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一七零章 邪毒作祟

「還弄不清楚嗎?」
這個時候,關卓凡說話了:「太后,要不然,叫養心殿內外無關人等,迴避一下?」
很快,內奏事處里,就剩下醇王和鍾王兩個人了。
說罷,點了點頭——也不曉得是對誰點頭,然後,也出了內奏事處。
「是。」
「回太后,」王守正咽了一口唾沫,「這個……已有端倪。」
「回太后,」王守正說,「這個不是『剛剛好』。邪毒在皇上體內,潛伏已久,窺伺機會,這個『機會』,就是本源最虛最弱之時——此于邪毒,乃天賜良機,此時發作,攻本源之不備,可操……呃,這個道理,就跟兩軍作戰,是一模一樣的。」
醇王回過神兒來:「啊?」
關卓凡疾言厲色:「王守正!」
恭王皺起了眉頭:「這是啥時候?你添什麼亂?」
養心殿總管太監前後左右的檢查了一遍,確定無人留下,向慈安稟報之後,自己也退了出去。
這個六哥,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兒的情形,就像那天晚上在朝內北小街一樣,本來該我大出風頭的,被他幾句說話,就打消掉了!他是真的還把我當成小孩子看,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由始至終,恭王臉色青白,緊抿著嘴唇,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不過,醇王很快就被自己的「遠見」重新鼓舞起來了:看,我說的沒錯吧,就是要出事兒,出大事兒!
「那……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過,醇王雖然頭腦簡單,可也知https://m.hetubook•com•com道,軍機處不是別處,自己手頭沒有正經差使,就這麼冒冒失失闖進軍機處,大大不妥。
一邊大聲說著,一邊就往外走。
醇王擠到恭王身邊,微微壓低了聲音,說道:「六哥,咱們要不要遞牌子『請起』?」
「臣……不敢說。」
醇王、恭王兩兄弟,在內奏事處議論辯駁的時候,養心殿內的燈火,終於熄滅了。
然後,順理成章,就派了自己主持其事?
三個親王、一個殿閣大學士,先後離開,剩下的人,再也呆不住了,紛紛「告辭」。
恭王的這個舉動,周圍的人看在眼裡,聽在耳里,馬上就品出味道不對了,議論的聲音很快低了下去,大伙兒面面相覷。
關卓凡壓低了聲音,口氣卻異常嚴厲:「王守正,你胡說什麼!」
慈安又是一陣昏眩,她手上不自主的用力,抓住了梅花小几的邊緣。
軍機處另有脈案備份,所以,軍機大臣是不必跑到內奏事處來看脈案的,關卓凡之外,幾個大軍機都不在乾清宮這兒,要找軍機大臣,只有去軍機處。
「臣……實在不敢說。」
慈安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回太后,」王守正又磕了個頭,「皇上體內,另有邪毒作祟!這個,之前沒有一丁點兒徵兆,實在是……實在是臣等始料未及!」
關卓凡不做聲了。
「回太后,」王守正說道,「藥石猶如兵器,也www.hetubook.com.com得……也得本源能夠運用自如才行!本源虛弱,開不得弓,搭不得箭,多少兵器……也是沒有用的!」
「臣同魏吉恩兩個,」王守正說道,「反覆琢磨,呃,呃,這個,這個……」
王守正被這句話一壓,身子向下伏了伏,不說話了。
頓了一頓,「這個時候,本源微弱,面對邪毒,幾無招架之力,幾乎就是……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所以,才會,才會……潰不成軍……」
「唉,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找到病根兒了,才能對症下藥啊!快說!」
唔,讓我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是。」
哼!
乾清宮是天子正衙,一堆翎頂輝煌的親貴重臣,聚在一起,「議論聖躬」,是很不得體的行為,內奏事處的總管太監臉都白了,可是不曉得該怎麼辦?
第三個是庄王,他略微尷尬的「嘿嘿」了兩聲——不曉得算不算乾笑?
恭王眉頭一挑,「老七,你早上出門之前,喝了多少酒嗎?怎麼在這裏胡說八道?」
不過,接下來,王守正還是猶豫了片刻,才極其費力的說道:「皇上體內的邪毒,是……『楊梅』。」
西暖閣內的寂靜,好像一塊懸在半空中的石頭。
醇王正在發愣,沒聽見他的話,鍾王又叫了一聲:「七哥!」
醇王急了:「這怎麼能叫瞎折騰呢?」
王守正聲音雖低,可是十分清晰。
王守正跪在地上,和-圖-書不敢抬頭;關卓凡站在旁邊,微微垂首。
大學士、學士神馬的,統統指望不上。
倭艮峰一去,內閣那幫人,就都成了鋸嘴葫蘆——瞧朱建霞那個慫樣!
