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撓了撓下巴：不知道功夫到底怎麼樣。
一叢叢金紅色的火花從劍尖與合金櫃板的相擊處綻出，在覆蓋周圍貨架的塑料膜上灼出一個個小口。
方白鹿自嘲地搖了搖頭，一點躲的意思都沒有：這「嵌入式神經阻斷場生成器」一個月裡頭被接連破解了兩次，就這還軍用品呢？
「咱們這在做的是面試。面試嘛，就要有個『試』……」方白鹿輕輕吐出重音，「這樣吧，你跟我表演兩招。能傷到我，我就雇你。」
方白鹿透過合金櫃板上特地留出的射擊口，發覺「新」那高高挑起眉毛中傳達而出的驚訝——似乎沒想到自己的戰術這麼輕易就被看穿了。
義體那沒有毛髮的光禿頭頂暴露在空氣里——方白鹿的神經電極片正連著呢。雖然一邊腿還是故障狀態，可它上半身保持的投擲力極為精準，要處理一個小小的閃光彈不是什麼問題。
方白鹿正想到一半，忽地只見滾滾的煙柱從「新」那雕成猙獰獠牙的呼吸器中噴出，霎時間方白鹿的櫃檯前就被青綠色的濃郁霧氣籠罩。
方白鹿翻過櫃檯一腳蹬出，橡膠雨靴蹬在「新」因撞擊而失衡的身軀上，將他踹倒在地。
那年輕人則被煙霧遮蓋了身影。
「嘖，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啊？你知道這種逼多難裝嗎……」
尤其是連接處：那裡安裝了激發裝置，更是脆弱。
方白鹿望見他做出的口型，心裏倒是冒出了一絲好奇：KC在吉隆坡里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厲害人物。雖然大部分的記憶都被腦中的晶元所抹除，但他的話方白鹿還是頗為信服。
隨著「夜明珠」在店鋪角落的爆炸聲，「新」橫著劃出一劍——
沒有橫飛的血肉與爆散的肋骨碎片，僅僅只有一聲沉沉的悶響和圖書。他襯衣胸口上的織物纖維碎片飛得到處都是——
他撓了撓鼻尖，有點想笑：這些年少輕狂的娃兒就是這樣，自視過高——這種戰術方白鹿自己也愛用得很。
篤！
神經阻斷器的效果被他解開了。
方白鹿點點頭：但是這種凌厲的口吻倒是透出一股子少年獨有的桀驁不馴。
方白鹿盯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一會——這個「新」眼中倒是沒有一點狂傲，反而有種實話實說的坦然。
嗡嗡嗡嗡嗡——
他還沒說完，之前那些被攪散在店鋪中的青綠色霧氣忽地倒卷而回，爭先恐後地朝「新」那呼吸器的獠牙縫隙中鑽了進去。
得壓壓價，挫挫他的銳氣。
每年都會有這麼幾個剛在街頭打響名聲的年輕。他們或許剛剛抽獎抽中新型拳術的試用資格，或是被騙去做了實驗性的改造手術卻僥倖活了下來，又或是像眼前的年輕人一般，有著什麼家傳的好貨。
蒼藍色的電火在店鋪中閃過：「新」保持著將要刺擊的姿勢，可卻再也移動不了分毫。
義體雙腿挪動著，將坐在小凳上的自己轉過身來，正對著那年輕人。
「日本名字……看來是流落到荒原上的偷渡者後代啊。哎不對，這阿羅街本來就沒人動我啊……」
隨著這下敲擊，合金桌板像是被激發的捕鼠器一般向斜上方彈起，一面兩米長寬的牆面將他與那煙氣隔開。
「這東西當個護心鏡是也挺好使啊？」
「挺會裝逼，啊？」
劍尖刺中的是方白鹿胸袋裡的手機。
方白鹿不閃不避，反而將胸膛往「新」的劍尖上一挺——
