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陣兒好笑,見稻草探頭瞧她懷裡抱著的臘梅,便伸手摺了支下來,兩朵伴生花緊緊開在一處,正像一根釵子,她輕輕插入劉稻草的發間,來回打量后笑道:「插著正適合,好看。」說著餘光瞧三石,小子正偷摸著瞧呢,想看又不敢正大光明看的模樣屬實把她樂夠嗆。
「我看看我看看。」陳二牛繫上褲腰帶,忙不迭從茅房出來。
「哪兒折的呀?」方秋燕立馬迎上來。
不過即便如此,挨了刀子的豬也流了不少血,就看扛著前肢的滿倉,這會兒已經跟個血人沒啥區別了。
桃花如今是半點不怕他,自己做錯了事,還理直氣壯得很:「你不帶我,我就叫娘帶我,滿倉帶我,狗子帶我,多的是人願意帶我。」
整整一早上,全家人是沒咋歇腳,連灶房柴火堆都拾掇了一遍,上到睡覺的屋子,下到茅房,就沒有一處不幹凈,說句煥然一新也不為過。
回了家,大舅母看見他們折了這大兩捆臘梅回來,簡直高興得不成,雖然都是些干粗活兒的農家婦,沒得那些富貴太太們雅緻,但愛花兒是女子天性,尤其是會散發香味兒的花,就沒有不喜歡的。
桃花曉得大虎帶著滿倉和三石出門捉野豬去了,夫妻倆昨晚在被窩裡便透過信兒,衛大虎原是想帶陳二牛,但為了給陳三石在黃嬸兒母女面前掙表現的機會,便決定帶上他。
就這麼日日香,夜夜香,立春過,到了二十六這日,天還未亮,衛大虎便帶著滿倉和三石出了門。
「你慢些,今兒拎著水來來往往,地上不知灑了多少水,小心濕滑。」桃花看得心驚肉跳,曉得大丫姐不咋在hetubook.com.com乎肚子里的娃,但也沒想到這般不在乎啊。
「行,那你就多跑兩趟吧。」衛大虎不樂意再雕這塊朽木,愛咋咋吧,能不能討著媳婦全看他的命了。
看見那一棵棵迎風而立的臘梅樹,桃花眼睛倏地亮了,兩條懸空的腿輕蹬,衛大虎順勢便把她放了下來。一落地,桃花便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過去,踮起腳尖順手摺了根長著兩朵臘梅的小枝丫,湊到鼻尖輕嗅,頓時香的整個人都要迷糊了,扭頭看向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高興:「咋這處還有臘梅啊?好香。」
春季不能狩獵,不過立春也就是這兩日的事,衛大虎自覺自己這段時日修身養性,已許久不曾造殺孽,於是決定在春季徹底來臨之前,給山林減減負擔。
沒得辦法,她又回屋想幫娘打掃屋子,也是手還沒碰到帕子便被趕出來,她娘還不愛說話,就讓她出去,大丫好懸是知曉親娘是個啥性子,否則還以為自個招了嫌。
他本意是想說你爹笑話你就罷了,別叫黃嬸兒看見你這不靠譜的樣子。可陳三石那蠢蛋聽不懂啊,梗著脖子反駁:「我多跑兩趟就是了。」
雖沒和爺處過一日,但爹嘴裏的爺讓他很是嚮往,住在山裡頭也愛折騰。他喜歡愛折騰的人,深山日子多無趣,就應該多些想法,今日干這,明日干那,甭管能不能成,總比閑來無事好。
