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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卓凡點了點頭，說道：「他之前在廣東剿匪，是我的主張，派了他廣西提督的差使。去年年底，他粵省的事情了了，過了年，即赴廣西提督的本任——現在，大約剛剛到廣西。默公，我也沒有和馮萃亭打過什麼交道，不過，我曉得此人，智勇雙全，斑斑大才，兼之他是廣西本地土著，我相信，他必定會成為你在軍務上的好幫手。」
關卓凡心中暗喝一聲彩，嘴上說道：「默公！小子眼拙，可不敢錯看前輩——默公果然目光如炬！正是越南！」
劉長佑微微一怔，想了一想，醒悟過來，說道：「啊，他是現任的廣西提督。嗯，丹陽一役，馮萃亭打得很好。除此之外，我對他所知不多，也未曾謀過面。」
關卓凡連忙將他扶了起來，說道：「默公，我當不起——我是為國家舉賢！」
他雖然不甚熱衷洋務，但絕非耳目閉塞之人。事實上，督撫之中，劉長佑是最關心「國際形勢」的人之一，中國周邊的情形，更是念茲在茲。不然，怎麼可能寫得出那份驚世駭俗的「滅日攻略」？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大的征伐』，最近確實不會有。但——五年之內，大戰ｈetuｂｏok.ｃom.ｃｏｍ必不可免。」
「還有一事，要請默公留意。」
劉長佑重新落座，調勻呼吸，說道：「長佑有自知之明，有軒軍在，領兵打仗，是用不著我的。我揣摩貝勒爺的意旨，是要我在雲南、廣西，整肅地方，修葺城池，鋪設道路，囤積糧草，儲藏子葯，做戰備的功夫——不曉得我想的中不中式？」
「請貝勒爺訓示。」
真正是響鑼不用重鼓槌啊。
劉長佑握緊了拳頭，輕輕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關卓凡說道：「越南的情形，默公是曉得的，同治元年的時候，越南和法國簽了個《西貢條約》，南圻地方，整個兒丟給了法國，越南三分去其一了！這法國之於越南，狼子野心，其來有自，非止一日，他的胃口，又怎麼是一塊南圻喂得飽的？這兩年，得寸進尺，蠶食不止，咱們若坐視不理，遲早有一天，中圻、北圻，都得給法國人吞了下去！」
說完這句話，關卓凡雙手抱拳，人雖然沒有離開椅子，卻微微欠身，鄭重其事地一揖。
過了一會兒，他壓低了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貝勒爺是說——越南？」
頓了一頓，和圖書說道：「默公，馮萃亭這個人，你熟不熟？」
更緊要的是——「欽差督辦雲、黔、桂三省軍務大臣」？
關卓凡微笑說道：「默公，這個事，你不行，就沒有人行了！你長於戎行，威望素著，熟稔輿情，人地兩宜，不是我瞎吹捧你，默公，你倒替我想一想，除了你，我還找不找得出更適合的人選來？」
朝廷以廣西為洪楊起家之巢竇，肅清遺毒，綏靖地方，端賴老成，劉長佑於是留在廣西數年，一直到升任直隸總督。
劉長佑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道：「長佑領訓！貝勒爺放心，劉長佑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劉長佑重新坐了下來。
「默公，坐，坐！」
劉長佑趕忙站了起來，偏身讓開。
劉長佑熱血沸騰，難以自控，不禁捏了捏拳頭，沉聲說道：「貝勒爺明見萬里！法國一旦吞滅全阮，必北上窺我南疆！所以，所以……」
劉長佑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突然，他離座而起，一個千兒打了下去，高聲說道：「朝廷有貝勒，真正是國家之福！長佑願效死力！」
