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孤王頭上長青苔
第32章 與虎謀皮(三)

每天都常有人到顯應宮捐獻香火,以求改變運勢。
安本諾拉輕輕一抖,她一身的雨水便像是滾落的彈珠,一丁點也不剩了。
「那魁先生如果卜算殺死那活死人的兇手,豈不是能找到你頭上來?」
一切都恰到好處的順利。
高度四米有餘的財神爺在寶座上忙碌著:他的每根手指都一分為五,而五根分支又分出數不盡的支叉,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敲打著算盤。
伴隨著輕微的電流聲,一位全息投影凝成的女冠忽地化形在他們兩身邊。
方白鹿與安本諾拉跨進顯應宮的大門中:
本來還爭搶著擠向功德箱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讓身著道袍的安本諾拉先行。
卜算之術,並不是問詢虛無縹緲的天道,而是在無數信息的集合之中,尋求一個已知、既知、將知的結果。
任何事物,都會在信息之海中留下痕迹。而這些痕迹一旦數量足夠,甚至可以展現出一切可能的未來。
「等等,我先去捐點香火。」
方白鹿雖然逃過一劫,但也不免有點失落:
方白鹿最近www.hetubook.com.com都不怎麼看天上——因為在室外只要一抬頭,便能看到微機道學研究會的總部:顯應宮。
「走吧。去研究會登記。」
與方白鹿平時常見的,像素極低的低劣投影不同,這位女冠渾身的每一絲細節都清晰可辨,幾乎與真人無異。
安本諾拉也沒問方白鹿在嘆息什麼,自顧自地向福義勝的門外走去。
它給自己的感覺,類似於福義勝的「關聖帝君像」。
「魁先生雖然性情古怪,但是手段高超。剛剛他用養的小鬼替代己身,抵擋天機反噬的信息流劫數……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安本諾拉沉默著,似乎在試圖理解方白鹿的回答。
吉隆坡的生意人,每一個都要時不時來顯應宮捐幾筆香火錢的。
他望著匯成珠簾的雨幕,嘆息一聲。
傳聞說整個吉隆坡里每一筆交易、每一項投資、每一次儲蓄……所帶來的財運影響,都是眼前的「財神趙公明元帥像」在處理。
顯應宮的下半部分既粗且寬,佔了整個吉隆坡商業區和*圖*書的四分之一。
方白鹿捲起褲腳,看了看小腿與大腿兩個血洞旁的青紫淤青:看來已經快康復了。
卜算充滿了隨機性。越是索求具體的答案,就要消耗越多的算力、緩存,付出越多的代價——
方白鹿重新套好褲腳,有些擔憂地說:
太順利了……
它斑斑駁駁的頭顱極為碩大,佔據整個身體的三分之一還有餘。外袍上的漆掉得七零八落,露出其下的道道木紋。
但還沒來得及實踐這個想法,魁先生就直接開台卜算去了。
「我來登記,關於道產的入股協議……」
「捐吧。接著還要辦事。」安本諾拉拉住方白鹿。
等魁先生徹底離開,安本諾拉忽然出聲:
「財神趙公明元帥像」。方白鹿也不知道它算不算是一件遺物……傳聞中,它是微機道學研究會開發出來處理財運改變的。
「不……之前店裡的占卜機也是一算我就壞,內置的軟體還是梅花易數呢。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逃過一劫了。」
安本諾拉把手揣進袖子,換了個話題:
在新時代,hetubook.com.com可沒有所謂巧合和運氣。
正中的位置突出一座摩天大廈,探入重重的烏雲之中。
似乎,有關方白鹿的答案所需要的「門票」,連魁先生都承擔不起。
安本諾拉開始在外堂里緩緩踱步起來。方白鹿覺得這是她表現焦慮的一個信號——往常她說話時,常常像座雕像般站著。
「你連魁先生都騙得好好的,也不擔心會在研究會露餡了。」
女冠向安本諾拉深深拜下,身體躬成了一個彎月。
滴滴噠噠的落雨聲傳來——下雨了。
安本諾拉剛說了一半,卻被方白鹿先行打斷:
安本諾拉嘆了口氣,面罩的機械合成音難以傳達她的複雜感情:
「太上圖靈天尊!仙師,您來了。」
但魁先生的失敗告訴他,或許原因更為複雜……
「福義勝還剩角頭和十來個幫眾,都從暗道里逃跑了。剩下的,他們說都被魁先生殺了。」
說是顯應「宮」,但其實更像是一座基底寬闊的塔樓。
雖然碰到了很多的麻煩,但基本沒有脫離自己的能力範圍。
新馬來西亞並沒有針和圖書對練氣士的量刑,各類法律的約束範圍通常也並不包含練氣士。
他本想把嫌疑推到偃師俱樂部的頭上,來個驅狼吞虎之計,說不定能一次性解決自己腦袋上的兩個麻煩。
呲呲呲——
方白鹿無奈地嘆了口氣,跟上了安本諾拉:
「你拖出來的屍體,就是我丟在城南那具。倒是沒想到扔在福義勝的地盤裡了。」
他往主殿中最為擁擠的區域一指——那是對財運的祈福區。
每個在顯應宮裡的人,身旁都有這麼個投影而成的女冠:這是顯應宮主殿里的人工智慧。
「下雨了還騎自行車嗎?」
「魁先生都說天機混淆,這我還是第一次見。方老闆做的?」
如果用視鏡縮放,能看出他每個敲打的算盤都與方白鹿見過的大有不同。
用木頭做的新世紀產品?方白鹿沒有見過。
「我在阿羅街找了個垃圾佬,是他搞定的。然後我又把他處理了。」安本諾拉聲音平淡,好像在談論出門倒垃圾;「監控系統我也破壞了,光靠卜算之術找不到我的馬腳。」
就算有時自己力有不逮,也會出現莫m.hetubook.com.com名的巧合……
他之前的橡膠雨衣被安本諾拉用「蘭草」切去了右邊袖子,便沒有穿出來。誰知道,忽然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但每次方白鹿前來參拜捐獻香火時,都不禁懷疑這種說法。
從前卜算沒有成果時,方白鹿還覺得是不是自己在新世紀生活得還不夠久,沒有留下足夠的信息與痕迹。
方白鹿靠牆坐下,剛剛將要暴露時的恐懼,讓他現在有些難受:
「估計活死人的屍體一被發現,就在信息之海中留下痕迹了。所以研究會才這麼快就找上了福義勝。」
但方白鹿就不同了——他身上穿著的T恤已經濕透,甚至都透出裡頭皮膚的肉色。
「是有什麼東西在利用我、還是保護我呢……?」
但最近的意外太多,以至於方白鹿都忘了這件事。
從安本諾拉幾天前的雨夜,在店門前等待自己開始……
闊別了兩天的雨水,在方白鹿心上又蒙了一層陰影:
「研究會竟然派魁先生來……恐怕他們看待這件事,比我想象中還要嚴肅。」
但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確有其事,還只是在眾人面前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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