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緩慢地向後退去,那漏氣癟下的輪胎讓天官的身子上下搖動。
從今天起,他暫時就是方氏五金店裡的一名幫工了——於是就被一起帶來進貨。
不過也是——哪有香火鼎盛的天官會在市區的邊沿活動呢?
某種角度上來說,知名度的重要性倒是一點也不比實力來的低。就比如那些各種各樣的——
「也不知道它們是怎麼辨別出來的?有什麼特殊的判斷機制么?」
小新自從被方白鹿痛打了一頓,倒是徹底沉默了:不然方白鹿倒是挺喜歡他那調音后如同歌唱般的聲音。
眼前的竟然是個天官。
方白鹿忽地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煙霧繚繞起來:
如果沒有遵守一些小小的戒律,可是會被它們群起而攻之的。
馬賊車隊噴出的全息沙塵越來越近,馬上就要到了。
天際線的邊沿冒起一條淡黃的波浪線條——那是馬賊車隊的塵土。
方白鹿沒有多少與青春期年輕人打交道的經驗:以慈悲刀的早熟,倒是完全不像是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
而馬賊自不必說——他們和許多阿羅街的住民一樣,全身上下的裝備、物件、植入體們大多都是破解。這也使得他們必須挑選好時機進城,以免與佛門行者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身旁的小新忽地跨出,「握持器」從一身的青綠霧氣中探出,在天官屏幕上的大拇指手勢上敲了兩下。和_圖_書那煙霧到像是成了一件披掛全身的大衣,將他全身遮擋得嚴嚴實實。
嘶——
只要他們進城、消費,將自己在荒原上得到的財富加入吉隆坡的經濟循環里,便沒有官方或企業會去追究這些法治區外的責任。
不能使用未經授權的軟體。也就是說無論是武器、護具、載具乃至植入物與拳術,只要用的是盜版就有可能引起佛門行者的攻擊。
咕嚕嚕嚕……
噠噠!
當然也有打出名頭、與威懾敵人的作用:這年頭,個人品牌和包裝也是很重要的。那些沒有特點的犯罪分子,早就死在同業競爭里了。
本來按他的設想,這時候最好有個身高超過方白鹿的彪形大漢來為他撐傘。但義體是仿照方白鹿1:1製作的,身高自然也相同;小新估計還沒發育完畢,比方白鹿還要矮上半個頭。
小新那滿是獠牙的呼吸器里正向外狂涌著青綠色的煙氣,片刻間便將自己的臉罩了起來。
「這小子……怎麼這麼積極?」
這樣倒是一點神秘感都消失了——之前崇尚實用主義的方白鹿倒也無所謂,但最近卻忽然想給生活增添點儀式感。所以他只好半蹲在地,以免腦袋捅到傘面的內側。
此時日正中天,周遭萬籟俱寂——附近的生物已經被吃了個精光;而大中午的,垃圾佬們也結束了一天的勞累,各自娛樂去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怎麼慘成這個樣子……沒經濟公司維護的?」
咕嚕嚕……
自己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這種進貨交易,早已駕輕就熟,也不怕被這新手影響:正好讓小新參与進日常的工作中,以培養他的歸屬感。
他雙手合掌,稍微比了比:不管眼前的天官如何地落魄,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誰也不知道一個天官何時會鯉魚躍龍門——而天官不會遺忘,並且都很記仇。方白鹿是不想被一個香火旺盛的天官記恨的:除非自己想要社會性死亡。
方白鹿本想帶的是義體,但它膝關節的傷還沒修復,乾脆就拉上了這個剛剛招進來的小兄弟。
「一個終日只知道思考的人,他將除了思想外,再想不到其他東西。」
它站直身子,雙手在頭部撫了撫,將那張作為「臉」的貼紙撫平。只是不僅沒有熨開褶皺,反而將其搗得更加破爛:
唔嚕嚕嚕——
那籠住小新全身的煙氣被他重新吸回了呼吸器中。
這裡是吉隆坡市區的邊沿,城市與荒原的交界。
「那個……你不會其實在抽煙吧?年齡還沒到啊,最好別抽煙。」
方白鹿的腦袋在小新發直的視線與天官離去的身影上來迴轉動:
天官將兩隻胳膊向上擺起,合成音的音調開始上下起伏、抑揚頓挫。
