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黃金時代
第一百章 看花了眼,看花了臉

徐承煜一愣,「花酒」兩個字,聽得心裏面痒痒的,可是——
他不好意思問,不過,大致意思,隱隱猜得出來,心跳得更加快了。
那「杜哥」一揮手,老鴇一個趔趄,差點沒閃個筋斗。
「不,不!」徐福說,「呃,我也只知道個大概……」
果然「開眼」,果然「見世面」,「清吟小班」的「紅倌人」,果然「才貌雙全」,手揮五弦,秋波流轉,婉轉鶯啼,徐承煜全身的骨頭都要酥掉了。
這個事兒,起於兩天之前。
做什麼?去「那種地方」,還能做什麼?徐福微微苦笑,囁嚅了兩下,沒有回答老爺這個問題。
醫生過來看過了,說大少爺的傷勢並不算輕,額頭上的那個口子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鼻樑斷了,傷愈之後,破相難免。還有,是否受了內傷,總要過個兩三天才看得出來。
徐承煜嘿嘿一笑,說道:「那——我就跟著吳大哥,去開開眼,見見世面!」
這漢子滿臉通紅,手裡拎著一把酒壺,已是喝得醉醺醺和_圖_書的。
中間人說的很直接:令尊大人是「帝師」,皇上親政以後,必然是要大用的,這個姓吳的,是提前過來「燒冷灶」的。
徐承煜怦然心動,手心都發熱了。可是也不由疑惑:自己不過一個貢生,毫無名氣,這個吳永,如何曉得自己,又如何單挑自己發財?
說罷,哈哈大笑。
徐桐對兒子傷勢的擔心,終於壓過了對兒子荒唐行徑的憤怒。再說,事情不能再往大里折騰了,不然,一不小心,消息走了出去,不僅臉沒地方擱,還可能影響到他的弘德殿行走的差使,於是,「大杖」什麼的,也不再提了。
「姑娘」唱曲兒之時,徐承煜確實跟著搖頭晃腦的哼了幾句,但聲音甚低,外邊哪裡就能聽見?他臉色煞白,不曉得該如何應對?
天人交戰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反正第一次「吃花酒」,就是吃酒、聽曲兒,不及其餘,沒有什麼干係。
緊接著,「杜哥」一躍而起,掄起酒壺,「啪」的一聲,正正砸在和*圖*書了徐承煜的鼻樑上。
這個啞巴虧,吃定了。
送走了醫生,看兒子沉沉睡去,徐桐勉強放下心來,他出了徐承煜的屋子,回到書房,叫了徐福進來。
這裏邊兒,有沒有什麼古怪?
送徐承煜回來的,是那個吳永和中間人,對徐福大致交代了幾句,也就匆匆告辭而去了。
「楠士」是徐承煜的字。只是,「楠士兄這般學問風采」,吳永這段話,並不全然聽得明白,譬如,什麼叫「借干鋪」?
不過,這個案子,確實是不能報官的,不然,天天講求道學的「帝師」,兒子嫖妓被打,傳了出去,徐師傅這張臉,往哪裡去擱呀?
徐承煜一聽,有道理呀!心下大為釋然,吳永之請,不僅痛快應承了下來,還冒出一個念頭:老爹這個身份,可要好好利用——以前我咋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老鴇一邊對著「杜哥」打躬作揖,一邊伸手來扶:「杜哥,你喝醉了,咱們找個地兒,躺一躺,醒醒酒……」
有一個叫做吳永的商人,身上捐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鹽大使」的功名,託人找到徐承煜,請他為過世的父親寫一篇墓志銘,潤筆極其豐厚:五百兩白銀。
一句話沒說完,「杜哥」大喝一聲:「我打死你這個小白臉兒!」
吳永看出了他的猶豫,笑著說道:「載酒看花,聽曲唱和,這是文人雅士的行徑,沒有一點兒不妥當的!再者說了,八大胡同,有三等堂子,也有第一等的『清吟小班』——咱們去『清吟小班』!這種地方,裡邊兒出挑兒的『紅倌人』,才貌雙全,自高身份——我說句得罪人的話,即以楠士兄這般學問風采,想要『借干鋪』,也要吃過三五次花酒之後,才肯婉轉相就呢!」
徐承煜雖然談不上什麼真才實學,但一、二百字的墓志銘,熟爛的套路,自然是一揮而就。
醫生替徐承煜上了葯,包紮停當。
吳永看了,大為激賞,五百兩白銀的潤筆,當場奉上,同時,要請徐承煜和中間人兩個,去八大胡同吃「花酒」。
老鴇還未答話,「杜哥」白和_圖_書眼一翻,拿手指著徐承煜,喝道:「哈,這裡有個小白臉兒!他媽的,方才咿咿呀呀的那個,就是你了?」
徐承煜還沒有反應過來,門帘倏地飛起,一條壯漢跨過門檻,闖了進來,一個老鴇,慌慌張張地跟了進來,忙不迭的連聲說道:「杜哥,使不得,使不得!」
話音未落,他手裡酒壺的蓋子,突然就飛了出去,正中徐承煜的額角,血立即冒了出來。
之後還發生了什麼,到底挨了多少拳腳,徐承煜天昏地暗,已經記不清爽了。不過,他還有一線清明,「杜哥」揚長而去之後,他叫人不要報官,趕快送他回家。
「雲嬌兒」賠笑著說道:「杜哥,瞧您說的……」
房間里登時大亂。
聽過了徐福的話,徐桐的臉色愈發難看了。
吳永皺眉說道:「媽媽,這位是……」
以後嘛——走一步,看一步唄。
「你不曉得?你不曉得就沒有人曉得了!你不肯說實話,以後就不要再跟著我了!」
「我也不大曉得,」徐福哭喪著臉,「我也沒跟著大少爺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
客人們趕緊上前,作好作歹勸住,說什麼「這件事必定是有誤會的,世兄傷勢好轉之後,問清楚了再說」。
徐桐已經反應過來,氣得渾身哆嗦,指著軟榻上的徐承煜,手抖個不停:「孽障!怎麼不打死了!來人,給我拿大杖來!」
總之,必須安心靜養相當一段日子。
「獨渥聖眷」的興奮和得意,被兒子的不爭氣打掉了大半,又在一班「同道」面前,大大出醜,徐桐的心境極其惡劣,客人們識趣,紛紛借故告辭,這頓氣氛熱烈的「小酌」,草草而散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老老實實,從頭說來,一個字也不許漏掉了!」
吳永站起身來,厲聲說道:「這太不像話了!」
正在如痴如醉,猛聽得外面一把暴雷似的嗓子高聲嚷嚷:「那裡來的癟犢子,在裏面咿咿呀呀,敗壞老子吃酒的興頭?」
「杜哥」又「哈」了一聲,這次是對著手裡還抱著胡琴的「姑娘」:「雲嬌兒!不來陪你杜哥,原來是另有了小白臉兒相好了!他奶奶的,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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