「哦……也是,那,我先走了?」
朱鳳標心虛地周圍看了看,自言自語的說道:「內閣還有個會。」說完,用手捂著嘴,咳嗽了幾聲,第四個走出了內奏事處。
……
不過,「叫起」了,該說些什麼呢?是不是就請懿旨,將議立嗣皇帝的題目,付諸近支親貴公議?
「這個邪毒,怎麼會……怎麼會,剛剛好,在這種時候發作呢?」
醇王呆了一呆,隨即沒好氣地說:「我是御前大臣!領侍衛內大臣!正在當班!我走去哪裡?」
「是!如果換個點兒發作,還好些,偏偏挑在這個點兒發作!母后皇太后明鑒,痘毒在皇上體內,肆虐了十好幾天了,雖然最終被趕了出去,但皇上的本源,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這個時候,人的身子骨兒,是最虛弱不過的了,本該固本培元,慢慢兒的調理、將養、恢復,誰知道——」
「是什麼呢?」
「你!……」
醇王又是沮喪,又是惱火!
慈安微微一陣昏眩,她定了定神,說道:「葯呢?用藥,難道就……一點兒效用也沒有嗎?」
「我回府聽消息……呃,聽招呼。」
養心殿迅速被「清空」了,不僅西暖閣,明殿和東暖閣里的太監,也都奉命退了出去,就是窗外廊下,也不許站人。
hetubook.com.com你別這樣,」慈安擺了擺手,止住了關卓凡,「不然,他更不敢說話了。」
偌大一間養心殿,就剩下君臣三人了。
慈安抬起頭來,看見關卓凡注視著她,一臉擔憂的樣子,勉強笑了一笑,微微搖頭,意思是自己不要緊。
……
慈安微微閉上了眼睛,略略平靜了自己的心跳,睜開眼,輕輕吐出一口長氣,然後緩緩說道:「『楊梅』,何以見得呢?」
他很想目下就「議立嗣君」這個題目,和什麼人展開議論、辯駁,可是——該找什麼人呢?
過了片刻,慈安吃力的問道,「你說的,是……『楊梅』?我沒有……聽錯?」
母后皇太后容顏憔悴,兩隻眼睛,又紅又腫。她不在榻正中端坐,而是靠著榻右首邊的梅花小几坐著,右手虛搭在梅花小几的邊緣上——不如此,她就覺得自己搖搖晃晃地坐不安穩。
「另有邪毒作祟?!」
但是,西暖閣內,君臣三人心頭的火焰,卻愈發灼人。
「咱們得問問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屋子裡,除了太監,就剩醇王一個人了。
鍾王猶豫了一下,說道:「七哥,你不走?」
醇王沒出聲,鍾王向他微微俯了俯身,轉過身來,走出了內奏事處。
他不會是……嫉妒我,自己退歸藩邸了,也不願意我——取而代之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慈安說話了,原本柔軟甜和的聲音,已變得乾澀喑啞,且隱約帶著一絲哭音,「前兒個,不是還好好兒的嗎?我以為,已m.hetubook.com.com經……好了!這才一天多點兒的功夫,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們一個個因循敷衍,諱疾忌醫,掩耳盜鈴,哼,有用嗎?!
「太后……」
王守正磕了一個頭,說道:「回母后皇太后,皇上『天花』的癥狀,確實已經基本好了,痂結、屑落——太后親眼所見,肉色紅潤,皮色光滑,說『天花之喜』已經過去了,也並不為過……」
轉過身來,「借光,借光!」
只有軍機大臣了。
「邪毒,」慈安輕輕吐了口氣,「到底是什麼樣的邪毒呢?」
頓了頓,有意提高了聲調:「我是來看脈案的,現在脈案看到了,我就該回府了!」
慈安一怔,明白過來:「啊,是……」
醇王的心,火辣辣的。
「該說給你聽的時候,自然會傳你進去的,你現在瞎折騰什麼?」
「你走不走?」
那——
我說的要早些議立嗣君,有錯嗎?!
頓了一頓,神色激動:「國家將有大變,你我身為國戚,與國同體,豈能一默無言?」
思前想後,他興起了一股強烈的衝動:自己一個人遞牌子「請起」!
「你說吧,」慈安說道,「別再吞吞吐吐的了。」
過了片刻,睿王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宗人府還有事兒。」然後,抬起腳來,出了內奏事處。
這種時候,如果有類似於關卓凡或者以前的恭王的角色出面,警以正言,大伙兒也就散了,可是,關卓凡現正在養心殿內,恭王倒是在現場,不過,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恭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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