方白鹿把手掌在面前搖動,擋開那些有若m.hetubook•com•com活物般飄來的煙氣:
據說雖然它們看起來破破爛爛、而且規矩古怪,但其實打架鬥毆起來可是嚇人得很。
至於那些大公司的車隊,大部分人也不敢碰——除了一些最瘋狂的反科技分子。
他搖搖頭,沒有細思這段小小的插曲:
「小新,傘放低一點啊。雨都打我臉上了!」
「啊?不會是『生氣』了吧?等今天這事情忙完,得問問他這玩意到底是什麼。」
小新呼吸器里發出猶如水燒開般的滾動聲,一簇簇煙氣從他的「嘴」里吐出。
小新的「握持器」上此時用螺紋細密接合著一柄雨傘,為兩人擋住刮進來的雨水。
「他會失去與現實的接觸,居住於一個幻想的世界里。」
一陣輪胎滾動的聲響,打斷了方白鹿的思考。他轉過身:
這附近有著垃圾佬的營地。有時會有受到旺盛香火供奉的天官經過,為他們賜福;或是一些香火破敗的天官送出的小禮品——所以位置十分重要,此時都提前去蹲點了。
「因此,望諸君周知: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所以將交易地點挑在這,也就是圖一個方便。這馬賊車隊的首領也算是相交已久的老客戶——這樣老奸巨猾的人是不敢進危機四伏的方氏五金店的。
站在這些樓房的殘垣斷壁里,能望見遠處佛門行者們有如長蛇般的隊伍——它們沿著一個巨大的橢https://m.hetubook.com.com圓路徑圍繞著吉隆坡行走,現在已經繞去了另一個方向。
所以此時只有他與小新二人呆在這廢墟中。
方白鹿挑了挑眉,把手從口袋裡掏了出來:雙擊也不是什麼難事,就當結個善緣——
天官從倒塌水泥地板形成的坡道滑下,退進了水泥叢林的廢墟里。
身體正中的顯示屏布滿污漬,一張布滿褶皺的圓形貼紙黏在軀幹的頂端:方白鹿細細辨認下發現,那貼紙本該是它的「臉」,只是在長期的風吹雨打下已經破爛不堪。
但這個問題連吉隆坡里的上師都回答不出來:行者們修持的都是野狐禪,不能與他們的那些「最上乘佛法」相提並論。
它身形與老劉頭有些相似,但卻破爛得多——長長寬寬的軀幹就像是一塊板磚,兩隻冒著電火花的胳膊無力地垂在一旁。有三個臟污的鞋印疊在一處,構成了個猥褻的形狀;霉斑、菌點、乾涸的口水與敲打出的凹痕遍布全身;從油性筆的塗畫和刀劍的斫痕來看,這天官多半還被當成過行走的廣告牌與試劍的靶子。
二十四小時內不能殺害靈長類動物、不能飲用酒精含量超過0.5%的飲料、不能參与三人以上的交合活動,以及最麻煩的——
「做點小氣氛嘛。」
「謝謝!願君幸福!」天官將兩根肢體向後方擺動,「為您們贈送一段箴言。」
但眼前的天官倒是沒有那種氣派了:
聲勢浩大的車隊hetubook•com•com捲起漫天黃沙——其實吉隆坡市區近郊覆蓋有一定的草皮,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揚塵量。但是馬賊首領出於某種對「大漠戈壁」的遐想,還是找專人訂製了這種全息影像。
方白鹿走上前也輕輕雙擊,只是眼睛卻停在裹住小新的霧氣上。
天官的揚聲器里傳出失真、且毫無起伏的機械合成音,但其中的窘迫之意卻溢於言表。
在方白鹿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與各種畫大餅、未來優渥待遇的誘惑下,小新終於老老實實接受了方白鹿給出的試用合同。
方白鹿蹲在滿是裸|露鋼筋的樓頂邊沿,身旁是剛剛招收進方氏五金店的幫工少年「新」。
阿羅街的鑫源茶社,就曾經被一個信客超過數萬人的天官打卡、探店並賜福,從此獲得特別的銷售許可權,生意一下興隆不少——
「還盯著啊。這傢伙怎麼回事?」
「我不想參加祈福握手會、或者類似的東西,謝謝。」
「怎麼……認識的?還是純粹不想見人?」
其實馬賊在荒原上如何燒殺擄掠、劫道謀財,也不會影響他們在吉隆坡的市區里活動。
他們要進入吉隆坡的城區,也要花上一些功夫——難題主要來自於城外的佛門行者們:
天官在獲得點贊后一般會回饋些東西。而這位,送出的卻是一段怪異的箴言——方白鹿不禁覺得,這或許也是它香火破敗的原因之一。
「不、不……能給我點個贊嗎?雙擊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