「抽出來得流一路的血。」衛大虎說,「到底是在山裡頭,血腥味兒重會引來野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姐,你來與我一道把臘梅分出來吧。」到了家連大虎都去忙活了,桃花站在堂屋門口,m.hetubook.com.com朝從屋裡出來的大丫姐道。
「路我可說不上,得問大虎才行。」桃花笑著把臘梅遞給她。
桃花他們屋是娘和滿倉狗子在幫著打掃衛生,今兒全家都在忙活,連小娃子們都不能偷懶,被娘壓著拿著張濕帕子滿屋子擦拭,床頭床尾,桌椅板凳,甚至是踩在凳子上撅著腚擦窗檯,人人都捲起袖子在幹活兒。
「嘿,如今有娘在身邊腰杆子硬了是吧?我說話都不好使啦?」衛大虎樂了,可稀罕她這頂嘴的嬌俏模樣。
她心頭亦是有譜,曉得黃嬸兒可不是個普通婦人,人精明著呢。三石若想娶稻草,扭捏可不成,還得拿出態度和表現來,這關可不好過。
「成。」大丫笑著點頭。
家裡唯一清閑的估計就只有桃花和大丫,她倆便是想幫忙都要被嫌棄。大丫姐實在閑的慌,挽起袖子想幫大舅母擦桌子來著,被大舅母揮手疊聲趕:「去去去,別湊上來,仔細污水濺你一身。」
「那處我也沒去過,離家算不得遠,明年我帶你去。」桃花和她分揀臘梅,十來間屋子,甭管男女老少都插上,這味兒能香好幾日。
「好使,咋不好使,這不看著路了嘛。」桃花也笑,夫妻倆一路鬥嘴,不多時便回了石板小路,剛抄道上來便看見劉稻草和陳三石一人擔著桶水從那頭走來,瞧著不曉得在聊啥,劉稻草往三石身邊走了兩步,那小子臉蛋子瞬間紅了,挑著擔往另一頭躲去,肩膀一抖,桶里的水都盪了出來。
「成。」趙素芬滿臉喜色,看著滿倉的眼裡是藏不住的驕傲,她兒子長大啦,都能獵野豬了!
全家聞風而動,灶房裡忙活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林子里正砍樹的,躲在屋裡做針線活兒的,全都跑了出來。
這方向沒來過,竟是不曉得這處還有個小池塘,裡頭沒水,只有一片泥濘沼澤。
她和大虎屬於盲婚啞嫁,沒成親之前都不曉得對方長啥樣,掀蓋頭才吃驚對方咋恁高大威武,很是嚇人,心頭不免有些懼怕。哪兒像三石和稻草,那是心裏起了心思,能相處,更能提前里了解對方的性子,已是頂好的條件了。
臘梅有些多,每間屋子都分完還有剩下,這些便全叫狗子他們插在院子各個角落,可謂是進門香,出門也香,連雞舍都是香的。
「表哥,表嫂,你們去折臘梅啦?」劉稻草倒是一臉淡定,慢悠悠走過來,要不咋說她在村裡時小子看不上她,姑娘不樂意和她耍,那把子力氣真是姑娘家少有的,滿滿當當兩桶水愣是叫她挑得紋絲不動。
隔著窗檯,妯娌兩個分了花兒,曹秀紅挑了三支,喜得她不知如何是好,滿屋子轉悠著找東西插。
她朝大虎使了個眼色,看來不是一頭熱,都有這個心思。
夫妻倆折了整整兩捆臘梅,桃花負責折,衛大虎負責把高處的樹枝給她拉下來,最後再找些韌性強的草根給捆起來就成。就待了這麼一會兒,桃花便感覺渾身上下都沁滿臘梅香,走路還拉著袖子聞,被衛大虎好一陣教育走路不看腳下。
「爺栽種的,這處小池塘也是他心血來潮挖了想栽藕養魚,結果這處不聚水,死水養不活魚,淤泥還發臭,時間一長就擱置了。倒是岸邊兒的臘梅樹長得挺好,年年都結滿了花,隔老遠都能聞到香。」衛大虎長臂一伸抓著上頭的樹枝m.hetubook•com•com便開始折,臘梅的香味兒不咋悶人,尤其是下雪天,聞著感覺鼻子都涼颼颼的,他不咋喜歡嬌花,但還挺喜歡臘梅,過年都喜歡折些回去丟家裡頭散味兒。
