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兒果真止住眼淚,「男子漢就不能哭嗎?」
話說出了口,她才後悔起來,進到城裡說不定要出什麼岔子,再帶上這麼個累贅,只會平添許多麻煩而已。
「咦?我娘他們還沒有回來嗎?」被她的動作弄醒,凌兒揉著惺忪的睡眼,難過地看著水六兒,水六兒只得安慰他,「可能是路上有事耽誤了,興許一會兒就回了。」
山下的馬兒早已自己吃了個飽,水六兒特意將它拴在一片青草茂密的樹蔭下,凌兒有些害怕的躲在她身後,對於眼前的大傢伙顯然有些難以接受。
見她遲疑不定,凌兒眼眶迅速變得通紅,可他卻強忍住哭意,咬著牙道,「是不是你不能帶我去?」
水六兒冷笑一聲,看著他們畢恭畢敬地神情,眼底的溫度又驟降幾分。門內立著一名如花美眷的丫鬟,朝著她行過禮后,便一路引著他在偌大的府內穿梭。
「倒不是不能……」水六兒嘆了口氣,一夜的相處,竟有了感情。聽她如是說,凌兒立即高興地跳下床來,可馬上變了臉,一張臉上堆滿了苦悶,「要是娘親回來見不到我著急怎麼辦?」
「阿娟嫂子,這孩子就拜託你幫忙看會兒,我下午就來把他帶走。」水六兒與門裡的年輕女人客套著,眼睛卻依舊留在凌兒身上,見她身子走出門外,凌兒上前兩步,又停止了腳。
凌兒果真板起臉來,認認真真地思索了良久,「就叫它小風!小風,你喜不喜歡這個名字?」
坐在和_圖_書馬背上,水六兒將他箍在懷裡,凌兒卻漸漸適應了這種顛沛的感覺,試圖想要從她懷裡掙脫開。
「他見不到我,吃罪的可是你們。」說罷,她轉身離開,身後人呆愣的看著她絲毫不慘做作的背影,立即大叫道,「姑娘留步!待去我去通報一聲!可否報上姓名?」
「六娘!它有名字嗎?」凌兒言語間掩不住儘是興奮之意,水六兒被他吻住,這本不是她的馬,就算有名字她也不會知道。
「逼我?」經他這一說,水六兒更是雲里霧裡。
「不必驚訝,還是讓柳兄和你從頭道來才是,免得從我嘴裏說出來,你怕是不會相信。」
興許能在半路上遇見,她心裏暗暗打算,帶著凌兒東奔西走實在太不方便。
「你只告訴他,水姓女子來見,他自會出來。」
「現在是來不及了,日後若有機會,我再教你。」看他因激動而變得紅潤的臉蛋,水六兒唇角不由得上揚,原本低落的心情漸漸緩和。
「沒有,你幫它起一個就好。」
待他們進城,太陽已升至東北方向,城門口的士兵見他們兩人,上前盤查身份,水六兒微微皺眉,出聲問道,「敢問官兵大哥,城裡又出了什麼事嗎?」
「敢情一開始,咱們就走錯了路。」柳蕭梧放下茶杯,看著她,終於正了臉色,「南宮公子是想叫人將我們抓回這裏,可沒想到失了手,便以此逼你出面。」
「你放心,既然是你親戚家的小孩
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當然要幫忙好好看著。」阿娟笑著送她出門,「不就是管他一頓飯么,窮也不至於到管不起的地步。」說罷,她自己哈哈地笑了起來,水六兒陪著輕笑了兩聲,「凌兒,好好聽話,別到處亂跑。」
公雞報曉,水六兒驚醒,凌兒依舊睡得安穩,不知何時她竟睡著了。猛然發覺,凌兒的奶奶和娘親還未回來。
水六兒渾身一顫,只覺得雞皮疙瘩落了一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人怎麼會坐在這裏優哉游哉喝茶?」牢里的老虎凳不該是他此刻唯一能夠享受的東西嗎?