道光二十九年，劉長佑助江忠源平李沅發之亂，自此起家，之後平洪楊、平天地會、平白蓮教，十ｗwｗ•ｈｅtuｂｏok.coｍ.coｍ數年間，大小百戰，一直做到直隸總督，但從來沒有「欽差督辦軍務」過，更何況三省之多？！
劉長佑渾身一震，說道：「請教貝勒爺——和誰？」
「欽差督辦三省軍務」，這是曾滌生、關逸軒、左季高之流才能領的差使啊！
關卓凡微笑說道：「默公真正高明！所以，我要請默公南下，屈就雲貴總督之職！雲南、廣西和越南接壤，將來中法越南爭雄，不論我軍南下，還是法軍北上，都必然是雲南、廣西兩路進軍的，軍事上，雲、桂是一體的，所以，默公的雲貴總督，前邊兒得加一個『欽差大臣』的銜頭，節制雲、黔、桂三省的軍務！」
在廣西這幾年，劉長佑整飭吏治，清理賦稅，興學重教，革除陋習，對地方土司恩威並施，八桂面貌為之一新。
關卓凡剛想說「不要這麼說」，劉長佑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不過，肩上的擔子太重了，真怕……一個不謹慎，辜負貝勒爺所託啊。」
關卓凡哈哈大笑：「好個『當仁不讓』！默公說得好——我輩為國為民，就是要當仁不讓！」
劉長佑想起自己這段經歷，不由微微一笑，說道：「承蒙貝勒爺錯愛，htｔｐs://wｗｗ.hｅｔuｂｏok.com•ｃom我只好當仁不讓了。」
越南其時的國號為「大南」，皇帝姓阮，因此「大南」亦稱「阮朝」，劉長佑乃謂其「全阮」。
那是咸豐九年的事情，石達開轉戰廣西，劉長佑領兵入桂追擊，克柳州，授按察使，尋遷布政使。接著，滅天地會陳開、李文茂所建之「大成國」，升巡撫。
越南的地勢，南北狹長走向，習慣上，將全國分為南圻、中圻、北圻三大塊。
講起差份的輕重好壞，雲貴當然比不得直隸，但是，這是平調，不是降級。
頓了一頓，關卓凡繼續說道：「現在，有默公主持西南軍政，我就放心了！三省綠營改編，至遲三年之內，必須完成，這樣，對法開戰之時，咱們的後方，就堅如磐石了！」
劉長佑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乾澀地說道：「長佑愚鈍，要請貝勒爺開示——雲、黔、桂地方，小股土匪是不少的，土司……也有不大安分的，可是，似不足為患吧？這個，最近，西南一帶，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征伐啊？這『督辦三省軍務』……」
這，這，這不僅沒降級，還陞官了！
還有，沒聽說雲、黔、桂那邊兒出了什麼大亂子啊？這「軍務」和圖書從何而來？又如何「督辦」？
劉長佑的眼睛倏地睜大了。
關卓凡一字一頓：「法蘭西。」
馮萃亭，號萃亭，本名上子下材，馮子材。
劉長佑眼睛放出光來：「能得貝勒爺『智勇雙全，斑斑大才』考語的人，這個世上，大約不會太多——馮萃亭必是極了不起的人才！貝勒爺放心，我和他必精誠合作，不辜負你的厚望！」
「長於戎行」、「威望素著」神馬不必說了，劉長佑自然是當得起的。不過，當得起這八字評語的，不乏其人，非劉長佑可專美。可是，若加上了「熟稔輿情、人地兩宜」八字，除了劉長佑，還真找不大出第二個人來。
這幾句話，還真不算「瞎吹捧」劉長佑。
廣西的「三司」——臬司、藩司、巡撫，劉長佑統統做過，而且做得非常出色。
「中式！正是要借默公的大才，做戰備的功夫！」
「不敢。雲南、貴州、廣西三省綠營，一直沒有改編。這是因為，西南邊陲，諸族雜處，情形複雜。改土歸流雖然一直在辦，畢竟還沒有完全辦利落。沒有高明大賢主持，我不敢輕易動手，怕……變動之際，照顧不周，漏出空檔，為別有用心者所乘。」
他打住話頭，用探詢的眼光看著關卓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