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明白了：新世紀的人們，無法被飛劍所辨別與認知。

外門道士——不、是安本諾拉——的丹房甚至稱得上窮極樸素，跟方氏五金店裡的雜亂無章完全不同：

方白鹿也不答話，從衣袋裡掏出飛劍的圓柱核心，輕輕轉了轉。

「唔……看來之前狀態那麼差不是硬體的問題。」

「783歲？我睡了那麼久嗎……」

安本諾拉把沾滿鮮血和白色骨渣子的手在道袍上抹了抹，接過飛劍。她用那對幽潭也似的眼睛盯住方白鹿：

「年齡：783歲。」

骨頭複位的咯咯怪聲與血液滴落地板的聲音在丹房裡作響，讓人牙酸。

背後飄來一聲輕笑，似乎是安本諾拉。方白鹿乾咳一聲，只當沒有聽到。

「仙……安本，什麼是仙人骨？」方白鹿在丹房裡找了一圈能坐的地方，最後悻悻靠在實驗台旁的牆壁上。

因為飛劍的資料庫里都沒有他們的身份信息，他們也沒有飛劍能夠識別的身份識別碼與生物特徵——「大斷電」之後不僅hetubook.com.com知識與技術發生了失落，全球的國家與勢力也大不相同了。

他撫過圓柱光潔無痕的表面，最後把食指按在圓柱的一端。

「跳過廣告！」方白鹿把圓柱橫過來狠狠拍了拍，剛剛的懷念感慨頓時煙消雲散。

微微的恍惚之中，飛劍還在繼續念誦著：

傳說中的軍用級飛劍還好說，但是那些玩具級、運動級、競賽級飛劍，現在不也是實打實的破壞機器？

無論哪個時代，廣告都會存在。

「好了。」方白鹿把飛劍遞給安本諾拉，「把它鏈接到靈竅里就能煉化了。」

方白鹿沉默著摸了摸右腹：如果「前世」沒有抽中冬眠艙的實驗名額，他或許在25歲之前就已經死去了。

「年齡達標，已解鎖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統。」

「重置出廠狀態。」方白鹿直接打斷了飛劍斷斷續續的語音。

「無……法識別的指……紋。請輸……入密碼或……註冊新用戶。如有問題請致電0736……」

「姓hetubook.com.com名：方白鹿。」

「請將飛劍與您連接。」

所以對於那些玩具抑或更高級的飛劍來說，它們所斬斷的人類與草木無異。

還有那對碧綠的眸子和那頭金得發白的短髮——沒有把頭髮和眼睛染成黑色的白種人，在新馬來西亞乃至整個泛亞洲地區都是非常少見的。

「請……輸入您的……身份識別碼。」

安本諾拉這個名字倒也有趣。她看起來明明是個白種人，卻有個日本的姓，西式的名。

「方老闆，來而不往非禮也。」安本諾拉撩開耳邊淡金色的短髮，面無表情地把小臂上一根斷出來的尺骨按回去；「我告訴你我的真名了，你得幫我煉化飛劍之後再問別的吧？」

「783歲……我沒有猜錯，方老闆果然是舊世界的人。」

但幸運的是，他賭對了。不過就算他沒能煉化飛劍，安本諾拉也沒辦法對方白鹿怎麼樣——他身上的辟邪符可還沒失效。

他捏了捏鼻尖，懷念感慨中混雜了一絲好笑與滑稽。正感慨ｈｔｔｐs://ｍ•hetｕｂooｋ•ｃoｍ.ｃｏｍ間，飛劍熱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已通過身份驗證，重置出廠狀態中……」

安本諾拉穿過丹房，把破破爛爛的左臂依靠在實驗台上。她從手指開始一根根地把骨頭複位，似乎一點和方白鹿搭話的意思也沒有。

幾秒鐘過後，柔和失真的女聲響了起來：

「……這玩意還有防沉迷系統啊？」方白鹿一下從恍惚中驚醒過來。

「您好，老壽星！童夢玩具有限公司還有可供您祖孫同樂的親子飛劍系列產品『子母奪魂鉤』，您可以——」

總不會舊世界的兒童都在互相廝殺吧？

開始重置出廠狀態之後，飛劍倒是沒了之前的磕磕巴巴。

方白鹿站在丹房裡，寒風裹著雨水從那個四四方方的大洞里湧進來，打得他又緊了緊橡膠雨衣的領子。

「確認信息。」

「註冊新用戶中……已完成註冊。」

而嘗試用身份證號來解鎖飛劍、並在飛劍上註冊新用戶來達到煉化飛劍的效果，就有點賭博的成分。

方白鹿本來還是打和*圖*書算稱呼安本諾拉為仙師的，但畢竟兩人開始了合作關係，拉近一些距離也好。

方白鹿暗暗放下了懸著的心。之前飛劍懸停在他鼻尖前發出警報時，他就有一些猜想：

方白鹿雖不是練氣士，但也對這些物事都了如指掌：這些都是安本諾拉通過方氏五金店置辦的。但是搬運、組合與安裝倒都是安本諾拉自己完成的，所以之前方白鹿也不知道她的丹房位置。

她咧開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一顆尖尖的虎牙格外顯眼：「你是最早進老房/白棺休眠的那波人之一吧？整個新馬來恐怕只有你一個人有泛亞人民共和國的身份識別碼/公民證了。」

但700多年的數字出現的時候，他的心靈還是不免收到衝擊。

以前他就有想過，為什麼這些飛劍會在新世紀變成如此可怖的殺人兵器？

「聲紋驗證中……虹膜驗證中……指紋驗證中……腦波驗證中……」

他可沒聽說過飛劍斬人的時候會手軟或者發出什麼「請勿對其他市民使用」的警告，再加上停止前的那一句www.hetubook.com.com「請使用身份識別碼解鎖」……

圓柱的一頭無聲向一旁滑開，從裏面伸出一根細長的神經管線。

換句話說，他們在飛劍的眼裡甚至都不是人！

除了這些練氣士的修行工具外，整個屋子再無他物。

方白鹿背出了自己滾瓜爛熟的18位號碼，這段數字自從他「前世」十八歲成年能進網吧之後就倒背如流——這是他的身份證號。

方白鹿一愣，手上的飛劍險些滑脫：他知道自己在白棺中度過了漫長的沉眠歲月，從舊世紀來到新世界，一切也早已面目全非。

「泛亞人民共和國……」這個名字與方白鹿的記憶有所差異，但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量杯、量筒、燒瓶按容量排列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實驗台上，試管台上插滿了練氣士行功時服食的調製液體丹劑。天花板上噴塗著一張太極圖，中央巨大的觀想機垂下幾根神經管線，應該是安本諾拉平時行功時拿來輔助通脈用的。地板正中擺了個鐵蒲團，它能通過其中橫向伸出的波長發射線來穩定練氣士的精神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