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無限風光在險峰
第八十八章 慈德動天,我武惟揚

車身相對輕便,車子前邊,也沒那麼臃腫,駕轅的,是兩匹阿拉伯騏驥,右手邊的那匹上面,騎著馭手。
校場上聲息不聞,但金戈肅殺之氣,籠罩穹野,瀰漫天地。
步兵方隊,橫二十五人,縱十四人,領隊二人。一個方隊三百五十二人,共一萬零五百六十人。
空中或高處望下去,五十一頭藍色鋼鐵巨獸,在大地上一言不發,沉默蹲踞。
總計:官兵一萬二千一百零九人,馬一千三百九十匹,大炮一百六十門。
……
第一,中國的政治文明,實在還沒有發達到這一步。真這麼干,迴鑾之後,必然「浮議四起」。「太后閱兵」,步子邁得已經夠大了,再大,就要扯著蛋了;
刺刀如林,細碎的寒芒在隊列中閃爍,猶如巨獸的鱗甲;擦得錚亮的大炮,青銅的拿破崙炮,鑄鐵的「維特沃斯」炮,炮身清光隱約,猶如巨獸的爪牙。
分列式,即諸軍列隊步操,依次通過閱兵台,接受檢閱。台上的「首長」微笑揮手,台下的隊列高呼口號,云云。
這個異樣的騷動,原因極其複雜,大約除了一個處心積慮的關卓凡,沒有人能夠真正說的清楚。
除去駐防江蘇和遠征西北的,軒軍駐天津部隊近五萬。其中,單是參和圖書加征日的部隊,就遠遠超過了受閱部隊的數目。不過,和在美國的那次慶功加狂歡性質的大閱兵不同,這次閱兵,更多的是「表演」的成分居多——「表演」給聖母皇太后一個人看。因此,必須精中選精。
於是,聖母皇太后不入軍營,直接就上小站大校場閱兵了。
關貝勒矜持地笑笑:「各位老夫子面前班門弄斧,獻醜了。」
太后「閱兵」,和「勞軍」是連在一塊兒的。說到「勞軍」,標準的程序,當然是大人物深入營房,噓寒問暖,和普通士兵、基層軍官,握個手、聊個天,再參觀個陳列室,一起吃個食堂,以示體貼下情,「與子同袍」神馬的。
……
第二,這次天津之行,關卓凡定位軒軍官兵之於聖母皇太后,就是這麼一句話:「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這倒不是關貝勒小氣,自個的女人必得藏著掖著,生怕給別人瞅一眼就吃虧了——他實在另有深意,暫且按下不表。
往聖母皇太後身上看,一身極挺括的呢子軍禮服,長靴大氅;頭上戴的,卻是黑貂暖帽的鳳冠,冠上三層東珠,金鳳拱繞,高高聳起,車行之際,微微顫動。
參加閱兵的軒軍,共有:一個禮兵方隊,https://m.hetubook.com.com三十個步兵方隊,十個騎兵方隊,十個炮兵方隊。
聖母皇太后的鑾駕一出現,校場上便隱隱生出一陣騷動。沒有人敢說一個字,沒有人敢咳嗽一聲,沒有人敢扭一下脖子,甚至,也沒有人敢隨便的轉動眼珠子——這個「騷動」,是由突然變得急促的呼吸和心跳組成的——這是最嚴格的紀律也無法抑制的。一萬餘人的呼吸和心跳,同時倏然加快,猶如無聲的悶雷,在校場的半空中滾滾而過。
彼時清朝的最高統治者,在普通人的心目中——不論華、洋,依然有著崇高的地位,軒軍的士兵,來源大多是普通的老百姓,見到皇帝和太后,激動一番,非常正常。
御姐深宮歷練經年,「站功」想來不錯。可是,又有什麼必要叫她吃這樣的苦頭呢?
