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道好還
第二二八章 又是一位「逆生長」

他給麗貴太妃母女請了個「雙安」,站起身來,垂手說道:「主子說,眼下心神不寧,同貴太妃和公主見了面,彼此傷心,還是暫時不要見面的好。請貴太妃和公主,呃,永和宮也好,不拘哪位姐妹那兒也好,隨意坐坐吧!」
「對了,」關卓凡微笑說道,「還有,上一回,大雨滂沱的,六福晉是在她的宮裡更的衣,這個事兒,麻煩了她,卻還沒有謝過她,這一回,請麗貴太妃代我向她致謝吧。」
榮安公主臻首微垂,輕輕答了聲「是」。
微微一頓,「母后皇太后心痛大行皇帝之崩,哀毀逾甚,這一兩天,略略緩過點兒勁兒來,到時候見了面,你們娘兒仨,可不要抱在一起,哭做一團,母后皇太后的身子骨兒,可受不了!」
過了一會兒,麗貴太妃又小心翼翼的問,替母后皇太后請過了安,我可以……呃,到婉妃的宮中去坐一坐嗎?
「本來,」關卓凡說,「還沒到正式開弔的日子……」
說「一夜之間」,是因為上一次麗貴太妃和婉妃見面,還是在小皇帝「天花之喜」的時候,就是關卓凡答應了麗貴太妃,替婉妃辦「出宮別居」一事之後,麗貴太妃進宮,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的那一次。
婉妃住和-圖-書東六宮的景仁宮,景仁宮在鍾粹宮正南,彼此之間,隔一個承乾宮。
關卓凡在心裏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一次,關卓凡點了頭:「可以!不過——」
其二,這幾天,母女倆如果在一起,榮安公主一哭,麗貴太妃就不能不陪著女兒一塊兒哭。
關卓凡微微苦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麼。
婉妃來到麗貴太妃跟前,裊裊娜娜的福了下去。
這句話若有深意,麗貴太妃和榮安公主,不由對視了一眼。
其一,麗貴太妃對小皇帝的「龍馭上賓」,還是真心感到難過的,畢竟,這麼多年來,小皇帝是永和宮的第一位「常客」——即便在文宗賓天之後、榮安指婚之前,麗貴太妃那段最凄涼、最落寞的日子里,小皇帝也還是隔三差五過永和宮來,找姊姊榮安公主玩兒。
結果——
眼前這位婉妃妹妹,卻一眼就夠看出來,一滴眼淚也沒有流過的。
……
景仁宮是一個二進的院落,婉妃的寢宮在後殿,轉過正殿,就看見婉妃好像一支白荷花似的,正從後殿的台階上,娉娉婷婷的走了下來。
說罷,特意看了看妻子。
「你們主子,還好吧?」麗貴太妃一邊兒走,一邊兒說。
說罷,又請了個安,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起身,不待麗貴太妃母女出聲,便退回鍾粹門內去了。
榮安公主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懇求的神色。
回過神兒來,母女倆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行動,麗貴太妃去婉妃宮裡,榮安公主去太極殿外,替皇帝弟弟「叩靈」。
瞬時間,恍若時光倒流,她的心裏,生出了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麗貴太妃對小皇帝的感情,自然不能和榮安公主相提並論,不過,小皇帝駕崩之後,她還是很哭過幾場的。
麗貴太妃愣了一愣,心裏不禁冒出了個念頭:這才是——「就和剛從畫兒里下來的,一模一樣」呢。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形。
眼前的婉妃,似乎就是那個剛剛封了「婉嬪」的麗人,年可二九,如花之綻。
這對於麗貴太妃,是很重要的安慰,她想著,皇帝總是要長大的,長大了總是要親政的,皇帝親政之後,看在姊弟的情分上,自己應該還有幾年略略舒心的日子可過吧?
一度爬上眼角、嘴角的細紋,似乎一夜之間,就統統不見了。
「我曉得,」關卓凡溫言說道,「你明兒個進宮,除了替母后皇太后請安,也想替大行皇帝『叩靈』的……」
昨天晚膳的時候,麗貴太妃和圖書怯怯的問關卓凡,明兒個她想和麗妞兒,進宮替母后皇太后請安,不曉得……合不合適?
