩下些酒,三叔公家也拿了果酒,果酒沒那麼烈,婦人家也能吃上一碗。今日再不是只看他們漢子吃酒了,吳招娣是個豪爽性子,除了小娃子,她起身給婦人這邊人手倒了碗果酒。
不,不正經!
「吸溜。」也不知是誰先抹了一把嘴角,院子里頓時響起一陣吸溜聲,大人們還罷,娃子們哪裡管面子,他們一個個墊著腳扒拉著桌子盯著上頭那盆肘子,急的直跺腳。
拾掇完肘子,桃花半點不得歇,她把焯完水的豬頭豬尾巴仔仔細細清洗了一遍,隨後把洗乾淨的豬頭放在砧板上,用菜刀把豬頭切成兩半,拿著衛大虎給她的小刀把骨頭給仔細剃了出來。
尤其是衛大虎,他的專屬吃飯盆裝了比旁人多三倍的米飯,直接倒了半碗肘子汁兒到盆里,攪吧攪吧盡量讓每一粒米飯都浸滿湯汁兒,再夾上一塊軟糯耙的肘子,湯汁肥肉大米飯,一口刨進嘴裏,他舒坦得眼皮子直發顫,誰看了不說他一句會吃。
瞧他這埋汰樣,桃花笑著在他胳膊上輕輕拍了一下,打開碗櫃把給他留的蛋炒飯端出來:「自己多大的個頭不曉得啊,眼下灶房可沒有你落腳的位置,你去外頭吃,別擋道。」
「可不是,怕是今日這頓殺豬酒吃完,往後年年歲歲都得惦記這一口了。」三叔公的孫子說話間和*圖*書又夾了一筷子肘子,「這肘子,這豬頭肉,嘖嘖嘖,大虎啊,你小子是真有福氣啊!」
一回來便遭媳婦嫌棄,不過看著碗里的蛋炒飯,衛大虎一顆心美的冒泡,嘴裏再嫌棄他又咋地,心裏還不是時刻惦記著。他抱著碗去院里看小娃子們耍陀螺,尋了個地兒蹲著刨飯,眼睛落在揮著小胳膊一個勁兒抽陀螺的狗子身上。
桃花把盆放下便去了灶房,還有豬頭肉沒起鍋呢。
如鐵牛這般大些的娃子,碗里裝滿了蛋炒飯,都等不及拿筷子,亟不可待把臉埋入碗里一頓猛牛刨食。
不消片刻,陳大石便把鍋扛了過來,身後還跟著沒啥精神的陳三石,一進院子便被趕去挑水了。
他們那裡見過大人做飯啊?便是日日都往灶房鑽,但他們個頭小,哪裡看得見灶頭上面的光景,這還是他們頭一遭看見蛋炒飯是咋炒出來的。
今兒的兩道大菜把灶頭全都佔了,桃花洗乾淨手從灶房裡出來,見大哥挑著水從後山下來,桃花道:「大哥,肘子得燉好些時辰,院子之前架了個火堆炙豬頭,大虎眼下去山裡捉魚了,回來還要煮魚炒菜,要不您家去把鍋拿來使使,咱們在院子里炒菜吧?」如今是慶幸,還好爹買了口鐵鍋回來,不然家中就一口鍋,炒菜那才叫費勁兒呢。
院子里的火堆早熄了,桃花抓了把引火用的松毛把火再次燒了起來,又去堂屋拿了雞蛋,她都不用問就曉得嫂子她們定是沒吃朝食,怕是一醒便過來幫忙了。昨夜還剩得有米飯,菜實在是多,飯桌上的主力軍都去吃酒了,反而沒吃多少飯,她拿了十幾個雞蛋出來,磕到一個大盆里攪散,又切了蔥花,把甑子端到院子里的桌上,只等大哥把鍋拿來就可以炒蛋炒飯了。
昨晚剩下的米飯桃花全給做成蛋炒飯,她想到大虎沒吃朝食便進山捉魚去,他腳程快,一來一回用不著太久,便去灶房拿了他的飯盆,給舀了不少起來,等他下山回來便能吃。
