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一六九章 風雲突變

大伙兒都認為,今天的脈案,必定會有一個較為明確的、總結性的說法,以宣示皇上的「天花」經已「出」過了,接下來,就該「普天同慶,恩綸廣布」嘍。
過了申正,見還是沒有動靜,開始陸續有人離去。
「怎麼回事?一日之內,風雲突變?」
「那,這些癰、這些潰爛……何毒所致呢?」
「花」的狀況卻是正常的,繼續結痂、落屑,脈案上說,「肉色紅潤」——挺好的呀。
再次提到「保元」,再次提到「毒」,但是,早上的「清毒」,變成了晚上的「化毒」,一字之差,大不相同,說明「毒」已大盛,已談不上什麼「清」不「清」了,能「化」多少就算多少了。
這是第一張脈案。
議論紛紛。
昨兒個早上,不到卯初,小皇帝就醒了,是疼醒的——睡夢之中,腿抽筋兒了。
王守正夜謁軒親王府的第二天,小皇帝「天花之喜」的第一十八天。
快到中午的時候,小皇帝突然發起燒來,整個人燒得暈乎乎的,想大解,卻解不出來——兩個時辰不到,拉稀轉便秘了。
到了晚上亥正的時候,潰爛的部位,已不止於腰間,胸膛、背脊、胳膊、大腿,都開始出現潰爛的情況,連脖子都開始出狀況了和圖書,也不曉得是新生出來的?還是天花的「花」爛掉了?
人心開始浮動,「皇上的病情有所反覆」的說法,悄悄的流傳開來了。
脈案上說,此乃「腎虛、感寒」所致。
「我看,皇上的腎,怕是出了……大狀況了!」
「出天花」,以前一十八天為最難的關隘,過了這個關隘,之後的日子,辰光雖長,都屬調養恢復。這個道理,就算原先不曉得的,因為小皇帝的「天花之喜」鬧得沸反盈天,現在也都曉得了,因此,今兒一大早,但凡有權力看小皇帝脈案的人,都早早的進了宮,估摸著早晨的脈案下來了,便成群結隊的趕到內奏事處來看脈案。
當然,鍾粹宮和軍機處兩個地方,是必須第一時間送達的。
一直等到快午初了,還是不見脈案送來——平日的這個時候,第二張脈案都出來了。
叫人去太醫院、御藥房問,答覆是,那邊兒也沒有收到今兒的脈案。
看過脈案,聽過「解說」,大伙兒都傻眼了!
「不會吧?『花』都結痂落屑了,哪兒來的『餘毒』?」
「天花餘毒?」
第二天,即小皇帝「天花之喜」的第一十九天,昨兒個進宮看脈案的這撥人,大部分再次早早進宮。
https://m.hetubook.com.com著就拉稀,不過,大解的狀況雖然不大好,還沒到「泄瀉」的程度,糟糕的是小解,顏色竟是赤褐色的,可又不是尿血。
這是第三張脈案。
明明有人看見,太醫院的王守正、魏吉恩,都進了太極殿,好像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呀?
那麼,抽筋、腰腿酸痛、小解赤濁,又是怎麼回事呢?脈案上說,「系毒熱內擾所致,須保元清毒」。
小皇帝的脈案,一式幾份,除在太醫院、御藥房、敬事房備案之外,還要送軍機處和鍾粹宮,軍機處為軍機要地,除了軍機大臣和軍機章京,他人不得擅入,親王亦不例外,是不方便給大伙兒湧進去看脈案的;鍾粹宮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只能在太醫院、御藥房、敬事房三處看了。
這些議論,開始的時候,聲音還不太大,算是「交頭接耳」,到了後來,聲音愈來愈大,內奏事處屋裡屋外,嗡嗡嗡的,響作一片。
太監的消息,一向是最靈通的,於是就有人走到旁邊的敬事房去問,可是,敬事房的太監,對著一班親貴重臣,請安歸請安,賠笑歸賠笑,說到脈案和皇上的病情,卻是一概搖頭,一絲兒正經有用的消息也打聽不出來。
https://www.hetubook.com.com案上說,「藥用保元化毒法」。
「沒聽說過。」
皇上十幾歲的孩子,腎虛?!
