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孤王頭上長青苔
第44章 雨中夜話(三)

可剛拐進巷子里,方白鹿的腳一下子定住了,甚至還想往後退。
「收著吧,你會用得到……反正卦象上是這麼說地。」
魁先生一手握拳,錘在另一邊的手掌上:
步行道上的人們看到馬路上被擋著,便都往這去了。
雖然穿著橡膠雨靴,但腳掌浸泡在積水裡的不適更讓他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雨水已經從膠靴的縫隙里灌進去了。
方白鹿看著那相面註解似的圖案,不禁一愣:
「他今天怎麼這麼客氣?我能應他的大吉之運又是什麼意思……媽的,神棍!」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魁先生聳了聳肩:
他精通卜算之術,但最後卻因為卜算到方白鹿頭上而遭了反噬。
方白鹿心底既覺得不安、又有些困惑,更多的是焦躁。
「對!你是外門道士的童子。那天倒是沒來得及給你相面一下。」
「……明明沒接到通知啊?」
「他的跟屁蟲怎麼又變回了四個?」
魁先生環抱著雙hetubook.com.com臂脖子前伸,那一張遮面方巾都快貼到方白鹿臉上了。
怎麼今天又是沒有提前通知的大型出殯活動、地下通道又這麼突然排水這麼順暢了呢?
瓢潑大雨。
但一踏上馬路,他就後悔了:
涼棚下蹲著一個男人:積水沒過他穿著人字拖的雙腳,黑紅相間的沙灘褲被雨水打得半濕。
這是那天在福義勝見到的微機道學研究會練氣士,魁先生。
上次魁先生受到攪亂天機的影響,拿小鬼擋災的場面還歷歷在目。
喪儀車上嗩吶齊鳴,擴音喇叭中的《哭皇天》,將發聲口前的雨水一波又一波地炸散開來。
「不太對勁。」
胳膊搭在膝蓋上,指間的煙捲正往外冒著一縷縷白煙。地上的積水中漂浮著五六個煙頭,煙絲都被雨水泡得稀散開來。
自己正要去五金店裡,聽聽安本諾拉背後、那知道自己活死人身份的傢伙到底有什麼話說。
「好、好、好!我在此https://m.hetubook.com.com有大吉之運,你就是應運之……」
反正一旁的喪儀車也正以低速跟著隊伍,不怕有什麼危險。
眼前是一幅有些詭異的畫面:
幾個渾身緊緊裹著慘白布料的怪人站在雨中,手中各握著一根長棍。長棍的頂端用帆布相連,搭成了一個簡易的雨遮。
「鼻:聳直豐隆,一生財旺富貴。額:天庭飽滿,大福且慧……」
孝子賢孫們舉起手中的發射器,將飄散紙錢的全息投影打得到處都是。
從這裏穿過去,就能直達五金店。
「這是在說我?在他給我相面嗎?」
「唔?」
覆面方巾上的文字忽然定住,被新的一行文字所覆蓋:
魁先生一把甩開煙頭,三步並兩步地跑到方白鹿的面前,拖鞋帶起一蓬蓬的水花。
主幹道上正有人在辦白事,聲勢浩大。領頭的喪禮司儀雙手高舉著通告牌,液晶屏里忽閃著惹眼的「奠」字。
「就是你!我在這等你很久了。」和*圖*書
積水中身裹粗布素服的出殯隊伍你推我擠,就這麼裹挾著方白鹿又往前走了半條街。
以他現在安本諾拉道童的身份,掉頭就走才更令人生疑。
眾多孝子賢孫跟隨在後,手臂上纏著的黑紗上用全息圖像滾動播放著自己與死者間的親戚關係。
他好不容易再次跨上另一端的人行道,急忙竄進一旁的巷子里。
結果現在就被這一波拉成長龍,塞滿街道的出殯隊伍給擋住了。
魁先生右手搓弄著方巾的一角,躊躇片刻:
「這樣就只能從地下通道過去了……」
他轉過頭,覆斗型道冠上垂下的方巾映出這個大大的語氣詞。
怎麼就正好在這裏碰到他呢?
看得出來,他已經在這呆上好一陣時間了。
轟!
魁先生往後退了一步,朝方白鹿指了指:
那是一張「發」。
方白鹿鞠了一躬,姿態恭敬:
他在褲袋裡掏摸了一陣,將手掌攤開到方白鹿眼前:
看著這波緩慢挪動的出殯隊伍,方白鹿一時有些無語:這和*圖*書樣大規模、甚至獲得在主幹道上前進許可的白事隊伍,他倒是第一次見。
那四個隨行的白布人螃蟹般邁著小碎步橫移,把雨遮挪到兩人頭頂。
「仙師,您忘了?那天在福義勝的駐地,僥倖和您有一面之緣。」
也許是收到之前反常感的刺|激,方白鹿對這種怪異的巧合變得異常敏感起來。
……
「等等!別脫!」
方白鹿轉過頭,望向地下通道那人頭攢動的入口——
「等我?他算好我在這裏了么……不對,以我為目標的卜算都會失敗才對啊?」
一塊小小的麻將牌躺在魁先生被香煙熏得發黃的掌心裏。
他直接跨出人行步道,打算就這麼從出殯隊伍中穿過去,而不走地下通道。
感嘆號比文字大了一倍有餘,不停閃動。
「你我有緣!今天送你一件東西。」
阿羅街就這麼一條縱貫南北的主幹道,一旦有需要佔用公共空間的大型活動,都會提前數小時發出通知。
「……仙師。」方白鹿心裡頭直罵娘,但還是https://m.hetubook.com.com準備脫去外披的橡膠雨衣,向這魁先生見禮。
一道道閃電交替撕裂天空、照亮街景,片刻后才傳來滾滾的雷聲。
「……雨怎麼突然下得這麼大?」
雨水像是倒傾而下的層層波浪,由天穹的暗灰色雲層中蓋向地面;恍惚之間、彷彿成了透明的實體。
魁先生一點給方白鹿解惑的意思都沒有,方巾上的文字自顧自地繼續閃動:
方白鹿的心底異常煩悶,這不僅來自於暴雨灌進雨衣縫隙的不適,還有面前將自己與方氏五金店隔開的隊伍。
往常別說這種正下著這種等級的暴雨,就算是難得的晴天,阿羅街無人維修的地下通道里也常常是往外咕嚕咕嚕地冒著髒水。
「這傢伙怎麼在這裏?!」方白鹿心頭有如此時的暴雨一般驚駭。
就算是吉隆坡,這樣的暴雨也屬罕見。天地之間好似有無數根絲線相連,綿綿不絕。
簌簌的怪聲中,方巾上浮現出一張簡筆畫描出的人像,在臉的各個部位伸出了幾個小小的箭頭,指向一旁的文字註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