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在外的嘴唇很紅、且豐潤——不像抹了脂粉或唇彩，倒像是血氣格外充盈的健康；下巴與頜骨的線條圓潤、勾出恰到好處的弧度：既不因尖細而顯得刻薄，卻也毫不臃腫。
現在該正有吉隆坡警備隊的機動警員姍姍來遲、趕到顯應宮：微機道學研究會並不是第一次遭遇襲擊，但這些新馬來西亞的官方力量不過只能起些清掃收尾的作用。
之前從警務所中「保釋」自己離開時，他讓順手帶走的高麗駭客攻破了資料庫、儲存在黃五爺的記憶體中。
更別說研究會裡的道兵、力士與行政人員都已死傷了大半。
「我來斬你了。」
他早已知道答案，這不過是例行公事。
瞳仁黑得像墨，眼白卻是灰暗的金。
下潛的隧道四壁亮晶晶的，像是剛鍍了層鉻。
視網膜的角落閃過訊息，署名是「慈悲刀」。
當時搞來的警民介面與增援碼，就是為了在這時派上用場——
半球型的龐然空室，穹頂點綴著漫天星宿——那是定製的弧光ｈｅｔuboｏｋ•ｃｏｍ•com燈，排列中有著規律的間隔、組合成微妙的圖案。
漆黑髮亮的長發燙成波浪、披在腦後，如雲如瀑，底端束好晃晃悠悠垂到腰間；身著的錦袍用金線綉著電泳儀、脫色搖床、離心機與移液器……六十四種儀具設備，以卦象方位排列。
方白鹿看著她。她則咧起嘴，露出整齊的牙、與臉頰的單邊酒窩：方白鹿很懷疑，原生的牙齒是否能有這樣的亮白色澤？
久而久之，一點幽明徘徊於左右——它閃著兩頰飛霞似的粉色光暈，照出周圍的模糊圖景。
起初，是沒有光亮的。
他撓了撓鼻尖——
這是方白鹿準備的撤離手段之一。不，該說是專為店員們所準備：
她輕輕一展雙袖、再次扶住膝頭，露出被解開的眼睛。
以它為圓心，排列著數十組鋼鐵鑄就的蒲團與案幾；八卦鏡形制的屏幕豎立在每一座案几上、依舊激活——
方白鹿扶住巨掌的中指，站起身；走出深道。
他癱倒在手掌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指根上，繼續下沉。
滋啦……
皮膚那鮮活的模樣，像是剛剛從人身上剝下的。
當然，還是要象徵性地收上一筆罰金，才會放三人離開。
警備隊會將受到「標記」的五金店三位僱員，與宮外的數十位信客當作嫌疑人一併拘捕、帶離現場……
方白鹿用牙叼住濾嘴，舉起右掌、接住從背後飄來的「手機」。
方白鹿轉動視線，點開彈出的窗口。這位少年駭客該正處於數字空間中、與諸多護法神將進行電子戰，為他繼續轉移視線：
他向前走動，直到能夠看清那人的樣貌：
他揚了揚手中的飛劍，口中含混不清：
但沒有眉、沒有眼。本是眼眶的位置並排列著四條鋼齒交錯的鏈牙，拉鏈垂在一旁、用純黑的陰魚當作裝飾。
要是沒有這一步，研究會將會追逐他們、直到牙齒也化成灰為止。
不知怎地，那長長的尖角讓方白鹿想起惡鬼。
方白鹿覺得這像是神經拼接術的後遺症，但接著又wｗw.hｅｔｕｂoｏk•ｃom•cｏｍ拋棄了這個念頭：他沒有對自己的視神經動手腳，外識神里也沒有加裝輔助視覺系統。
一切正按計劃進行。還處於存取殿中的小新、黃五爺、朴文質三「人」此時該已經被突入顯應宮的吉隆坡警備隊帶走、並關押起來。
由胸前誇張的弧線與纖細到盈盈一握的腰肢來看，這是位女子。
這足夠了：尤其是，有自己這個最大目標的情況下……
它們的視線一同穿透過煙草燃燒出的煙霧，與方白鹿的雙眼交匯。
方白鹿發現：她赤著一隻腳，另一隻腳則穿著橡膠做的洞洞拖鞋。
畢竟在這個時代，衣著、面容或行跡，都沒有資料庫里的一行記錄來得有效。
面具籠罩住口部以上的半臉、直到髮際線的分野，那是比其他位置的皮膚、要稍稍暗些的肉色。額間伸出兩根刮痕密布的犄角，上細下粗、頂端開出分叉，指向天穹。
練氣士抬起手，以寬大的袖擺遮住面孔；從袍袖後傳來拉鏈拖動的聲響。
「最後一個……」
方白鹿挪開目和_圖_書光：他現在要找的並不是這個。
之所以要進行「猜測」，是因為方白鹿無法清晰看清她的臉部——
但作為避開研究會餘下練氣士的代價，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這迷魂陣大概要讓那些研究會裡的鬼修們花上數個小時，才能理出線索。
有的時候，大人的事不該讓孩子插手。
屏幕里播放著構建出的波浪形半色調圖像，正顯示著火候與天時五行的即時讀數；交互界面展現出某種古老且簡陋的審美。
等回到警務所，進行暫時拘留時——這些警員就會發現，資料庫中出現了小小的「錯誤」。這三位所謂的「嫌疑人」，不過是來替店鋪向財神爺供奉些微薄香火的老實人罷了。
不知為何，到現在為止她都不曾說過一句話。
「阿塔拉？剛在研究會裡註冊的學員名，是叫『支離客』吧。」
新的受傷並不在他的意料中——不過倒是正順了心意。
方白鹿摸出一根煙，點上。打火的脆響沒有迴音。
空氣中回蕩著隱隱的嘆息聲，但練氣士的雙唇是緊閉的。
不和*圖*書知過了多久，隨著身下巨掌的停止運動，眼前終於豁然開朗。
……
方白鹿吸了口煙，從鼻孔噴出長龍。接著用另一隻手拂去積了長段白灰的紙煙，輕聲發問：
兩對、共四隻眸子在惡鬼的覆面上閃動、旋轉，像是音樂節里跳動的燈光。
她彎下腰鞠了一躬：左手撫于胸前、右手向旁展翅般高高抬起。那是表演者向著僅僅一人的觀眾，所進行的致意。
阿塔拉從盤坐的姿勢中站起——自然流暢，若非經過嚴密的訓練、便是有著與常人不同的關節構造。
粗壯的鼎足反射著合金的色澤，抵住空室的四角、龐大無朋。
有人正盤坐在丹爐下、面對著方白鹿。
「運氣好的話，那時候也該完事了。」
「人正在運輸，已經離開。臨時的公文已經做好上傳了。」
空室的中央，是個丹爐。
丹爐外殼由半透明的材質組成、鼓出的爐腹不住橫向做著自轉。硃紅色的丹液于其中奔涌、翻滾；似有什麼東西正在搏動、打出陣陣波紋。但方白鹿看不清晰。
「太累了，出現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