彩坊上頭,又掛了一條大大的橫幅,基本和彩坊同寬。書友們大致想象得出這條東東幹什麼用的——如果是二十一世紀,自然要上書「熱烈歡迎聖母皇太后蒞臨指導」。可是,這是十九世紀中葉的中國,這行字,御姐看了,必然覺得「怪怪的」;要不寫「軒軍全體將士恭祝聖母皇太后萬壽無疆」?呃,還是「怪怪的」。
這個車子,和來和_圖_書天津路上坐的那個車子,大體彷彿,亦是在倫敦定製的洋車,亦是四輪。不同的是,這個車子是「敞篷」的,車廂的前半部,不設座位,前邊和左右兩邊,都裝了可以扶握的欄杆,此即謂之「軾」,聖母皇太后企于「軾」后,扶「軾」而立。太后居左,右首邊,赫然並肩站立者,毅勇忠誠多羅貝勒關爵帥卓凡是也——此謂之「驂乘」。
這不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天氣變過了,空中鉛雲低垂,四野草木蕭疏,校場上寒風凜冽。
大校場規制恢弘,大約有後世的四個標準足球場那麼大。校場雖大,但閱兵台卻非常樸素,上面也沒有陽蓬——這是關卓凡的要求,取一個「台上台下,寒暑雨雪共之」的意思。不過,這個檯子,拿來「接待」聖母皇太后,就顯得簡陋了一點。
騎兵方隊,橫十二騎,縱十騎,領隊二騎。一個方隊一百二十二騎,共一千二百二十騎。
只是暖帽帽檐的上緣,垂下一副明黃面紗,紗后風姿隱約,國色何如,卻是沒有人能夠看清楚了。
禮兵方隊,橫十三人,縱十二人,旗手一人,護旗二人,共一百五十九人。
不過,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整個閱兵,先行閱兵式,再行分列式。
閱兵台在校場m.hetubook.com.com北部中央,坐北朝南,受閱部隊在校場東列隊。五十一個方隊分成三大列,第一列是一個禮兵方隊和二十五個步兵方隊,第二列是二十五個步兵方隊,第三列是十個騎兵方隊和十個炮兵方隊。
炮兵方隊,橫四門大炮,縱四門大炮,每門大炮前連彈藥車,由一匹駿馬牽引,馬上騎一位馭手;每個方隊領隊一騎。一個方隊十七騎、十六門大炮,共一百七十騎、一百六十門大炮。
另外,如果把五萬軒軍全拉出來,閱兵式加分列式,恐怕要從早到晚,整整一天才走得完——華盛頓大閱兵,十五萬人,單走分列式,就整整走了兩天。當時,關總司令在閱兵台上,站得全身肌肉酸痛不堪,臉上的表情肌完全僵住,除了微笑,不會做第二種表情了——如此深刻的體驗,記憶猶新啊。
還有沒說出來的話:這十六個字,出處雖然「堂皇」,但「書讀的少」的聖母皇太后,卻應該能夠看的懂——因此,也就必然看的「慈顏大悅」!
……
於是臨時在閱兵台上加了一座大大的扎花彩坊——拿二十一世紀的眼光去看,自然不倫不類,但在御姐眼裡,就悅目得多了。
說實話,這些活計,真叫慈禧來干,她未必不樂意,但關卓凡並沒有安排這個和*圖*書程序。原因有二:
清朝皇后、太后的鳳冠,與歷朝不同,其黑貂暖帽的形狀,實在和男子王公包括皇帝戴用的暖帽無異,只不過上面的裝飾不同罷了,所以,極具「中性美」,同近現代的軍裝搭配,竟是特別的合拍悅目!
幾個幕僚,眾說紛紜,最後,還是關卓凡自己定了案:「慈德動天,覃恩普沛;我武惟揚,無遠弗屆」。這十六個字,是從《尚書大禹謨》的「唯德動天,無遠弗屆」變化而來,而「我武惟揚」亦出自《尚書泰誓》。幾個幕僚交口大讚:意思極好,又扣得「太后閱兵」極為紮實,還有極堂皇的出處——好!貝勒爺大才!
一萬二千一百零九具筆挺的藍色身軀,釘子般扎在地上。除了戰馬粗重的鼻息和偶爾的嘶鳴,偌大的校場上,只有禮兵方隊旗手中「軒」字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當時關卓凡就深深感慨:領導也不好當呀。
閱兵式,即諸軍列隊而立,「首長」在隊列前徐行而過,閱看軍容。如果是二十一世紀,「首長」問一句「同志們辛苦了」,隊列答一句「為人民服務」,云云。
辰初一刻,聖母皇太后的鑾駕,準時進入校場。
凡事過猶不及嘛。
遠處的飛鳥,驚覺感應,呼啦啦飛起了一大片,盤旋迴翔,久不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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