想著小娃子們喜歡啃排骨,之前焯肘子的時候一道焯了,今日再做個香煎排骨,他們定是歡喜的。
菜上齊,酒也滿上了,所有人不約而同瞧向衛老頭。
「那感情好,待會兒好歹得來上一碗。」方秋燕立馬應道,還說桃花,「今日大傢伙饞的可就是你這鹵豬頭的手藝,還有肘子,可都看你了!」
說完,他把挑水的扁擔放一旁,回家拿鍋去了。
最後再煮一鍋酸菜肉片湯,又炒了一盤青菜,吳招娣在旁邊也涼拌了一盤野菜,等桃花把豬頭肉切好,外頭的灶頭也熄了。
他嘴角的口水立馬流了出來,吸溜了一下,拍著小手蹦蹦跳跳:「可以吃啦,表嬸說可以吃啦。娘,碗,鵝蛋的碗,給碗。」那激動焦急的饞樣逗得院里一群大人笑彎了腰。
大人小娃都吃了朝食,洗碗的事兒依舊用不著她,桃花便去灶房裡看豬頭和肘子。肘子已經燉的有些軟了,用筷子輕輕一戳便能戳進去,豬頭且還早著。外頭鍋洗出來后,她拿著油罐子和糖罐子,去外頭炒了個糖色,用碗舀起來倒入燉肘子的鍋中,上個色也添個味兒,肘子會更香。
衛大虎會吃,他夾起肉沒有第一時間往嘴裏塞和-圖-書,而是在盆里裹了裹湯汁,這才一臉滿足地把肉塞進嘴裏。
院子里堆著昨日沒洗的碗,方秋燕捲起袖子,指揮慢了她們一步的陳大石去後山挑水,她則和妯娌還有三叔公孫媳在院子里分揀碗筷。
這一入口,哎媽呀,他眼睛登時一亮。
衛大虎這兩日已經聽了好多次被人說有福氣,他心說可不是,他就是有福氣,咋地吧,是不是羡慕壞了?他哈哈大笑,沒把這氣人話說出來,看著他那正和娘說啥悄悄話笑的眼睛都眯起來的媳婦,點頭承認:「那可不是,福氣老大了,都是媳婦娶的好!」
連三叔公都坐不住了,對衛老頭說:「還是大虎有福氣啊,桃花有把子廚藝,瞧這肘子做的,我半截身子都蓋了黃土的年紀,沒想到還能吃上這麼一口,可見我也是個有口福的!」
剛洗乾淨的碗筷立馬便派上了用場,小娃子們排隊打飯,這種體驗新奇的不得了,每個人都乖乖捧著自己的碗。輪到鵝蛋了,他兩隻小手抱著碗伸過去,桃花便給他盛滿,得到一大碗蛋炒飯的鵝蛋高興地回頭找娘喂。
「桃花說你進山捉魚去了,還真是,瞧你手頭這幾條魚,看著就肥美。」陳二舅抄著手過來,彎腰盯著大外甥手裡頭那幾條魚瞧,還得是山裡啊,啥都比外頭強,他家送的板栗都比外頭的大個,這一條魚得有個四五斤吧?
趙素芬也沒勉強,順著她的力道站起身,笑著讓了位置:「那我就躲個懶,讓你們年輕人忙活了,我等著吃現成的!」
這肘子桃花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整整一個早上半刻不得停歇,時不時掀開蓋子瞅一眼燉得如何,別說外頭的人,她自個都被香的走不動道。
「您亂說啥啊,可勁兒活吧,您老人家瞧著就高壽。」陳二舅抄著手笑呵呵道,他是個聰明的,已經找了個離肘子最近的位置坐下了,這肘子可不分盆啊,哈哈哈,他離得近,定能多夾一筷子!
