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草是用方白鹿的身份代碼和生物體征註冊的,只是把使用許可權開放給了安本諾拉。一旦方白鹿被確認死亡,蘭草也會恢復成試用狀態。
它正在同時發出高頻、低頻兩種數字劍鳴。本來人耳是接收不到這種頻率的——要不是聽力增強模塊,方白鹿也聽不見。他知道,這足以隔開絕大部分的音頻拾取設備。
之前他也只是出口詢問關於「仙人骨」的事,可沒敢提起自己的活死人身份。
嘟————粗糙、單調、刺耳的合成音在丹房中回蕩,這是飛劍的數字劍鳴之聲。
方氏五金店裡布置了好幾層的監聽干擾設備,但安本諾拉的丹房裡可就不知道了。方白鹿可不想再多出幾個喜歡四處監聽的好事之徒知道他的秘密。
就算這時候有人在監聽他們,也只能聽到無意義的高頻噪音。
方白鹿雖然終於下定決心和她合作,但可不代表不留下幾個後手。
或者是用沙包槍對脖子來上一發:神遊狀態下的肌肉是鬆弛的。沒有緊繃斜方肌和頸夾肌保護的頸椎,在沙包彈hetubook.com.com
的衝擊力面前會像一根炸得酥脆的油條一樣斷成兩截。
他轉過頭,看著毫無防備的安本諾拉。她倒是毫無顧忌地進入了神遊之中,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可能來自於方白鹿的威脅。
「你別讓我死不就行了?」方白鹿聳了聳肩。
方白鹿不禁笑了起來:安本諾拉倒比自己這個商人更信任彼此之間的契約精神。
咔噠——神經導線從安本諾拉的靈竅中彈出,重新收回到飛劍的核心圓柱中。
「咳!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歡安本你這把飛劍的藝術風格。」方白鹿看見蘭草的嗜血姿態眼皮一跳,趕忙說道。
方白鹿甚至可以看清她脖子上的汗毛與隱隱的血管,一個鋒利些的東西便可以割開——沒有人可以在大量失血下活下來,就算是練氣士也一樣。
快速眼動睡眠是神遊狀態的一種人體表徵:她的思維正轉化為電信號與飛劍溝通著。
飛劍通體透白,如同和田白玉,又好似邢窯白瓷。
飛劍在她的眉心高度懸停著,凝立不動m•hetubook•com.com。
方白鹿沉睡前的時代,對這「靈竅」與其配套技術有另一種叫法:腦機介面。
獨在異鄉為異客。
也就是刀客們口口相傳的為飛劍「塑劍魂,造器靈」。
「別廢話了,你之前不是想問問題嗎?要問什麼就問吧。」
這是一種將人腦與機器進行連結的技術。在新世紀中,無數人通過靈竅與神經導線在數字空間里神遊。
只是本來正圍著她嬉戲的蘭草「噌」地一下停住,猙獰醜陋的巨大刀刃對準方白鹿,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
他看著安本諾拉腦袋向後仰起露出的脖頸線條,心裏為之一動:她的脖子與頸動脈已經完全從道袍中暴露出來,就像放下尖刺的刺蝟般毫無防備。
安本諾拉從盤膝的姿態依靠腳踝的力量一下站起,輕輕撫摸著蘭草的劍刃:
安本諾拉的眼皮先是微微地顫了顫,隨後愈發快速地抖動起來。
她幽幽的碧眼看著方白鹿,像是荒野中的母狼。
在他進入白棺沉睡時,這項技術還處於理論階段。而現在,靈竅已經是很多和-圖-書人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了。
「我對想象東西不太擅長。」安本諾拉眉頭也不抬一下,似乎根本沒有被方白鹿的嘲笑所激怒。
還沒等方白鹿回應,她卻展顏一笑,眯起的眼睛勾出了一個弧度:
在這三年裡,除了方氏五金店的前任店主,再沒有一個人知曉他「活死人」的身份。現在安本諾拉又算一個了。
飛劍已經被安本諾拉煉成了。
安本諾拉抬起手來,把手彎成拱形蓋住嘴唇——這樣可以防止被人通過唇語解讀談話內容:
原本五色中的湛藍、赤紅、藏青、鵝黃皆已消失,唯唯留下月白一色。月白色如同無數絲線般從飛劍中噴涌而出,相互交纏編織著。
但……
飛劍「蘭草」煉化之後約有半人來高。它的劍刃極其寬大,卻又七歪八扭,好似小孩子捏出來的失敗陶藝作品。劍柄與劍刃相比更加顯得狹小,整柄飛劍看起來倒像是一柄沒鑄好的鬼頭大刀。
「好了,你問吧。」
方白鹿看了一眼飛劍,臉就情不自禁扭曲了。最後實在忍耐不住,笑出聲來。
hetubook•com•com呲——神經導線的插頭嵌進安本諾拉的靈竅中卡好,發出一聲低低的結合聲。
她的身體一下子綳直,腦袋向上仰起:這是進入神遊狀態的第一個信號。
他在安本諾拉旁邊盤膝坐下,繼續看著安本諾拉煉化飛劍。
他沒有馬上提問,而是敲敲耳朵示意了一下:「你這裡有防監聽設備么?」
她用還算完好的右手腕推開後頸上披散下來的淡金碎發,把飛劍的神經導線與靈竅相連。
「哈哈哈哈!」
或許,有個合作夥伴也不錯?
如果要剷除外門道士安本諾拉,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了。雖然他們有過口頭協議,但方白鹿可不是死板且不知變通的人。更別說安本諾拉手上有他最大的秘密,之前許下的合作承諾也不過是權宜之舉。
靈竅植入在頸椎第二節的正中位置,看起來是一個正八邊形的金屬凹槽,與周圍的皮膚血肉連在一起。
「蘭草說,如果你死了,那麼我也就沒辦法繼續使用它了。」
蘭草忽地微微抖動起來,方白鹿的耳朵里傳來兩聲尖銳得蜂鳴聲,刺得他不得不hetubook.com.com關掉耳朵里的聽力增強模塊。
它聽到主人呼喚它的名字,環繞著安本諾拉在空氣中嬉戲遊動著——
方白鹿從丹房的大洞向外看去,連綿不絕的雨幕像是一面毛玻璃,讓吉隆坡的夜景模糊得像是隨意塗抹出的油畫。畫中有數百萬人,但沒有一個與他有關。
雖然之前還在生死相搏,現在倒是少了些敵意。
……半晌過去了。飛劍忽地從地板上漂浮起來,既緩且輕,像是一枚逆向墜落的羽毛。
「那如果我把你的腦袋和主要器官放在培養皿里,你就不算死了吧?」安本諾拉把右手輕輕張合活動了幾下,語氣平淡。
「這女人變臉也是有夠快的……」老實說,方白鹿剛剛也被安本諾拉的話嚇了一跳。
「蘭草。」安本諾拉睜開碧綠的眸子,輕輕喚了一聲。這似乎是安本諾拉所取的劍名。
「什麼劍魂器靈的,不就是給飛劍挑幾個自定義選項嗎……」方白鹿心裏暗暗吐槽。
安本諾拉對方白鹿的沉默不以為意。
加上通體的白色,這蘭草倒像是方白鹿那個時代的3d建模,還是丟失了貼圖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