KC在一旁擠了擠眉毛，輕輕地點了點頭，嘴巴誇張地對著方白鹿上下動彈：
「小兄弟很有精神嘛！擅長做什麼類型的工作？自我介紹一下https://m.hetubook.com.com吧。」
方白鹿輕輕點點頭，左手掏摸出能阻擋煙氣的口罩，右手握拳敲在櫃檯的桌板上——
充斥著狹小店面里的濃煙劇烈地攪動起來，一星金紅色的火花從青綠色的煙霧中心亮起。
方白鹿撥開額頭前的髮絲——「新」的劍還在旋轉，帶起的氣流把他頭髮都吹亂了：
方白鹿將手指插|進前額的頭髮中，向後捋去——以「新」的站位，開啟神經阻斷場剛剛好。
呼！
「新」呼吸器里崩出幾團淡紅色的氣團，似乎是混雜著血液——足三陽經脈帶來的衝擊力可不是開玩笑的。
到底有沒有真本事，還是得試試看才知道。
「讓開！」
與橫衝直撞的粗莽暴力相比，方白鹿倒是更欣賞那些懂得如何控制且活用自己力量的人。
畢竟單純以破壞力而言，自己手頭掌握的力量已經綽綽有餘：他需要這少年人「新」有著強悍的適應力，能夠輔助自己應對以後尚不可知的危險——至少也要能獨當一面，別給店裡惹麻煩。
方白鹿腳尖點動躥上前，用膝蓋壓住他的胸口，對著「新」那雙黑白分明中透著不可置信的眼睛露出友好和善的笑容：
「好小子，不錯嘛。」
霧氣像是流動的沙礫般從他的長袍上滑過——
方白鹿看得出來，這年輕人是想將劍尖剛剛好停在自己的要害處。
「恭喜，你可以留在店裡試用了！當然待遇要重新談一下。對了，這襯衣你得賠，就算到後面的月錢里吧。」
從旁邊忽然飛出一頂鴨舌帽，罩著正在半空中的閃光彈飛到貨架的背後去了。
方白鹿忽地明白為什麼KC欣賞這個半大小子了：懂得隨機應變，甚至還自備了輔助用的武裝。倒是一點也不像那些直來直去的荒人。
其實雇傭刀客ｍ.heｔｕbｏoｋ.ｃoｍ.ｃｏm遊俠，最重要的就是一點——性價比。以方白鹿的眼力，略圍觀察便能評估一個刀客遊俠全身的改造價值幾何。那些老練的刀客，才懂得如何將投資在身上的這些「錢」花出120%的效果。
那年輕人用「握持器」輕輕敲了敲劍柄，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
方白鹿戴好口罩，環抱著雙手：這種戰術很常見——先轉移敵人的注意力，然後發起攻勢。當他看到「新」那可以吐出煙氣的呼吸器時，便想到他可能會使用這種戰術了。所以他還趕緊戴上口罩——萬一這煙霧裡頭是什麼毒氣不就麻煩了？
「啊，這就開始啦？不錯，沒那麼死板。」
「新」將閃光彈輕輕一拋，讓它劃出弧線飛過垂直的合金櫃板上方——
「我不是這胖子的表弟。」接著他將食指輕佻地指向方白鹿，「只是聽說你這家店的報酬不錯，想過來接點活乾乾。」
他嘴上的呼吸器似乎有著自動調準音高的功能，聲音聽起來有種非人的絲滑感。這下方白鹿想通過聲音判斷他年齡的打算倒是落空了。
隨著這口鯨吸的長氣，「新」臉上的血管根根掙起，一路蔓延上他的眼白，知道其中覆滿血絲。接著就像是暫停鍵的開關被重新按下，「新」緩慢且堅定地繼續動了起來——
方白鹿一拍雙手，語氣誇張：「好！好大的口氣！不知道你預期的薪資是多少啊？」
「我叫『新（Arata）』。你只要知道雇了我以後，這阿羅街沒人敢動你。」
「新」鑽頭也似的劍尖裹挾著周遭的氣流，就這麼繼續向著方白鹿的心臟刺去。
年輕人未經改造的左手穿過自己吐出的淡青色氣團，用大拇指指了指KC：
「年輕人，加油干喔。」
方白鹿饒有興緻地與他對望著。