桃花以前跟著錢廚子做席,雖是打下手,但村裡人沒啥娛樂,看別人做飯也很是來勁兒,她被圍觀習慣了,心裏半點不緊張。鍋熱下油,等油溫一高,她便把事先切好的酸菜和薑片全部倒入鍋中來回翻炒,熗炒出酸菜的香味兒,再把拍好的蒜也丟進去,一通煙熏火燎后,再倒入大半盆清水,隨後用蓋子蓋著,等水煮沸。
鵝蛋他狗子叔今兒依舊發揮穩定,陀螺轉的賊快。
桃花一張臉滾燙,扭過頭不再看他,她拿起桌上的湯勺舀了半碗魚湯,把大家都不敢吃的魚尾巴夾到碗中。
故而桃花今日做的這盆酸菜水煮魚,是繼肘子和豬頭肉外最受大傢伙喜歡的菜。小娃子嘛,最愛的依舊是那有滋有味的香煎排骨,人手一塊拿著啃呢。
素日里,小娃子們啃骨頭,那是恨不得把骨頭都嚼碎了咽到肚子里去。而這兩日,幾乎一整頭豬的排骨都被做成香煎排骨給他們啃著耍,肉一多,心便急切了,都沒啃乾淨就往桌下丟,他們從手指縫裡露出點肉來,狗子們便爭先恐後叼住他們沒啃完肉的骨頭,叼住就不撒嘴,搖著尾巴跑出去老遠躲著啃,好似生怕他們再搶回去。
不用大盆不行,整整兩個豬前腿呢。她蓋子一掀開,好和-圖-書么,頓時沒人再惦記水煮魚了,都伸著脖子往灶房裡瞅,媽呀這味兒,咋這麼香!
「桃花,你的廚藝是這個。」大舅母笑著沖她豎起大拇指,她二兒媳灶頭功夫是一絕,但吃了兩頓桃花做的飯菜,那可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都牛氣!
沒有一個人顧得上說話,都一個勁兒夾著自己想吃的那道菜。
「中午吃兩杯唄。」三叔公孫媳笑道:「我家那是果子酒,沒他們漢子吃的酒好,不咋醉人,咱們婦人也能來兩口。」
哎喲我滴天,都是一樣娶婆娘,他婆娘就曉得日日打他,大虎的婆娘就會做大肘子,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這命咋差恁遠呢!
「肚肚餓,肚肚餓。」鵝蛋口水橫流,一個勁兒喊肚子餓。
魚尾刺多,別說小娃子不敢吃,便是大人也不咋敢吃,他們大河村雖是臨河,運氣好也能在河裡捉到魚,但村裡人卻不咋愛吃,窮人腌不起酸菜,白水煮的魚便是加了粗鹽味道也不咋地,尤其是那些灶頭活計不太好的媳婦,她們煮的魚湯還有一股腥味兒,實在讓人難以下咽。若是小魚還罷,掏了魚內臟炸也好吃,但家家戶戶都稀罕油,炒菜只捨得刮一點點溜個鍋邊兒,除了過節炸果子,平日里咋可能捨得用油炸香酥小魚?
桃花原本想把灶頭挪開一鍋,給她們燒些熱水,被大嫂攔著,還說她:「燒啥熱水啊,咱洗碗就沒用過熱水,多費柴火。別惦記這頭了,你那豬頭肘子咋做的呀,恁香了,別說漢子家饞這口下酒,我都有些饞了。」
一共九道菜,忙活了整整一早上,終於齊活。
骨頭她沒扔,放一旁留給小虎。
燜煮了大半日的豬頭豬尾巴也可以吃了,桃花用筷子把豬頭和豬尾夾了起來,燉了半日工夫,豬頭和豬尾巴都浸上了滷水的色兒,香的不得了了。剛出鍋的肉實在燙手,桃花把豬頭夾到砧板上,不敢用手去碰,而是右手拿刀,左手用筷子抵著豬頭肉,一片一片切成均勻大小,再整齊碼放到洗乾淨的盤子里。
二嫂和三叔公兒媳也跟著進了灶房,摘菜洗菜切肉準備調料,今兒時間充裕,半點不著急,慢悠悠做著事聊著天,愜意的不得了。