恭兒沒有回答麗貴太妃的話,歪著頭,打量著麗貴太妃,笑嘻嘻的說道:「貴太妃,你真好看!人家都說,『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你現在的模樣,就和剛從畫兒里下來的,一模一樣!」
麗貴太妃還了半禮,親自伸手,將婉妃扶了起來。
麗貴太妃怔了一怔,說道:「是,王爺的話,我記住了。」
微微一頓,「謝謝你。」
更何況,昨兒個定下今兒個進宮的事兒之後,是派人給宮裡面打過招呼了呀。
「姐姐!」
「好了,我不拿你打趣了,」麗貴太妃微笑說道,「可你也別再拿我打趣了,現在是『國喪』,這些玩笑話,還是少說一點好。」
眼皮兒紅紅的,長長的睫毛下,隱有淚光。
麗貴太妃和榮安公主,站在門外,面面相覷,愕然不置。
這是小皇帝駕崩之後,麗貴太妃母女倆,第一次進宮請安,主要的用意,自然不是嘮家常,而是「道煩惱」。
可是——
關卓凡嘆了口氣,說道:「這樣吧——大行皇帝的梓宮,還停在太極殿,太極殿——目下,你實在是不方便進去,就在門外邊兒磕幾個頭吧!和-圖-書不過,動靜也別太大了——好不好?」
巳初一刻的時候,麗貴太妃和榮安公主兩母女,來到了鍾粹宮前,請見母后皇太后。
麗貴太妃還特意問過關卓凡,什麼時候到鍾粹宮比較好些?關卓凡說,今兒個的「軍機叫起」,時間不會很長,辰時之內,一定可以結束,你們巳初出個頭兒到就好了。
「自然可以,」關卓凡說道,「婉妃這個人,我瞅著,理路十分清楚,說不定,能反過來,替你們娘兒倆……『道煩惱』呢!」
恭兒一愣,隨即明白了麗貴太妃的意思,小臉兒馬上紅了:「貴太妃!……」
肌膚白里泛紅,光潔細膩,猶如象牙一般,在上午的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隱約的光澤。
「喲,」麗貴太妃笑道,「小妮子可真會說話!怎麼,今兒早上起來,往嘴巴上抹了蜜了?」
榮安公主再次低下了頭,過了片刻,低聲說道:「是。」
現在正值「國喪」,如此形容,呃,著實有點兒……
於是,兩母女巳初一刻,到達了鍾粹宮——根本就是「掐著點兒」。
小皇帝龍馭上賓,榮安公主的「哀毀」,其實不比她皇額娘少到哪裡去,幾天之中,不曉得哭了多少次?也是「這一兩天」,才「略略緩過點兒勁兒來」的。
和-圖-書麗貴太妃和榮安公主都不曉得,母后皇太后不見她們倆,是真如孟敬忠所言,「眼下心神不寧,同貴太妃和公主見了面,彼此傷心」,還是另有什麼緣故?不由既茫然,又不安,頗有手足無措之感。
「喲……你看上了哪個『一身皂』的了嗎?」
還有,她臉上那股無可壓抑的、流動于眼角眉梢的喜氣——
眼前的婉妃,不施粉黛,烏黑髮亮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但上面什麼首飾也沒有,從上到下,除了手腕上的一隻純凈無色的「冰底」鐲子外,一身素凈。
恭兒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榮安公主的眼中,懇求變成了難以掩飾的失望。
……
容光煥發,秀色奪人。
榮安公主「釐降」,麗貴太妃隨即搬出了宮,之後,兩母女多次進宮請安,兩宮皇太后從來沒有不見的時候。
麗貴太妃在婉妃這兒,是最受歡迎的客人,景仁宮的宮女、太監,一見到麗貴太妃,便滿頭滿臉的堆出笑容來。
「貴太妃來看我們主子,」引著麗貴太妃往裡走的,是婉妃的貼身侍女恭兒,「我們主子就好!貴太妃來的愈多,我們主子就愈好!」
站在鍾粹門外,等了好一會兒,就在母女倆都覺得有點兒不大對勁兒的時候,鍾粹宮的總管太監孟敬忠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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