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隨便吧愛咋咋

急匆匆的腳步從屋裡傳來,接著便是哭喊聲,錢大郎拿著塊事先便準備好的白布出來掛在大門口,門口掛白,便代表這家有白事,錢家有人去世了。
錢廚子是被牛車運回來,進門的時候是錢大郎兄弟倆抬進去的,但是村裡許多人都瞧見了,還圍在錢家門口張望了許久,但當時錢大郎支使他婆娘去大河村叫後娘和三弟,錢二郎則叫婆娘去灣子溝喊舅家人,老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咋能分出心神招呼村裡人。
「她一個外嫁女還管上咱家灶頭了?」錢大郎氣得胸口疼,夫妻倆在屋裡硬是鬧了一通,這次孫氏拎出娘家人也不好使了,爹去世是大事,便是孫家人也不佔理,孫氏被打得鼻血都噴了出來,錢大郎見此更生氣了,死人是見不得血的,他婆娘身為大兒媳,眼下卻是連去磕頭都不能了,傳到外頭又不知會被編排成啥樣!
錢廚子不願上衛家吃殺豬酒,衛老頭卻是要上錢家吃他的白事席。
咋不吃呢,都隨禮了!
衛大虎對錢廚子居然老早就把棺材都準備好這事半點不吃驚,這非常符合他這人行事,但凡對自己身後事有那麼兩分重視的人都會提前把棺材準備好,不然誰曉得等他兩腿一蹬,兒子們會不會敷衍了事隨便買口薄棺敷衍他?想要身後事滿足自個的心意,這棺材最好是自己準備,既省了兒女的麻煩,也防有個啥突髮狀況來不及準備。
錢大郎在村裡挨家和-圖-書挨戶敲門,有人是真沒有米粒,也有人是不願意給,便說家裡沒有。也不是人人都和錢家關係好,何況這米飯還是找給死人吃,總有人覺得晦氣,不願沾染上,畢竟錢廚子死的不明不白,都怕著呢。
眼下這便是突髮狀況,死的太突然了。
王二舅拍了拍大外甥的肩,低聲道:「先把靈堂布置起來,其他的稍後再說,死者為大。」
故而杏花村的人只曉得錢廚子去閨女家吃酒,結果是被兩個兒子抬回來的,具體發生了啥事,大傢伙都不知曉。但他被抬進家門的凄慘模樣,不少村民都看見了,眾人又驚又駭,尤其是錢家鄰居,一隻支棱著耳朵聽隔壁的動靜,都曉得錢廚子那樣怕是不好了,狗子的哭聲傳出來后,原本關門閉戶的周圍鄰居齊齊打開門朝錢家走來。
「嗯。」錢大郎忙帶著他們進屋,也沒餘力招呼鄰里們,鄰里們也曉得他們家這事兒抽不出空來,大傢伙都沒進屋,就站在門口長吁短嘆,都在猜測錢廚子這是出門遇到啥了,咋就這般流年不利,不是說去平安鎮吃閨女的酒嘛,出門的時候還高高興興和他們打招呼,說許是要住兩日才回來,卻沒想到這一去,竟是最後一面。
「倒是琴兒那丫頭,是沒聽到信兒還是咋地,咋現在還沒趕回來?」
靈堂已經布置好,棺材面朝門口而放,兩根白蠟燭燃著微弱的光,一眾孝子賢孫跪在https://m•hetubook.com•com地上哭靈。桃花也跪在其中,衛大虎原本也是要跪的,但他不樂意啊,乾脆就學著王家兩個舅舅一樣站在旁邊看著,等天亮再說唄,人多了他就意思意思上去點根蠟燭,反正這一宿他忙著呢,進進出出搬上搬下,孝順得很!
等錢廚子嘴巴里含上米飯,面部也遮了起來,被兩個兒子抬進棺材時,已經快到子時。
不過眼下卻沒人聽他們在說什麼,錢家徹夜通明,把家裡的白蠟都點了起來。
屋裡一通忙活,給死者擦拭身子,換壽衣,桃花站在門口沒進去,見狗子被忙碌進出的人擠到門口,忙伸手把他拉過來。
狗子抬頭看姐姐,他一雙眼睛都哭腫了,還有些迷茫著呢,被姐姐拉著站在門口,看見一盆盆血水被端著倒出去。他們姐弟再次被娘叫去屋裡時,看見的便是穿著壽衣,一張臉已經有些發青的錢廚子。
菜肉蛋這些在村裡便能買,錢大郎也沒想過要辦多好的席面,差不多能看得過去便行。
錢家好幾日沒開火,家裡啥都沒有,錢大郎已經有過死親娘的經驗,曉得要往死者口中塞點啥含著,那些富貴人家都是含玉片,他們這些鄉下泥腿子通常是含米飯。家裡沒有米飯,值得去鄰居家借,但家家戶戶都是喝稀粥的多,一大盆稀粥還不夠喝呢,咋可能有剩下的?那是一粒米都沒有。
孫氏被打得眼冒金星,回過神來后衝過去就hetubook.com.com和他扭打成一團,嘴裏嚷嚷威脅著要叫娘家哥哥上門給她撐腰,罵道:「桃花不是回來了嗎?你叫她煮去啊!灶房裡的事兒不是她在管嗎?!」
衛大虎親自接待的老爹,他這繼女婿為了不落人口舌,天還未亮便站在門口待客。他爹一來他便瞅見了,把禮一隨,帶著他便找了張桌子坐下等著吃席。
一群人面面相覷,咋感覺老牛子說的很有道理啊?
