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迷霧

隱約有流水聲,清兒踩著亂石徑自走在前面,言盈跟在身後,那官兵走在最後邊,一步不敢落下,馬車被遠遠落在了身後。
莫柯看著宮決崖愈來陰沉的臉色,噤聲不語。
施晉天原本倚在座位上假寐,聞言緩緩張開眼睛,「是時候了。」
宮決崖深吸一口氣,「山下可能還有援兵,只憑我們這些人,不可能撐得住。」
「王爺,突然起了風沙,恐怕一時無法上山。」
施晉天似乎沒能聽懂她的意思,微微挑眉,「倒是候,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和宮子瑜還活著,你又要怎樣送我們母子離開。」
那人驚異地抬起臉來,迎上施晉天陰鬱的目光,「可王爺,叛賊同黨就在附近,事不宜遲,還是……」
話音剛落,一人飛進門裡,定睛一看,原來是守門的弟子,軒寂看了眼宮決崖,後者微微點頭,軒寂軒離立即飛身出門,疾步衝出了別院外。
清兒潤了潤乾澀的嗓子,聲音不高也不低,「恐怕王爺不是要捉拿宮決崖回朝,而是另有打算吧。」
她看見了,他的怒意。
莫葉臉色不佳,「應該不到一千。」
「一人換一人,王爺覺得這筆交易如何?」
聽她微微顫抖的聲音,施晉天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你做事還真是乾脆利落。」說著看著了一眼站在車外的官兵,那人點頭示意,施晉天滿意地拉上了車簾,「吃點東西,或者你可以先睡一會。」
兩名官兵拖著一個滿身血跡的禁衛軍遠遠地跑來,被拖著的人身上鐵甲破敗,「啟稟王爺!傅m•hetubook•com.com丞相已被逆賊所擒!」
施晉天看著她的動作,輕輕叩了叩扶手。
「可他們……」
北風呼嘯,一時間塵沙飛揚,列隊而立的官兵不禁捂住雙眼,艱難的立住腳。施晉天看著車窗外的情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啊--」
施晉天不語,清兒冷哼一聲,「你可以讓剛才那人跟著我,如果王爺實在放心不下的話。」
「你真的能找到宮子瑜?」
「回來!」
「太子,那人已經被放下山去。」莫葉拭了拭臉上的血,宮決崖坐在堂上揮了揮手,「把他帶進後房。」
「似乎太子的人對於娘娘各位敬重,一路走來,竟無人膽敢上前阻攔。」
「柳公子……」
「是!」
莫葉捂著肋骨,一臉無奈,「施晉天是想借太子之手,除掉傅瑜這根眼中釘。」
「他的野心,怎麼能容得下第二個人分割。」宮決崖陰冷一笑,滿屋寂靜,莫柯小心地捅了捅莫葉,不料想正巧碰到了他受傷的地方,疼的莫葉猛地吸氣,「對不住!對不住!太子說的什麼意思,我怎麼沒聽懂?」
「好孩子……好孩子……」言盈看著懷中的宮子瑜,深深吸了口氣,目光中,充盈著掩飾不去的憐愛。
宮子瑜安安穩穩地睡著,對於外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柳蕭梧將他從皮囊中抱出,「那也請轉告清兒,恕柳某失禮,強人所難了。」
施晉天斜眼看她,目光裡帶著些許不屑,「有時候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對我們不和-圖-書利的條件,對敵方自然不會有益。」
施晉天拉過清兒,清兒始終低著頭,宮決崖閉了閉眼,衝著莫葉抬手,莫葉走到後面喝了一聲,傅瑜被人拖著出來。
「他們沒有勝算。」莫柯笑道,其餘眾人並沒有表示出同意的表情,只是衝著他搖了搖頭,「不可疏忽。」
柳蕭梧翻身下馬,一拍馬肚,反手從背後抽出彎刀,把馬肚子周圍小心翼翼地劃開,言盈目瞪口呆,原來是一層假皮。
言盈抬手接過宮子瑜,柳蕭梧沉浸在失落中,沒有注意她的異樣,「多謝柳公子救命之恩!」
院內滿地狼藉,屍體縱橫,血路一直沿著寺門延伸進後院,僧人們早已躲閃的不知蹤影。
「你恨我嗎。」
時間漸漸流逝,可喊殺聲絲毫沒有減弱,宮決崖自始至終保持著相同的姿勢,終於,他稍稍轉了轉身子,「他們究竟來了多少人。」
「做了夢?」
施晉天看了眼清兒,清兒垂著眼眸摳弄著衣服上的綉圖,「傅丞相人在哪裡?」
「她要我轉告公子,承蒙公子抬愛,她……不能離開。」
腳下土石坎坷,異常難走,北風搖曳著枯枝,發出陰森可怖的聲響。
他拉過清兒,將她推倒自己身前,手卻在她肩頭狠狠一掐,清兒緩緩抬起頭來,眼中一片冰冷,「太子,本宮勸您還是早些依了王爺,起碼能少吃些苦。」
「難道要你來教訓本王該如何做事?」
施晉天笑,「太子以為,您現在是以什麼條件在和本王談生意?」
清兒突然出聲,言盈低著和-圖-書頭,半天不回話。
「本王知道了,先退下吧。」
柳蕭梧上馬,兩腿一夾,馬輕叫一聲,一人一馬,緩慢幽幽地走遠,言盈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覺出一絲落寞。
