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淳的香氣灌入他的鼻子,那是精製營養液微酸中帶著清甜的氣味;五光十色的赤|裸軀體映進視網膜,用肢體語言呼喚他付費解鎖道侶的組裝部件;耳邊的低語絮絮不斷,告知購物目錄中的今日特惠。
咳!
新舉起在轉出漩渦狀氣流的寶劍,朝向那兩副面具。
哇!
啪!啪!
歡散人忽地止住那怪異歪斜的步伐,立定不動。
而被他擊中的令牌,卻連一點划痕都沒有。
「跟研究會有私怨……?呵!是么?會長他們去出差了,我是值守的小組組長。也就是說——」
慘白的面具上,滿臉愁容:
「啊,故意沒有隱藏身份;吸引道兵上去一網打盡?不蠢,但是也沒多高明。花活倒是好看,少見少見。」
「你造成的損失,我要負責的。所以,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就當你是其他組織派來破壞的,可以嗎?」
從獠牙間噴出由煙揉成、猩紅渾圓的氣泡,急速的飛行使它成了橢圓形。
練氣士向前跨了一步。他一腳踩上新的喉結、一腳踏住接合寶劍的手肘,居高臨下:
新仰起臉:練氣士面孔用來嵌入法器的凹槽被寶劍劃開、撕出翻卷的猙獰傷口,卻沒有流出體液——就像是用橡皮捏出來的假物。
「不,沒組織指使。個人恩怨而已。」
歡散人的兩副面具翻起眼,打量方白鹿身後的空處、似乎在找著什麼。同時,他腳下不停、繞圈踩著怪異的步子:
離練氣士還www.hetubook•com.com有十步,幾乎觸手可及的距離。
這個練氣士用面具視物!
與之前不同的光色從存取殿破碎的玻璃窗格中射入,將立柱、殘垣、半碎的屍山與在場諸人照出散亂的影子。
「罷了!活弄得很漂亮,也不算虧——怎麼說來著?哦,視覺盛宴。」
他像是甩去袖口的水般,將令牌朝下一揮——令牌發出尖銳短促的聲響,聽著像是被點了快放的音頻:
另一邊卻是非人般的亮紅、似乎其下還裝上了耀閃的彩燈;細長的酒糟鼻木棍般突出。
練氣士腿一沉,踏斷了新的臂骨。
滋滋!
「你為什麼下來?樓上的陷阱不要了?」
新兩邊細劍似的直眉幾欲錯在一處,眼中綻出光來:
砰!
有巨物從存取殿的壁中探入,如虛幻之物。
接著躍起!
新忽地向前躥去。
煙團裹上練氣士的胸腹,凝結不散。
「來,大聲呼救,讓那個道童下來。」
練氣士扭過身:那片蒼藍色的光華已在「天洞」之中消失;「雨」也已經停止。
方白鹿把抽去一些的煙捲倒著捏住——五指捏著濾嘴,把煙頭籠在掌心裏:
光芒進來了。
他猛地仰頭、胸膛鼓起——接著像是鍛鐵的錘般甩動腦袋,狠狠一吐:
「『手機』。」
那雙比五金店門板還要寬大的眼睛中,瞳仁是經過精細設計的變體文字、構成了圓形:
「沒錯,很識貨。」
「打還是不打www.hetubook.com.com?」
鮮紅中夾著黑的水。
「是驅動不了了么?遺憾,好久沒有斗劍了。可惜我說了不算,不然倒挺希望你能加入我們的學習小組。個人看來,你有想象力;更重要的是,你有道骨。」
「不能好好說話嗎,狗崽子?怎麼見人就咬?」
歡散人忽地向後退了一步,從新的身上讓開。胸前的四隻眼睛亮起蒙蒙的光:
接著,是整顆頭顱——
「你是『歡散人』吧?把人手踩斷了,打算賠多少錢?」
沙石只是佯攻,用以找出練氣士視物器官的位置;真正能遮蔽偵查的煙球卻無法連續噴吐。
它垂下頭,環繞周身的純白雲氣卷向四面八方、充塞于存取殿內;如平地湧起的滾滾海潮。
練氣士被籠在沙塵中,稍稍曲臂,似乎要護住胸前的空處——
一旁傳來廉價火機的打火聲。
「泛亞軍工?感應結社?還是海外來的?外門道士呢?」
轟!