曹秀紅則在院子里炒菜,香煎排骨已經出鍋了,她做法和桃花不同,但瞧著也好吃,裡脊肉和五花肉都是事先便切好的,依舊是裡脊肉熗炒白菜,但白菜她沒切成絲,而是撕的片,也是和桃花不一樣的做菜習慣。至於五花肉,只單獨炒了一大盤,調料只有蔥和粗鹽,簡單的很。
整整一個豬頭,她沒切完,只切了半個便裝滿了四盤,肉都冒尖了。還有豬尾巴,只有一根豬尾巴,這玩意兒是不夠分的,只能看大傢伙咋吃了。
等水開的間隙,桃花把待會兒要炒的菜全部規整好,今日的主菜是肘子和豬頭肉,他們惦記的也是這口。不過大虎進山捉了好幾條魚,分量不小,煮出來又是一大鍋,酸菜水煮魚也算得上是個大菜了。她原本還想燉個豬蹄,畢竟肘子都燉上的了,再燉個豬蹄正好,但家裡實在沒鍋了,灶頭也不夠使,最後只能作罷。
曹秀紅沒個防備被他塞到手裡,好懸沒被直接丟掉,好沉手!她驚了一驚,哪兒https://m.hetubook•com.com見過這般大的魚:「從哪兒捉的呀?這麼大!」
話音落,又是一番筷子打架,幾乎所有人都把筷子伸向那盆看著便叫人垂涎欲滴的大肘子,一筷子下去,都不需咋使力,肉便從骨頭上剝落,輕輕一撇,一塊肥中帶瘦的肉便夾了起來。
「行。」陳大石拎起水桶把水倒入水缸里,他家是有一口鍋的,「我順道去二叔家看看,把三石那小子抓過來挑水,今兒連鵝蛋都不賴床,那小子不會還在被窩裡沒起來罷?」
此時已臨近午時,也是該吃飯的時候了。
只有小虎,它都沒來桌下和它們搶,它趴在灶房門口,兩條前肢抱著桃花特意給它留的豬頭骨。桃花多稀罕它啊,剔肉的時候骨頭上留著些許肉,還有那根被斧頭劈成兩半的大棒骨,小虎歪著狗腦袋啃得滋滋有勁兒。
大舅母格外好這口,尤其是魚片,也不知桃花咋煮的,咋這麼嫩滑呢?說句入口即化半點不誇張,若不是惦記著有魚刺,大舅母都不帶抿的,直接就咽了。魚片腌的入味,酸菜也熬出了酸味兒來,配上炒出來的辣子香,真是好下飯的一道水煮魚!
默默數完今日的菜式,桃花滿意地點點頭,鍋中水一沸,她沒立即下魚片,而是繼續熬煮,得把酸菜的味兒給熬出來。待鍋中的水縮了些,湯也變了顏色,她曉得差不多了,便拿了個盆把酸菜和薑片全部夾起來,接過二嫂用生粉和粗鹽腌制后的魚,依次把魚頭,魚骨,魚尾巴放入鍋中,接著才是魚片,最後用鍋鏟輕輕壓了壓鍋面,不敢攪動,擔心生粉散開,魚湯會變得濃稠。
一塊又一塊的骨頭丟在地上,一群狗滿院子亂竄,叼上一塊骨頭便尋了個角落咔嚓咔嚓嚼著,咬骨頭的聲兒老大了。這兩日不但人吃的好,便是這些狗都吃的極好。
「表嬸,吃飯啦。」鴨蛋要聰明些,曉得家裡誰說了算,扯著嗓子嗷嗷叫表嬸。
緊接著,她把另一個灶頭裡的大骨撈起來,這骨頭剃得乾淨,上面連點肉渣子都沒有,但用斧頭劈開的骨頭裡有骨油。熬了這麼久,湯里漂著油星子,聞著也有一股香味兒。桃花端過木盆里的滷水全部倒入鍋中,然後把剩下那個調料包丟入鍋里,最後把剃完骨頭的豬頭和豬尾巴全都放入鍋里,蓋上蓋子燜煮便行。
鵝蛋見表嬸把雞蛋戳散,把甑子里的大米飯全部倒入鍋中,一番叫他眼花繚亂的翻炒后,表嬸撒上粗鹽和蔥花,拿著鍋鏟又炒了兩下,看著他們笑著說道:「蛋炒飯炒好了,可以吃了,都拿上碗來,我給你們挨個舀。」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半點不謙虛。」三叔公一口酒一口豬頭肉,日子美的,他覺得這輩子值了,牙齒都快掉光還能吃上這麼一口神仙美味,值了,這輩子值了啊!