「傅丞相現在寺中,只有一小批禁衛軍護衛,王爺,請儘快……」
「接應我們的人就在前面,到時候你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
施晉天坐在車裡,煩躁地敲打著扶手,門帘被人撩開,清兒重新上了車,施晉天回頭向車外看了一眼,「不用看了,已經解決了。」
柳蕭梧握了握拳頭,「她不來了?」
門突然被人撞擊,倏然一道血痕在窗紙上映然而出,而後屋子周圍又沒有了動靜,眾人的打鬥幾乎相隔著別院的圍牆,能夠進到院里的只有寥寥。
一道渾厚的男聲自門外響起,莫葉有些愣神,宮決崖冷眼看著來人,「施王爺好本事,竟然能找到這裏。」
「我要下車。」
眾官軍立即頂風而上,全副武裝,清兒淡淡地開口,「山上的風沙必定更大。」
「是!皇上手諭在此,命禁衛軍立即衝進寺中,將太子捉拿歸朝!--」
清兒朝著車門移了移,「穢事罷了。」
清兒撩開轎簾,一股狂風夾雜著塵土石子撲面而來,清兒眯起眼,抬起頭向空中張望著,突然瞭然一笑。
兩邊有人立即上前拖起地上的傅瑜,山水輪流轉,傅瑜被人五花大綁,手腳毫無反擊之力,只能拚命扭動著身子反抗,「傅丞相,不要白費力氣了,你難道現在還沒明白?」
施晉天抬頭看了看天,「和_圖_書差不多了。」
「本王奉勸太子,還是早些認罪為妙。」
施晉天朝後倚去,「你考慮的還真是周全,本王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尋找世子無果,太子妃悲痛欲絕,死心自縊,這種理由有誰能夠推翻?」
「幹什麼。」
柳蕭梧一時有些失神,言盈急切地喚他,他卻好似充耳不聞一般,「看來我還是沒有那個福分。」
「回稟王爺,現在只差皇帝的手諭,手諭一出,在山下待命的禁衛軍便能衝進寺內,將太子捉拿回朝。」
清兒搖頭,她對馬車中的顛簸已毫無知覺,幾天來頭完全沒有清醒的時候,全部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
清兒看著自己鞋頭沾染的血漬,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莫葉住口,莫柯抬腳就要出門,「我去看看。」
柳蕭梧聽見喊聲,立即調轉馬頭回過身,看清眼前人的容貌,不禁有些詫異,「言盈?你怎麼來了,清兒呢?」
施晉天笑,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他身上戴的東西普天之下獨一無二,只要告召天下,懸賞黃金,偷孩子的人不會傻到放著朝廷賞賜不要去賺些零碎銀子。」
「傳本王口諭,皇上手諭在此,命禁衛軍立即衝進寺中,將太子捉拿歸朝!」
「你做的沒有錯,能成大事的人,本就不應該拘泥於兒女情長。」
「明白什麼!」傅瑜慘白著臉色,顯然對於宮決崖的話瞭然於心,可嘴上偏偏不肯承認。
清兒遲疑了片刻,「那你要怎麼收場。」
人聲由遠而近,聚集此地的屠門弟子從早早守候的暗處一閃而出,喊www.hetubook.com.com殺聲一片,宮決崖等人待在屋內,氣定神閑地聽著門外的聲響。
「不要恨我,我真的沒想對不起宮決崖。」
「應該?」
「卑職不敢!」慌忙跪地,施晉天揮了揮手,那人低著頭退了下去。
傅瑜渾身僵直著被人拖到後堂,軒離用布擦拭著劍刃,「施晉天的算計還真是深,沒想到竟然把傅瑜也算計了進去。」
走到河邊,清兒彎腰,水面上自己的影子一清二楚,她甚至能看清自己眼中的錯雜。
軒寂揚起劍,與軒離對視一眼,「來了。」
清兒下了車,扭頭深深看了施晉天一眼,抬腳走到後面馬車前,掀開轎簾,只見言盈呆坐著,見了她也並無表情,只是眼色黯了黯,「下來陪我走走。」
「到頭來,你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何必還要死撐這一口氣?」
「太子!寺外靜候的禁衛軍突然衝進來了!」
「如果不是有人帶路,又怎麼會如此順利。」施晉天笑著將側了側身,宮決崖眼中所有情愫頓時凝結,莫柯失聲叫出來,「太子妃!」
「柳公子!柳公子!」
「說的不錯。」施晉天一笑,揮手招來剛剛稟報的官兵,「保護好太妃子安全,不要離開太子妃十步以外。」
清兒不再言語,前方一隊官兵整齊列隊,施晉天喝住車馬,領隊人立刻上前行禮,「怎麼樣,還算順利?」
清兒抬眼,細細打量車外人的相貌,目光陡然一顫。
言盈咬了咬唇,「小姐要我來,她把事情原委告訴了我,世子爺呢?」
清兒不自覺地咬住牙,手腕被施晉天攥的生疼,她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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