狗子面對穿著髒兮兮衣裳的爹都不害怕,如今看著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爹反而嚇得扭頭躲到姐姐懷裡。桃花卻不咋害怕,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見剛死之人的青灰面容了,第一個是她親爹,第二個是她二爹,第三個是錢廚子,她三爹。
錢家大門人進人出,衛老頭也得了信兒,他是空手來的,但進門就隨了禮,幾十個銅板呢,比村裡人家一兩個銅板或拿幾個雞蛋拎把菜的強多了。
「琴兒不是嫁到了隔壁平安鎮?便是遞了信兒也沒這麼快,許是明日才能回來。」
桃花和狗子心眼實誠跪了一整晚,還有二嫂王氏,也跪著沒挪膝蓋,她還壓著兒子錢簍子跪。只有孫氏,仗著被男人打出了鼻血,硬是沒往靈堂來一次,抱著跪了一會兒便偷偷鑽回房間的錢串子呼呼睡大覺。
桃花心頭一擰,猛地站起身。
這一日也是忙忙碌碌,錢家兩兄弟既要忙著通知親朋好友姻親,又要忙著辦白事。錢廚子自個便是廚子,紅白喜事的和圖書席面都干,錢大郎自有認識的同行,這誰曉得呢,以前還是競爭關係,這會兒都要親自登門請人家上門做席了,做的還是自家的白事席面。
見到桃花,王家兩個舅舅當沒看見,王三舅倒是看了眼存在感十足的衛大虎,看他站在桃花身邊,猜測是她的男人,但也沒打招呼,桃花也沒叫人,王家人也不稀罕她家。兩方人在門口短暫的眼神交匯一番,錢大郎看見兩個舅舅便連忙迎上去,還沒說話眼淚便掉了出來,看著兩個舅舅和漸漸走過來的鄰里們,表情哀痛道:「我爹沒了。」
「哎你這話就不對了,老錢是去她家吃酒才出的事,她個當閨女的咋會不知曉?可別說明日了,換成我家姑娘,不得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守在身旁盡孝?她爹可是在她那頭出的事!」
可不就這麼沒了,狗子趴在床上離他爹最近,他最先發現不對勁兒,他就聽見「赫赫」一聲響,再「咔噠」一聲,原本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氣的爹,渾身抽搐兩下后,那口吊著的氣立馬就斷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村裡人便登門了。
桃花和衛大虎進屋,桃花先去屋裡找娘,衛大虎也沒閑著,幫著布置靈堂呢,這麼多人瞅著,咋說面子功夫得做上吧?回頭掰扯的時候免得人家以不孝的理由壓他們。衛大虎一人便頂好幾個,進進出出好一頓忙活,連錢家那口事先準備好的棺材都是他單手舉起來扛到堂屋的,可把王家兩個舅舅嚇得不輕,連和-圖-書站在錢家門口往裡面張望的一眾鄰里也看見了,連連咋舌,說錢廚子這繼女婿孝順,不但幫著扛棺,還里裡外外忙活,反倒是這親女婿,明明是上他家吃酒才遭的難,眼下還不知在哪兒呢。
孫氏也怕了男人,他這次是真敢下手啊,她有些懼了,用布條卷吧卷吧把鼻血堵住,縮著脖子去灶房煮飯。
桃花和衛大虎剛站起身,便看見王氏帶著錢家兄弟的舅家人匆匆趕來,來的是錢大郎的二舅和三舅,逢年過節兩家一直有走動,桃花是見過他們的。原本還有一個大舅,前頭去世了,錢廚子還帶著一家人上門弔唁,留娘和狗子在家裡守著。
之前還是將死之人,如今已是已死之人。
「桃花雖是後頭那個帶進來的女兒,但瞧著是個孝順的娃子,連她男人都不錯,這一聽這信兒兩口子都趕來盡孝了。」
他站在床邊兒都嚇傻了,還是他二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娘也垂著眼抹眼淚,他大哥去拿白布,他才反應過來什麼,扯著嗓子便哭嚎出聲。
眾人唏噓不已,連連感嘆世事無常,錢家今晚得忙活,他們就不去添亂了,明日再上門弔唁。
錢廚子就這麼沒了?
趙素芬叫他們姐弟進來是看最後一眼的,這回是真的最後一眼了。
錢大郎找了一圈,硬是半粒米都沒找到,他一腦門汗跑回家,見婆娘還躲在屋裡吃東西,氣得反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叫她去灶房燒火煮飯。
一眼就看見錢家門口掛著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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