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安保的半截身子上忽地響起震耳欲聾的詢問聲,帶著屍體垂落在外的腸子也跟著抖動。
「方白鹿先生?方白鹿先生?請回答?」
從這屋裡的味道看來,之前的承包商多半對各色能夠帶來歡愉的藥物情有獨鍾。
但他保持著漠然:用老劉頭那所剩下材料調配出的丹劑,讓他足以抵抗生理性的反胃與不適。
「原來是衝著我的五金店來的么?」
「把手抬起來。先例行檢查。」
方白鹿雖然還不能精細地控制「手機」,但不代表無法發揮它可怖的破壞力:方白鹿讓「手機」在離地1.5米的高度上沿著圓周做全速飛行——路線就像是一盤蚊香的形狀,足以破壞超過這個高度的一切血肉之軀。
眾位安保站成整齊的小圈,將方白鹿圍在警衛室的中央。之前那攔住方白鹿的安保該是眾人的頭領——他大臂上掛著深紫色的袖標,滾動播放著「隊長」二字與他的員工ID。而且他的頭部護具還裸|露著下半張臉:這種將「人」的特徵外顯,在大多數公司的行政序列中代表他已經脫離了最低級的安保單位。
「我是『慶雲觀』求真有限公司的安保主管,現將以損壞本公司人力資產的名義向您提起訴訟,希望您出來投降。」
從地板上已經乾涸成褐色的血跡與用腳架支起的強光射燈來看,這警衛室之前多半也兼具拷問室的職能。
安保隊長用沙包槍對著牆壁開火——裝滿金屬顆粒的沙包彈深深嵌進水泥之中。接著他隨手將沙包槍丟開,將身上所懸挂的自動步槍對準和圖書方白鹿:
「這麼多屍體還是第一次看到。」在激素抑制的效果下,短時間內方白鹿全無人類該有的同理心——不管怎麼說,自己的命才最為重要。
「請說?」
「努力工作,你也能成為肉食者!」
方白鹿保持著將手舉在頭頂的動作,彎下手腕指了指桌面上堆滿的小物件:
「手機」從他防彈背心的胸袋中飛出,隨後直接捅進了口部:在旋轉一周后,安保隊長的腦幹處多了一個直徑十厘米的圓形開槽,也把他剩下的話語堵回了喉嚨口。口水、血液與腦漿順著手機光潔如鏡的表面滑下,像是一汪潺潺流動、帶著紅與白兩種色彩的清泉。噠噠噠!那些被「手機」旋轉攪斷的碎齒也一併落下。
「我說……大哥們,你們不管外頭了嗎?我掃個碼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直接說條件,別廢話浪費時間。我還要回去看店。」
他撓了撓腦袋,挑出一顆不知何時落進頭髮間的牙齒:
「自導自演一場戲啊?我襲擊你們,你們無奈反擊自衛——套路是不是有點太老了啊……」
方白鹿蹲下身,拿起發出聲音的對講機:
那「隊長」對方白鹿的詢問置若罔聞,只是又摸上了步槍的槍柄,用黑洞洞的槍口發出無聲的威脅。他那有三根光學視管的單兵目鏡閃爍著,似乎在確定方白鹿的樣貌:
這些人不是太過愚笨,就是打算強頂著研究會可能有的壓力也要對自己出手了——方白鹿選擇相信後者:
至於善後和交涉,就讓安本諾拉來解決。重要的是先和*圖*書保證自己的人身——
「維持阿羅街地鐵站正常營業時,遭遇對經營活動的暴力干擾——將在擊斃嫌疑人後追索經濟損失。」
「你為什麼攜帶這麼多的暴力工具?還有你是『方氏五金店』的法人,沒錯吧?」
方白鹿微微沉吟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之前的遭遇:
「看來不是很了解我的底細……那為什麼衝著我來?」
方白鹿不禁感嘆這家公司宣傳部門用在此處的雙關:既指的是能吃到真正昂貴且稀有的「動物生體組織」,也代表了對「階級跨越」成為人上人的憧憬。
「慶雲觀?這好像是微機道學研究會的一家子公司……」
「『肉食者鄙』……自己罵自己啊。是想騙誰呢?這些安保嗎?」他對此類的畫餅,總是嗤之以鼻——方白鹿懷疑現在的階級差異,甚至比一些物種的生殖隔離還要遙遠。
安保隊長完全沒有回答方白鹿的意思。他把「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裡,接著從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尊小小的金屬寶塔,放在桌上。
一隻還緊緊抓著手槍的斷臂砸落在方白鹿臉旁:槍機與手肘皆已被斬斷,但食指還在條件反射般地抽搐,不停地扣壓著扳機。
……
「意思是沒有當事人的話……也就不用擔心你們起訴我咯?」
方白鹿掃了眼安保們的站位:從距離來看,這些人對他保持著適中的警惕性——介於刀客與普通流民之間。對於經過重度改造的刀客,要注意控制距離,並保持火力網的持續壓制。
警衛室斑駁且布滿污漬的牆壁上,獨獨有https://m.hetubook•com.com一塊顯示屏纖塵不染,白凈透亮。那屏幕中是幾位圍坐著圓桌,享用著滿漢全席般豐盛食物的男男女女——旁邊則閃爍著一行大字:
之前方白鹿所有觀察到的安保人員全都聚集在警衛室里,似乎想要專心處理他這個獨一無二的「逃票」案例。
方白鹿抓住安保隊長的雙肩向後仰倒,讓那具屍體像是一張沉重的毯子般「蓋」在自己身上——方白鹿畢竟還是血肉之軀,只好用這身著防彈衣的死人為自己抵擋可能的流彈了。
他攤開手,擺出殺價時那般最無辜的樣子:
方白鹿望著安保隊長突如其來的獨角戲,腦中思索他所提到的名字:
像這種制式安保部隊,不可能沒有安裝體征監控——這些人失去生命跡象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出去了。
呼!呼!呼!