「哥,嫂子!」瞧著他們倆站路中央,陳三石跟看見救星似的跑過,一路跑水一路盪,到跟前就只剩下半桶,倒是濕了一身。
丟在地上的野豬粗略估計得有個二百多斤,忒壯實。
桃花抱著一小捆臘梅跟在他們身後家去,一路光是看三石和稻草打鬧便笑得不成。
「娘,勞您辛苦燒鍋熱水給他倆洗洗,真是臘梅都壓不下的臭。」 衛大虎扭頭沖站在灶房門口的趙素芬說道。
這日擱山下,要麼是去鎮上的豬肉鋪割肉備年貨,要麼是自家殺豬,也是村裡村外最熱鬧的一日,殺豬便要辦殺豬酒,不但小娃子高興,連大人都興奮,豬被逮出豬圈的凄慘聲能從村頭傳到村尾。
「成。」大丫忙不迭應聲,挺著大肚子走得虎虎生風。
「野豬野豬野豬,爹,還是活的!」鐵牛興奮瘋了,滿院子來回跑,又怕又想看,衝過去躲在他狗子叔身後不敢冒頭。
「哈哈,那我可不問,別回頭又是爬坡上坎,可累死我了。」方秋燕接過後湊上前一頓猛嗅,香的不得了,一把扯開捆綁的野草,招呼正在屋裡擦拭的曹秀紅,「來來來,屋裡打掃乾淨的都拿兩支去插上,老香了,正好給屋子去去味兒。」
「老話說七活八不活,如今正好七個月,摔也是不怕的,正好出來趕上過年,還圖個喜慶呢。」大丫故意說笑,見吃飯的桌上放著老大一捆臘梅,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幾間屋子都熏香了,她順手拿起一支湊到鼻尖輕嗅,也和*圖*書是驚一跳,「你和大虎去哪兒折的呀?這花兒開得是真好,連花骨朵都是香的。」
如今不用進山下山,大大節省時間,他們兄弟三個天沒亮出門,太陽還未出來前,陳三石和滿倉便扛著一頭哼哧哼哧喘著最後一口氣的野豬回來了。
而在沿岸邊兒,生長著好幾棵臘梅樹,光禿禿樹枝上開滿正盛的黃色小花朵,人還未湊近,沁人心脾的香味兒便已迎面襲來。
桃花已經習慣聽她叫表嫂,她喜歡稻草性子洒脫敞亮,都是過來人,眼下見她和三石這般樣子,心頭還有啥不明白的。她看了眼扭扭捏捏的三石,又瞅了眼是落落大方的稻草,論長相,三石要強些,但論態度,稻草不知比他強到哪裡去,怪道大虎不願往上湊,怕是心裏門清,不願上前當那個礙眼的。
「不聽話下回就不帶你出來了,娃沒出來之前都叫你在院子里待著,哪兒都不能去。」衛大虎故作兇狠威脅媳婦。
衛大虎恨不得上前去踹陳三石兩腳,恨鐵不成鋼道:「你還是個男娃,擔個水灑半桶剩半桶,看看人家稻草,幹活兒都比你像樣,你就這麼把水擔回去,別說你爹得笑話你,怕是全家都得偷摸著樂。」
「行啊,滿倉三石,沒看出來,你倆小子有兩把刷子。」大舅二舅滿臉喜氣洋洋,一張老臉笑開了花,他們非但不怕,反而撩起袖子上前幫著一道摁豬,其實已經是半死不活的狀態,野豬被丟在地上除了還能喘口氣,四肢已經動彈不得。陳二舅還想沖這半死不活的野豬使使威風,結果見它脖子上插著把刀,頓時驚一跳,「這脖子上的刀咋沒抽出來?」
就是不曉得三石有沒有這個福氣抓住稻草這個能幹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