「你的飛劍玩得不錯,我喜歡這種別出心裁的玩法。它有名字嗎?」
動彈不得的新轉過眼:方白鹿正站在不遠處,點起用牙齒咬住的紙煙;外套滿是破口與灼痕、破布般絲絲縷縷地垂下。
「上面的是個『童子』?還是登記在冊的。」充當口器的引磐閃動著二極體,從揚聲器里發出饒有興緻的沉悶男音;「我查查……嘿,是『外門道士』的道童。」
方白鹿把煙頭丟進了腳邊的血窪里,沒有對歡散人的說法做出
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答。
隨著衝擊,手肘帶著寶劍向上仰起、斜刮過練氣士臉上的法器;摩擦發出有如車床切割般的聲音、高熱的火花在新的胸口灼出小洞、帶來像摸到冰塊的痛意。
不長的一句話,方白鹿說得非常艱難;每吐出幾個字,就要喘上一口氣。不知是誰流出的鮮血在他腳旁匯成一灘水窪,隨著雙腿的抖震泛起圈圈波紋。
「煩人,煩人。為什麼非要挑今天來搞事呢?明天我就不值勤了。」
法尺作鼻、令牌豎立眉心;符印為目,雲鐺聲聲搖動——本是耳孔的位置斜斜伸出兩面長幡、隨著電流作響而轉動。
「哎,那好吧:慘叫也行。」
「嘶——想多了,沒力氣布置陷阱。」
臉前忽地一沉,頸椎傳來壓力與慣性導致的挫痛:
「失手了。」
「老闆太累了,幾乎動不了。」
方白鹿似乎被煙嗆著了喉嚨,咳嗽連連、面色古怪。
躍在半空的新被按進了混凝土的碎塊中,脊背砸彎了橫于身下的鋼筋。
「……」
新曲起手。沒有去抓踩在喉間的腳,而是艱難撫上呼吸器的邊沿。
新游魚般穿過混凝土柱構成的袖珍叢林:他留足了轉向與變幻身位的餘裕,以躲開練氣士可能的遠程攻擊。
練氣士已被製造出了破綻,他有信心刺穿任何血肉或鋼鐵做出的軀殼——
他像是剛淋了一場瓢潑的暴雨,從衣角、發梢與下巴往下滴著水。
歡散人沒有答話,面具上的四目上和_圖_書下掃動。
左眼是「優」,右眼是「惠」。
話音未落,天變了。
他也想要看到血;對方的、或是自己的都無所謂。
方白鹿擺了擺頭,卻忽地倒吸一口冷氣、似乎觸到了傷口:
亮紅的面具勾起嘴角,不住無聲嬉笑:
他一手下拍地面、維持平衡,急急轉動的寶劍攪入混凝土、噴起塵埃與沙石:劍鋒稍稍翹起,驅使它們朝著新的前方罩去。
「他不敢上去。」
先是崢嶸起伏的鹿角、頎長寬闊的口部、漂浮蜷曲的長須;它們從方白鹿的斜上方而來、沒有樓壁可以阻隔。
「因為我草菅人命?」
他歪著那張假臉:
那是不斷變換的華彩,湛藍、赤紅、藏青、鵝黃、月白、烏紫、燙金兼而有之。
「不,那叫心無雜念,敢為人先。」
……
嗡嗡嗡!
「好了,都在拖延時間。但是我比較快一點。」
像是荒人偶爾祭拜的土地公,用廢料與零件搭出的偶像。
呼!
方白鹿對此再熟悉不過。這是廣告雲。
慘白面具的雙眸滴溜溜轉動、亮紅面具的視線與新相交。
接著是疲倦含混的叫喚。
他高高舉起令牌:
心頭的閃念落在他的身體動作之後——在大腦還躊躇時,四肢搶先一步作出決定。
新忍著劇痛,夾緊背部的肌肉——他要盡量讓受損的脊柱恢復得快一些。
咔!
那是一隻手,罩上了新的臉。不知何時,練氣士的手腕節節脫開,向外延展;竟搶先在寶劍之前擊中了新。
「喂。」
方白鹿沒有和_圖_書動作的意思,只是揚了揚下巴:
這是平日盤旋于吉隆坡上空的巨龍。
接著,手向下一壓。
高速前進中,新彎下身:
「掌中的玄機?挺有意境。怎麼不拿出來跟我鬥鬥劍?」
「……夫香者,飛雲結篆,明德維馨。陽氣升騰,丹鼎運元神之火;迴風混合,玄關靄太素之煙……」
再說:誰也不知道老闆還剩下多少氣力——能消耗一點敵人的能量便是一點。
歡散人還在繼續說著:
……
雲穿過了方白鹿:
左胸的面具是白色、沒有鼻頭,彷彿卡通中的角色——並非雪般的白,而像是久未日晒的人臉。
練氣士整了整夾克,雙手揣入褲兜:
方白鹿也不急,只是用發顫的手夾著煙,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血。
歡散人撓了撓臉上的法器,開始左右走動——這動作看起來分外滑稽:
他渾身忽地一抖,卻沒有出聲。完好的那邊手扣住獠牙的邊沿,準備向上撕扯。
「遺物。」
歡散人拔下眉心正中的令牌,發出「撲」的一聲脆響:
「那你呢,小兄弟?有沒有興趣說說同夥的情況?」
每一步的落足點都避開了支離地面的凹陷與障礙;寶劍那被延長的刃體在身後拖出長長的溝壑。
旋轉的劍刃捲起疾風、將新的頭髮吹得向後倒伏;他眼中倒映著煙泡的血色、與利刃的白光。
歡散人偏過頭,似在思索品味:
「老闆說了……如果實在沒辦法,就把呼吸器摘下來。」
幾點鮮血從獠牙面具的縫隙中噴出,濺上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