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賽博時代愛情故事·其二(五)

「你以為我跟你鬧呢?那我給貴寶地開個新的大門。」
他舉起手,置於胸前:大拇指內扣,曲起雙手中指相抵,將兩邊無名指、食指豎起。
二,如果自己的信息情報與事實有誤、那就定然是個陷阱。
洞天被巨柱們撕開出狹長的裂縫,露出其外的虛空:那裡,有兩顆滾圓熾熱的「太陽」。它們冒著橙黃的精光,中心處卻又黝黑一片;就像是……
他是想要尋到一份挑戰和鬥法的快|感——但不自覺地邁進別人設下的陷阱里,只令他覺得危機與惱火。
數字空間沒有上下、不分左右,一切節點與埠間的距離可視為「零」;阻礙在其中的只有禁法、口令與密語,擋住那些好奇的跑者們跨越物理世界的山和海。
慈悲刀低下頭,懶得再看洞天的穹頂:天穹中的倒計時幾要歸零,留給他的思考時間所剩無幾。
這是對數字空間的代稱之一:就像「福國」、「烏有邦」、「二進位淵海」、「三千小世界」、「應許之地」一樣,不同地區的人們口中,對hetubook.com.com這絮繞于生活里的網路有著似是而非的叫法。
這並非是某種玄學的說法。
有人在光電騎手的神魂里種下錯誤的情報,似乎是想要吸引他前來這座野廟、來「比武招親」:
倒計時中止了。快速跳動的讀秒界面片片崩解,如被吹散的塵灰般歸於無形;周圍的蒙蒙白霧逐漸蔓生出蛛網似的裂紋,縱貫天地之間。慈悲刀分佈在新馬來公共伺服器中的台台肉雞、他所竊取到的信眾正齊力計算,為慈悲刀破去此地的一切禁法——
「好香喔。」
若是慈悲刀想要,念動之間便可環繞全球。
啪!
啪啦、啪啦!
雖然他最後還是結束了旅程,回到了吉隆坡。這也是大多數黑客的選擇——停留在離自己物理存在更近的地方。
慈悲刀仰面朝天,攤開雙掌。他沒有張口,而連綿不絕的騰騰聲浪以少年黑客為中心朝四周擴散,如起潮般打在洞天無形的防火牆上。
「操。」
但數字空間里並沒有溫度高低之別,至少說hetubook.com.com這個洞天里並沒有如此設置:那恐怖的異象,是由慈悲刀胸膛中無匹的算力所帶來的。
咔!咔!咔!……
在數字空間的生存規則:一,若是預感有壞事將要發生,那就必定會發生。
在連綿不斷的清脆響聲里,慈悲刀的胸骨和肋骨刺破虛擬皮膚、由上到下,根根朝左右打開;像是豎起的大張巨口,讓人看起來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沒有絲毫作用:那些空茫茫的蒼白一如往常,看不清終止與起處。
這恆河沙數般的廢信息,經過慈悲刀神通的自動運算與篩選、則會為他生出能趨吉避禍般的本能:像是某種芒刺在背的癢痛,實際則是神通自動警告所轉化出的感官信號。
在這次「比武招親」的短暫旅程里,卻沒有丁點生效……這本該代表著「比武招親」不過是個有驚無險的插曲,但不知怎地,慈悲刀總覺得並沒有那麼簡單。
「大澤」。
所以……
放在平日里,慈悲刀或許會不以為意、只覺得自己多疑;但考慮到現在的和_圖_書情況——
慈悲刀結印的雙手忽地一抖:因為「她」出現了。
他于這次吼叫中攜帶了至今所收集的種種「外道」:解包后的「喪魂蠱」、用來暴力解碼洞天的密鑰;由網路深處、那些廢棄野觀搜刮來的符陣,含有眾多無名用戶的精魄,本該破去萬般邪法;乃至亞伯拉罕教系秘傳的,用聖靈、聖母、聖子所編寫的三進位病毒「Trinity(三位一體)」……
獸吻頂端傳來雷霆般的隆隆喘息,似乎在表達某種嗅探。接著,那不知名的巨物張大嘴,發出震耳欲聾的厲聲咆哮:
起先,伴隨著震蕩,洞天上冒出了十根巨柱。它們由上往下排列著、相互交錯,難以看清構成的材質;每根巨柱的表面都覆蓋著奇妙的圖案與油彩。接著——
慈悲刀猛地合起雙掌,發出炸響:他已怒火中燒。
他受不了被人困在這種狹小的惡地。
事實上,在他離開世尊講法的山堂時,便試過以「周遊」砥礪自己、磨鍊種種所掌握到的妙悟和秘法:他曾穿過道國軸心的中和_圖_書控天河,相傳那裡保留了舊世界的些許榮光、但慈悲刀只看到腐朽破爛的一堆屎山,炸散成分散式的繁星;美洲的焦土裡上演著活地獄的圖景,廣袤的大地擠滿無窮無盡的罪人、在現實火坑中跛行——尋找著能夠背負世人可怖債務的「新基督」;數字的天國之門則緊緊關閉、也無人叩問,只有慈悲刀從力天使早已腐爛的儀仗叢中穿過;爪哇集團馴養的巨獸吞吐里滿是交雜虛幻與真實的熱氣,它們趴在企業的屍骸上、徒勞地試圖撕開這些舊日神明的皮膚;妖魔為被自己咽下肚裏的人格而哀嚎,這些呂宋島的領主們在網路中的哭叫如此無力,讓慈悲刀想要發笑。
若是道行技法到了慈悲刀這種地步,便會有「天人感應」——更符合佛門傳承的說法,叫作「共業」——億億萬人類的業障與魔債混合於一處,溢散在「大澤」里;就像是湖底的腐臭泥沙,稍稍攪動水流便會裹起無數。
「不打了,我要出去。」
慈悲刀用掌根推了推臉上的玳瑁眼鏡,語氣冷淡:
毛茸茸的長吻hetubook.com.com從縫隙中探了進來。略略咧開的嘴部中是一顆又一顆比成年人還要高大的尖利犬齒,粘稠的唾液如瀑布似流下、無止無盡。
但——
但是慈悲刀心中再明白不過:自己屬於億萬世人中最稀少的那部分——他擁有真正的自由,六識與法身皆已得到解放。
這是「大虛空藏」的手印——
慈悲刀忽然明白了:那是一對眼睛——獸類的雙眼。而那根根龐大無朋的圓柱,則是屬於同一個主人的十指。
擂台上靜悄悄的一片,沒有傳來絲毫的回答;只有頂端的倒計時依舊單調且機械地跳動、朝著歸零奔去。
慈悲刀的判斷?設下陷阱的人(如果是人的話)已能混淆天機,遮蔽感應。
毫無疑問,這就是個陷阱——只是從結果上看,來的卻是比他法力更強、道行更盛的慈悲刀。
掀開的胸腔腹腔里並沒有現實中的臟器,只有無可計數的經文字元在其中翻卷鼓動;那像是一汪金與紅的滾燙鋼水,向外冒起股股翻騰的蒸汽。
就像「大澤」——一汪大湖,萬般有無混雜于其中,不分彼此與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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