「新」眼https://m.hetubook.com.com裡正傳來微微的得意，旋即闔上雙眼避開將至的強光：「這招你躲得開嗎？」
「新」瞪大了眼睛，發出急促的警告。從「新」那驚駭的雙眼中，方白鹿看得出來他確實是收不住力。
但今天方白鹿是不打算讓這少年盡情釋放自己的中二氣息了：這小兄弟是個可造之才，但要價太高了。
方白鹿看到這種小孩兒就有點心煩：
「唔，先來了個障眼法嗎？還是這種煙氣能夠增強體能之類的？」
而方氏五金店向來是個「龍潭虎穴」——這不是方白鹿自己封的，而是阿羅街地下網路中的共識。
瀰漫在店鋪中的絲絲青綠全都消失不見——看起來倒像是「新」一次呼吸間，吸光了滿屋的空氣似的。
「新」左腳伸直點地，右腿微曲，以一個刺擊的姿勢延展肢體將高速旋轉的劍尖朝方白鹿的胸口點了過去——
「……你還不如比個巴掌，說50%……」
他右腳向前跨出，踏成馬步。那改造成「握持器」的手臂上裝有能大範圍活動的關節軸，藉著細密螺紋的接合與手中的利劍一同轉動，點動在合金櫃板光滑堅硬的表面。
青綠色的霧氣渦旋中探出了一截「劍尖」：那是個狂暴轉動的尖銳錐形鑽頭。噴氣劍鞘的強悍助推加上這可怖的旋轉，聲勢駭人。
滋滋滋！
「那面試的事情，咱們——」
這次他瞄準的是櫃檯的櫃體。
「新」搖了搖頭，呼吸器中傳出調音后的人聲，倒與歌唱有些相像：
方白鹿不禁一下伸長了脖子，盯緊他手裡的那根圓筒：那是一枚「夜明珠」閃光彈。
不過「新」植入的遺物呼吸器倒是蠻有玄妙之處，那煙氣竟然還能恢復已被阻斷的神經信號。
方白鹿正感慨著社會毒打給自己留下的風霜時，異變陡生——
那年輕人似乎沒有和圖書自報家門的打算。他雙臂往兩旁一撐擠出KC滿是肥肉、故作親熱的臂彎，挺直身子：
「喔？！」
「新」單手從懷裡掏出巴掌長短的圓筒，用食指勾出上頭的拉環。
隨著短促的嗡鳴，濃霧的中心忽地勾畫出漩渦般的圖案——有什麼東西正在其中高速旋轉，呲呲作響地攪動起了氣流。
「這他媽第二個了吧？印度貨質量是真的不行啊。」
撲！
「新」出劍了。
「一半的收入。」
那枚「夜明珠」閃光彈滴溜溜地躍過合金櫃板，眼見就要落在方白鹿頭頂——
「你就是這家店的老闆？」
手機不是「放」在口袋裡，而是開啟了「飛行模式」跟隨著方白鹿的移動——他正通過這種方法，進一步磨鍊自己「御劍」的精熟。而懸停狀態的手機，近乎不受慣性的影響：所以方白鹿連微微的身體晃動都沒有。
雖然有一層高強度、且可以彈起充當掩體的合金防彈櫃板，但櫃體可就不是那麼堅硬的材料了——太貴了，方白鹿買不起。
「新」似乎沒有聽出方白鹿口中的嘲弄，將一根食指豎在自己的眼前。
「後頭還是換個識別動作吧，感覺捋多了掉頭髮……」
「一塊錢一個月？十塊錢一個月？一百塊的話我可雇不起啊。」
「破壞力好像還可以啊？」
如果在店裡重重機關中能威脅到自己的話，那實力也就——
由那駭人的聲勢來看，一旦被戳中怕是整個胸口都要被攪成碎片了。
接著在一些酒肆與茶館的醉后打架里，他們可能僥倖擊敗了一些三腳貓功夫的吹牛大王，接著尾巴可就翹到天上去了。
「挺厲害的傢伙。」
「嗨！又是這種小屁孩。」
隨著令人牙酸的切割聲中，沒有了支撐機制的合金櫃板應聲倒下：方白鹿再次暴露在「新」的攻擊範圍里。
「霍！反應挺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