一路上並未遇見凌兒的娘親,水六兒心裏直叫苦,看來她得先將他安頓在一處,才能去放心地去找柳蕭梧。
南宮玉……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聽他如此喚胯|下駿馬,水六兒不禁莞爾,「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
安排好凌兒,水六兒直徑朝著縣衙奔去,值差的衙役竟說柳蕭梧昨日已出了牢房,她心中一陣歡喜,雖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起碼他性命已無危險。可衙役接下來的話卻又將她打回地獄,說是南宮府上的人把人接走,知府老爺還特意為他送了一碗酒。
「家裡有沒有紙筆?」水六兒掃視一周,只有些家用的鍋碗瓢盆,像是平時也用不到這類東西。
「在下還沒有自我介紹。」南宮玉起身,收起痞子相,「在下南宮門三大弟子之一,隱居在這城內,經營些買賣,先前https://www•hetubook•com.com
多有冒犯,還請六娘不要見怪才是。」
「我家公子在中廳等候,請姑娘移步。」丫鬟立在一道石拱門前,想必過了這道門便是中廳,只是她級別不夠,不能進入,只好讓水六兒自己進去。
可看著他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她又不忍心將他獨自一人留在山裡,柳蕭梧的事更是容不得耽誤片刻,真是左右為難。
深夜,滿天星辰的光彩隱去了月光的明麗,一縷縷的輕風吹進窗,水六兒目光柔和地看著躺在身側的人兒,一臉惆悵。
這南宮家果真有些資本,府邸幾乎佔了半條街道,與降龍鏢局相比雖略遜一籌,卻仍是金碧輝煌,亭台樓宇,雕樑畫棟,花花草草無一不精心修建,幾名園藝師傅在花叢間忙碌,就連負責澆花的僕人便在牆根處站成了一排,約摸有十二三人。
堂上端坐之人邪笑著看著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水六兒本不願接話,轉眼卻看見了坐在一旁的柳蕭梧,頓時有些詫異。
柳蕭梧倏地抬起頭,眼角劃過一絲狡黠,「你這不是來了嗎,我當然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你可是我娘子。」
「站住!」門口的家丁見她走上台階,出生阻攔,「你是何人。」
水六兒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叫你家主人出來見我。」
「娘……」凌兒翻了個身,小手死死拽住她的衣襟,睡夢中的小嘴微微蠕動著,水六兒一陣猶豫,終於把他拉開,自己走下床。
看來這裏還是家規森嚴,水六兒心和-圖-書中厭惡又憑空增添幾分,只微微朝她點了點頭,便緩步朝里走去。
柳蕭梧吹著杯中漂浮的茶葉,始終不曾抬頭看她一眼,水六兒在中間站定,目光緊緊地定在他身上。
馬不停蹄,等到她站在南宮府的大門前,已是正午時分,驕陽似火,毒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恢弘氣派的朱雀色大門口立著兩尊石獅,燙金的門匾上赫然三個大字--南宮府。
水六兒壓住內心的驚訝,躊躇了一會,用左手提起筆來,在紙上落下娟秀的字跡,「你會寫字?」凌兒驚喜地叫喚道,「能不能教我?」
先前居住的地方倒是有一戶人家與她交情不錯,凌兒聽說她要把他扔下,起先生氣地大吼大叫,水六兒只好和他把話講明,聽她真的有要事在身,凌兒雖不在耍賴,卻仍是撅著嘴沉著一張臉。
水六兒愣神片刻,隨即點頭,「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匆匆將剩餘的豆餅吃完,凌兒耐不住餓,也捏著鼻子吃了兩塊,趁著晨霧尚未散去,水六兒從院子里的水桶里打了盆水簡單梳洗一番,一大一小二人便上了路。
她不能就此丟下柳蕭梧,明日她要回城,怕那是低聲下氣求南宮玉放過他們,也不能因為自己而將他連累。
「因為它跑起來,身邊就有風了啊。」凌兒天真地道,仰頭看著她,一臉燦爛的笑容。
那家丁匆匆忙忙跑進府中,眨眼功夫便又跑出來,「姑娘,我家主人有請!」
留下字條,將事情的原原本本說的詳細,表明了自己的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意和凌兒的去向,她這才收了筆,用硯台將草紙壓住。
「我還道是你嫌我累贅,自己跑路了。」柳蕭梧開口第一句話便叫她皺起了眉頭,「我怎會丟下你不管。」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六娘,你還是要來找我。」
「是不是能寫字的?」凌兒光著腳跑進裡屋,手裡捏著一桿毛筆和一疊草紙,見水六兒點頭,便規規矩矩地把紙在桌子上鋪好,又跑進屋拿來一方未乾的硯台。
他倒是明白的很,她的厭煩,從不加掩飾,徹徹底底地表露在眼裡,只需一個眼神,便可知道她對人的看法如何。
「看來你也是城裡人,知道這陣子不太平。不過這種事情你也不用知道。」瞧見她懷裡摟著的孩子,官兵讓開路,放他們通行。
分離兩側的家丁相視一眼,隨即大笑出聲,「姑娘,我家主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得,你還是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再來!」
他就是跟著她亂跑出來的,她還有臉在這裏囑咐他!
看著他一臉的淚珠,水六兒心底流過一絲心疼,輕輕地把他摟在懷裡,哄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你若是害怕,我帶你去城裡找她們。」
凌兒瞪著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毫無預示地哇哇大哭起來,「不對!奶奶從來不騙人!她說什麼時候回來就一定準時回家!」
凌兒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那我不哭了!六娘,你真的能帶我去找我娘?」
她冷笑著轉身離開,好一個骯髒的衙門,如此勢利的知府,定要壞一方風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