但對方白鹿來說,自己雙眼所見之處都在「劍圓」的範圍內——除去脆弱的肉身,他的破壞與殺傷力可要高過普通的刀客。這些安保們身著的凱夫拉防彈衣材料能抵擋子彈的動能,但在「手機」面前和一張薄紙沒有多大區別。
「方白鹿先生,日安!我現在很遺憾地通知您,警衛室已經被包圍了。」那聲音字正腔圓,諂媚中透著恭謹,與話中的內容大相徑庭。
無論這安保隊長身懷什麼絕技,延髓被切斷之後便無法施展了。
警衛室的四面牆壁上各有一道長長的斫狠,只是被血污蓋去而不再顯眼。那幾位安保的身軀像是被拆散的積木玩具,分成一節節癱倒在地。
「……嘖。」
……
「兩枚『和-圖-書夜明珠』定向輻射性閃光彈、一把『令行禁止』警用鎮暴沙包槍及三發配裝彈藥、一柄『魚腸』泛用型軍刺、兩管腎上腺素混合物、一部無牌平板電腦……」
「果然……」
方白鹿抽了抽鼻子——這混合著血液、大小腸中糞便與未消化食物、及尿液與腦髓腥氣的味道讓他有些噁心。
呼吸之間,警衛室里只剩下粘稠的液體滴落聲,與外頭傳來的隱隱喧鬧。方白鹿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沉重身體,坐起身來:
「該走了,不然還有人要來。」
伴隨著空氣被撕裂所發出的尖利鳴叫,一時間好像有著巨大無朋的電風扇在警衛室內攪動——安保們被血泡堵住氣管的嗬嗬聲、胡亂扣動扳機打出的槍響、金屬與血肉肢體被切斷的悶音一齊響起。
「您好?您好?聽得到嗎?」
啪嗒,啪嗒,啪嗒……
方白鹿認得那是什麼——「通訊干擾器?他想讓這裏的監視監聽系統暫時失靈……難道?」
方白鹿把腦袋轉了一圈,卻沒有在這陰暗逼仄的警衛室里找到他們口中的「付款碼」。無論這批新來的安保人員是何時「佔領」了阿羅街地鐵站,但肯定沒有花心思去修繕一番這破破爛爛的警衛室。
安保隊長點數著從方白鹿身上掏撿出的各色武器,搖了搖頭:
安保隊長忽地抄起那柄亞音速沙包槍——他自顧自抬高音量,聲音中帶著惶急與慌張;「你幹什麼,把槍放下!攻擊我們的話,『慶雲觀』求真有限公司將對你執行無限索賠權與自衛權!」
「不是針對你,公事公辦罷——呃!」
他把和-圖-書屍體艱難地往上拉了拉,更穩妥地遮住頭臉——身上已經被各種污水濺得亂七八糟,不介意再臟上一些。
「我作為一個五金店的老闆,身上帶著這些東西不足為奇吧?根據微機道學研究會頒布的《個體戶貨物運送條例》,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時候甚至還可以再背兩把自動火器。另外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是『方氏五金店』法人的……」
「有意思……這什麼主管,是故意把這些安保送到我手上來殺的啊?不,應該是連環計……我殺不殺這些人,他都不虧。」
「飛吧。」
安保隊長抿了抿嘴,露出一絲獰笑:
啪!
狹小警衛室內首先響起的是液體滴落在地的清脆聲響——這聲音來自於安保隊長的嘴裏。
方白鹿清了清嗓子,在周圍一眾安保們齊刷刷的拉栓上膛與開啟保險的敲擊聲中說道:
方白鹿接過飄來的手機,將它在橡膠雨衣上擦了擦——哪怕上面不曾沾上一星半點的體液。
方白鹿放下舉著的雙手:大致確定了對付自己的敵人是誰,也就不用陪著他們演戲了。
砰!
方白鹿搖了搖頭:不管盯上自己的是誰,看來是要撕破臉皮了。這麼明目張胆的栽贓誣陷雖然也不罕見,但一般是針對那些沒有後台的小個體戶。自己的方氏五金店現在已是道產,不是這種不知來路的「子公司」可以來這種巧取豪奪的冤大頭了——研究會也是有防止互相傾軋的內部條例的。
安保們就像是某種被旋開的人型膠囊,血柱從他們腰腹部被斬開橫截面噴出,分離開的上下半身被「手機」的衝擊力帶得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