這可奇了怪了!
大伙兒不由議論紛紛:就是病情穩定,無需再用藥了,也該有一張脈案呀?
至於「腎」字,沒有再提,可是,這是不言而喻的,因為生癰的部位——后腰,就是「腎腑」之所在啊!
有權力看脈案的人,除了親王、郡王、軍機大臣、御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大學士、內務府大臣、宗人府宗令、宗正、各部正堂之外,還包括弘德殿的師傅,以及貝子以上的所有近支親貴,這班人,平時並不會每天都過來看脈案,但今天不同,但凡不在直的,能來的,基本都來了——包括昨兒還在香山碧雲寺的恭王。
到了內奏事處,才知道,昨兒個不是沒開脈案,不但開了,還一共開了三張,可是,脈案上面的內容,過於駭人眼目,相關人士不曉得,該不該照老規矩送內奏事處,供親貴重臣們查看?於是,就連太醫院、御藥房二處,也暫時一併「按」了下來,「靜候懿旨」。
一個是確實關心,一個嘛,這是個態度問題。
「毒熱」?「清毒」?什麼毒?天花的毒,不是都基本清乾淨了嗎?
不過,還是沒有脈和_圖_書案。
又說,因為皇上的病情,一日之內,大起變化,母后皇太後方寸大亂,不到卯初,軒親王便奉詔進宮,目下,養心殿的燈火,還沒有熄滅呢。
於是,就這麼規定下來:送敬事房的脈案,先送敬事房旁邊的內奏事處,擺上半天,再由敬事房的人收走,這半天時間,就留給大伙兒過目了。
「另有邪毒作祟?」
不過,太醫院和御藥房在南三所東首,出門就是紫禁城的東城牆,位置太偏了,實在不方便;敬事房在乾清宮的南廡,位置最為適中,可是,敬事房地方不大,卻擺了許多檔案,再說,敬事房自己的差使也多,這麼一大群人湧進去,彼此亂作一團,也不方便。
腰疼的愈來愈厲害,別說坐起來了,轉個身子都不容易。
一直等到宮門快下鑰了,實在沒有法子再等下去了,剩下的人,也只好都怏怏而去了。
腰疼的同時,腿又開始抽筋,且愈來愈是頻繁。
果然——脈案來了!
又等了兩刻鐘,還是沒有動靜,大伙兒估摸著,上午不會有脈案出來了,肚子也開始叫喚了,只好先撤了——回去吃了飯,下午再過來看看吧。
正在莫衷一是的時候,一個內奏事處的太監眼尖,指著月華門的方向,輕輕喊了聲:「那不是養心殿的趙https://www•hetubook•com.com老四?他手裡捧的,不是裝脈案的匣子?」
下午過來的人數,就沒有上午那麼多了,不過還是不少。
「皇上現在是虛極了的,若真有邪毒趁虛而入,可一點兒招架之力也沒有啊!」
奇怪的是,今兒的脈案,一直沒有送過來。
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發現腰酸疼的厲害,坐都坐不起來。
匣子打開,取出脈案,內奏事處總管太監當眾展讀,加上趙老四氣喘吁吁的「解說」,昨兒個的情形,大致清楚了。
「感寒」也罷了——雖然現在是夏天;可是——「腎虛」?
既然請了脈,怎麼會沒有脈案?
這是第二張脈案。
軍機處呢?呃,這個就沒人敢去問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病情再有大變。小皇帝的后腰腫了起來,不多時,就像被人下了降頭、施了妖法一般,眼睜睜地看著生出癰來,愈生愈大,接著就流膿、潰爛。
「天花傷腎?」
這個晚上,不少人睡得都不是很踏實。
眾人驚疑不定,脈案……駭人眼目?軒親王……寅時入宮?皇上的病情,到底「反覆」成什麼樣子了?
一進宮,就覺得氣氛不對,宮裡邊兒的人,不論太監、侍衛還是員吏,個個神情凝重,還沒走到內奏事處,不少親貴重臣已經得到消息了:皇上的病情,果然反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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