小娃子喜歡的香煎排骨,大人和小娃都惦記的燉肘子,吃酒的漢子尤其稀罕的豬頭肉豬尾巴,還有喜歡酸辣口的默默注視著的那盆酸菜水煮魚,放在最邊上的是一盆炒五花肉,一盆清淡的酸菜肉片湯,一盤白菜片炒裡脊,還有桌上唯二的炒青菜和涼拌野菜。
方秋燕和三叔公的孫媳在旁邊等著端肉,她切好一盤,她們便端一盤。
鍋中的水再次沸騰,透明的和圖書魚片也變成了奶白色,桃花不喜魚片太老,這般剛剛好。她撒了粗鹽調味,試了試鹹淡,覺得差不多了,便用水瓢把魚湯帶著魚片全部舀入放酸菜的盆里。
這頓午食吃得比昨夜還叫人滿足,大肘子可不是等閑菜式能比的,在它面前,紅燒肉都得往後排!
鹵湯得留著待會兒鹵豬頭,家中灶頭和鍋不夠,只能倒起來備用。空出來鍋來,桃花把之前夾起來的肘子放裡頭,再把之前系好的調料包丟了一包到鍋里,把捆成結的蔥丟進去,再另外丟了些許辣子,倒入醬油,最後舀了兩瓢清水,蓋上蓋子,叫娘加上柴火,等大火燒開後轉小火燉著便行。
他素日里吃飯就和打仗似的,但肘子的力量實在強大,他和看不見的敵人休戰了,全心投入到被激活的味蕾上,一夾又一夾,恨不得現在就去舀飯再倒上湯汁瘋狂炫。
陳二牛哪有他會吃啊,他就是豬八戒吃人蔘果,一筷子下去夾上就往嘴裏戳,又差點戳到嗓子眼,扭頭見衛大虎這般會吃,便開始學他,一筷子肘子,再在盆里裹一裹湯汁,這樣的吃法果然更入味兒,更帶勁兒了!
「謙虛啥,就是媳婦娶的好。」衛大虎隔著滿桌子好菜沖媳婦揚了揚碗里的酒,桃花望過去,他便舉起碗一口悶了。舉碗喝酒時,他一雙虎目盯著桃花不放,桃花被他看得一顆心砰砰亂跳,覺得他這會兒又有點「酒足飯飽思桃花」了。
知曉表嬸要給他們做蛋炒飯,鴨蛋鵝蛋拍著手,蹦蹦跳跳嚷嚷著:「表嬸好,表嬸最好了。」
「行!」肩負重擔,桃花半點不虛,洗碗的事兒用不著她,她便去了灶房忙活。把焯好水的肘子用筷子戳出來,等豬頭煮出血水,瞧著差不多了,她把豬頭和豬尾巴夾到盛滿涼水的木盆里,另拿了個乾淨的大盆,把鍋里的鹵湯全都舀裡頭。
所有菜上桌,四張拼湊起來的大桌子又被堆得滿滿當當。
桃花見此笑了笑,見大虎把老大一盆酸菜水煮魚端去桌上,她把位置讓給了二嫂,剩下的菜便交給她了,她則去灶房把鍋里燉得軟爛的肘子用大盆盛了起來。
吃到最後,一群漢子舀了滿滿一碗飯,胳膊撞胳膊,都快使上武力了,都搶著倒肘子的湯汁兒泡飯吃。
香煎排骨,豬頭肉,燉肘子,水煮魚,再炒個青菜,再煮上一盆酸菜肉片湯,再炒上兩道肉菜,今兒也齊活了。
都不想吃肘子了,要不直接開飯吧,這酸菜水煮魚看著多下飯啊!
這日子真是,神仙來了也不換。
在鄉下,蛋炒飯可是一道頂金貴的吃食,無論是大米還是雞蛋,等閑都吃不著,只有那疼愛娃子的長輩會做上一碗給他們解解饞蟲,連家中使力氣幹活的漢子都是沒有份的。
「可不是,一大早就進山了。」衛大虎把魚遞給在院子里洗菜的二嫂,他急著下上便沒有收拾:「二嫂,辛苦你拾掇拾掇。」
奶白色的鮮嫩魚片搭配酸菜爽口的酸菜,魚湯清澈,剛出鍋還冒著滾燙的熱氣,聞著那股香味兒,圍觀的眾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趙素芬和大舅母上了年紀反倒不咋惦記那口肥肉,她們也嘗了肘子,好吃是真好吃,但也是真膩口,見漢子們眼冒綠光,便也不與他們爭這口,而是笑著夾水煮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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