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解決

可是駱舟怎麼都不肯叫,他不認為這個兇惡、粗暴、邋裡邋遢的男人是他爸。
沒有用,駱舟的身體比他強壯,拳頭比他有力。
她從來沒有觸碰過他。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語……」阮嘉禾吐出一個煙圈,「叫做「妻母非母」?」
少年人用近乎熱烈的、懇求的目光望著她。
年歲漸長,駱舟的身高可喜可賀地竄到了一米八六,當他再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蔡康磊時,對方犯怵了。
駱舟八歲那年,徐敏帶著他改嫁給了蔡康磊。
可高三的寒假時間只有短短十幾天,何況快高考了,駱舟想沉下心放在學習上面,所以留在家裡溫習功課。
徐敏常和他說,蔡康磊是個好人,駱舟不跟他的姓,他還願意養著他們母子兩個,要他討好他叫爸爸。
駱舟額頭上方被砸破了個口子,在流血卻渾然不覺,一雙眼珠黑黢黢望不見底,好似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婚姻里的女人大多有兩種身份:妻子,和母親。
駱舟低聲回答和-圖-書:「我明白了。」
今天卻撫摸了他兩次。
駱舟在幾米外站定。
茫然的目光漸漸收攏,重新有了焦距。
阮嘉禾腳步沒停下,上了天台。
駱舟沒抬頭,生硬地追問,「如果他執意要報警抓我,你也會這麼求他放過我嗎?」
「還敢頂嘴。」蔡康磊「呸」了一口,抓起徐敏的頭髮,頭皮傳來的劇烈的撕扯感讓她哭著求饒。
阮嘉禾,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嗎?
雙手緊握成拳,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微微發白。
徐敏想解釋:「是你回來得晚了所以……」
蔡康磊喝醉了,反應遲鈍,挨了好幾下才開始還手,拿酒杯砸了駱舟的腦袋。
阮嘉禾平時非常地好說話,對他,對江昀,對傭人,都保持著一種隨和的態度。
阮嘉禾拎著包往外走,「謝了。」
強烈的情緒在心頭升起,促使他把疑惑問出口。
既要離開,就拿尖刀將筋骨和腐爛的血肉徹底劃開,血緣、親情、生養之恩、人倫道德,通通和圖書都拋在腦後。
即使挨揍也不怕,依舊用最惡狠狠的目光瞪著男人。
阮嘉禾想,從今以後,她只要快樂。
以往的假期,駱舟會想方設法出去找兼職。
他們是,同病相憐?
抽完煙的阮嘉禾又回到平時笑吟吟地模樣,走上前,溫柔地捏了捏駱舟的臉:「餓了沒有?我帶你去吃飯。」
徐敏連忙把飯菜端上桌,蔡康磊只嘗了一口便罵:「老子在外頭拚死累活地掙錢,你連口熱菜都做不來?」
駱舟沉默了:「……」
蔡康磊脾氣暴,還是個酒鬼,交往期間尚且裝一裝,領證后便暴露了真面目,每次喝完酒就拿老婆撒氣。
駱舟的嗓音微微顫抖:「我該怎麼辦?」
阮嘉禾把煙在欄杆上摁滅,恩賜般地告知給他答案:「只能要一個人———老公和孩子,逼她作出選擇。」
男人醉醺醺的咒罵聲、獰笑聲,和母親的小聲啜泣、尖叫和求饒聲交織混雜在一起,童年的一幕幕復現。
駱舟衝出房間,和蔡hetubook•com.com康磊扭打在一起。
中午,蔡康磊帶著一身的酒氣回來了。
獨自上岸,還是跟著母親一起溺水。
自然界的任何雌性都會選擇孩子。
明明只不過是站在那裡,卻好似有無限風情。
蔡康磊親口說過,看見這小孩的眼神,就知道他將來絕對是一個喂不熟的小白眼狼。
蔡康磊不敢再毆打徐敏,至少在駱舟在的時候不敢,而徐敏卻還美滋滋的認為這是他改過自新的表現呢。
駱舟一路跟到天台。
駱舟轉身:「不好意思,麻煩你們跑一趟。」
「可他沒有打我……」徐敏流著淚再次強調道,「他改了,我們就不能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嗎?」
痛苦是生在腿上的爛瘡,不會痊癒,還會不斷擴散,到最後整條腿都會爛成白骨,連路也無法再走一步了。
蔡康磊曾一腳把他踹飛幾十公分遠。
她從最北的城市,逃到南方的花城,再沒有回去過,並且拉黑了家裡所有人的聯繫方式。
在蔡康磊家暴徐敏的時候,和圖書年幼的駱舟就橫開雙臂,站在母親的面前保護她。
除了人類女性。
她所撫摸的,其實是過去的她自己。
看著母親遭罪會讓她痛苦,聽母親打電話和她訴苦,所有的那些負面情緒堆積在她的身上,同樣痛苦不堪。
可當她點起一支煙,深吸一口,原本矜淡自持的眉眼在一剎那間變得生動鮮活起來。
駱舟聽見了胸腔里劇烈的如擂鼓般的震動聲。
當然那是在他年紀小,沒有反抗能力的時候。
她只能從這兩個選項二選一。
但事實證明她才是那個在水裡的人,而母親則是綁在她腳腕的一塊巨大的石頭,拉著她一點點沉入水底。
阮嘉禾曾經天真的以為,她是母親的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努力就可以把母親拉上岸。
阮嘉禾沒有辦法。
有一瞬間,蔡康磊覺得自己真的會死在駱舟手上。
「你我之間客氣什麼?」梁州笑了笑,「阮小姐真要謝,不如請我吃頓飯?」
其實徐敏也不算撒謊。
駱舟陡然警覺,從黏悶的空氣中嗅出不和_圖_書尋常的味道。
「當然了。」徐敏毫不猶豫地道。
至少現在蔡康磊認慫了,不敢再對駱舟如何。
阮嘉禾選擇逃出那個令人窒息的家。
阮嘉禾抽出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你離遠點。」
駱舟敏銳地察覺到她語氣里的惆悵和感慨。
在母親的眼淚攻勢下,他放棄了這次的機會。
可笑容之下卻是淡淡的威嚴和疏離,教人不敢親近。
「她可能是個「好」妻子,但是絕對不會當個好母親。」阮嘉禾像是想到了什麼,自嘲地勾起嘴角。
阮嘉禾回:「吃飯就不必了,會給你加獎金的。」
「嗯……」阮嘉禾沒有細說,「我無數次的嘗試想拯救她,可一個人心甘情願地受罪,是誰也救不了的。」
她不希望兒子進局子,也不希望丈夫進局子。
「好吧。」梁州的笑容淡了幾分,「謝謝阮董事長。」
梁律師還有別的事,先走一步。
儘管駱舟有一種錯覺———
他叫她阮小姐,不是江太太。
梁律師的任務已經達成,倒不介意此種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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