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大王之風
第九十四章 中法之戰第一槍

「這也罷了,關鍵是英國人!」
「英國是世上第一強國,法國算第二強國,咱們現在力量有限,絕不能在開釁第二強國的同時,引起第一強國的過分疑忌;再者說了,目下,咱們求著這個第一強國的地方還多著,還遠遠沒到可以和他再生齟齬甚至翻臉的時候。」
再不必藏著掖著了?
頓了一頓,「論年紀,你的年紀,不過小我一歲;論資歷,你在越南呆了三年,這就是資歷了!——誰也沒有你這個資歷,連我都沒有你這個資歷!」
不消說了,自是前恥盡雪、一切利權操之我手的那一天!
「是!」
「緬甸也罷了,緬甸的西邊兒,可是印度——那是英國人禁臠中的禁臠,絕不許任何外人染指的!」
「其實,」曹毓瑛說道,「『觀風使』也好,『採訪使』也好,系出同源。貞觀年間,唐太宗遣官巡視天下,觀風察俗,謂之『觀風使』,亦稱『採訪使』。另外,亦有巡察、安撫、存撫等等名目。天寶末年,『觀風使』兼『黜陟使』。到了至德年間,『觀風』之後,加上了『處置』二字,謂之『觀風處置使』——」
「再者說了,」關卓凡說道,「歐洲那邊兒,普魯士對法蘭西,算得上傾國以赴,這一戰,真正是把他整個國運都壓了上去!亞洲這邊兒,咱們如果三心二意的,對盟友,也交代不過去!咱們可是答應過普魯士,全力以赴,逐法國出印度支那,恢復中國在法屬印度支那的宗主權的!」
「傳教可以,」關卓凡說道,「可是,要守規矩!」
說到這兒,加重了語氣,「越南,是必得保全的。」
唐景崧偷偷的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頓了頓,「你這次赴越,自然就不是一個人了,除了和-圖-書僚屬齊備之外,你身為天朝上使,自然還要有自己的護衛。嗯,這樣吧,我從軒軍裡頭,調一個團出來,充作你的護衛,和你一塊兒去越南吧。」
「養虎遺患,智者不為!」
頓了頓,「只有看得見,摸得著,才管得著!」
唐景崧的心,跳的更快了,「是!卑職明白!」
看了關卓凡一眼,「王爺的深意,我一定仔細體味!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疏忽!更加不會……有辱『越南觀風使』之使命!」
文祥試探著說道,「王爺,咱們在越南,可以拿這一套章程去管天主教,那咱們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最好能夠試上一試——什麼意思?
「是!」
「皇上登基之後,」關卓凡對唐景崧說道,「維卿,你就可以回越南了。」
「還有,」關卓凡說道,「也是更重要的,這個『按察使銜』,不是僅僅給你個人的,首先,是給『越南觀風使』的,你明白嗎?」
頓了一頓,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就說的更加的明白了。」
關卓凡微微點頭,「可以!只是,眼下還不成。」
頓了一頓,「中國是宗主,越南是藩服,中國對越南,有一個『以大字小』之義,越南若由中國之『藩服』變成中國之『屬土』,那可以叫……嗯,『重歸天朝之懷抱』!這個,越南本就是中國的『屬土』嘛!可是,若中國和外人二分越南,那……中國就不像個宗主和天朝的樣子了。」
原先以為,總要和法國這一仗打過之後,見了勝負,才談得上駐軍越南的事情呢。
傳教也可以?
難道——
說到這兒,微微一笑,「馬威達少校替咱們練的海軍陸戰隊,到底管不管用,這一回,最好能夠試上一試。」
m.hetubook.com.com「咱們若硬吃越南,英國人必然為之側目,他們的想法,大約是和暹羅人相類的——越南是中國的『藩服』,緬甸也是中國的『藩服』,中國既然把越南變成了『屬土』,這個,『觸類旁通』,會不會進而拿緬甸照越南一例『辦理』呢?」
關卓凡微微一笑,說道:「不過,維卿這麼說,倒也提醒了我——」
唐景崧大吃一驚。
如此一比,軒親王之企圖,便昭然若揭了。
哦?
關卓凡擺了擺手,說道:「我曉得你要說什麼,無非是年紀還輕、資歷不足什麼的——」
關卓凡眼中波光一閃,說道:「也不算什麼荒唐,你這麼想,也不是沒有你的道理,不過——」
「到了身子骨兒強壯起來了、渾身上下都是腱子肉了,嘿嘿,外頭的好山好水,有多少是看不夠的?」
中法之戰的第一槍,要由這支部隊打響?
唐景崧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了。
「我若效明成祖之所為,」關卓凡說道,「別的不說,暹羅人必然大起唇亡齒寒之感——暹羅人自然會想,越南是中國的『藩服』,暹羅也是中國的『藩服』,中國把越南這個『藩服』變成了『屬土』,接下來,會不會進而西窺,把暹羅這個『藩服』也變成中國的『屬土呢?』」
「自然,也不能由法國人和由教廷來定——不然,這個仗,就白打了!」
唐景崧略略一想,說道:「卑職明白!『越南觀風使』乃天朝上使!如果……如果越南不是咱們的藩服,那麼,『越南觀風使』,就相當於『駐越公使』了!」
一股酸熱之氣,自唐景崧心頭,升騰而起。
「另外,」關卓凡說道,「嘉隆王登基之時,仁宗睿皇帝是派廣西按www.hetubook.com.com察使齊布森出使越南,冊封其為越南國王,並頒賜越南國王金印一枚的。所以,嗯,『越南觀風使』這個位子,不宜低於三品,替你加上按察使銜,也算是……有根有據。」
下屬們的疑問,關卓凡看在眼裡,他笑一笑說,「我說的『逐法國人出印度支那』,只是將法國人的軍事、政治力量逐了出去,經濟上頭嘛……嗯,法國人想在越南做生意,咱們還是歡迎的;法國人想繼續在越南傳教,也不是不可以。」
那一天?哪一天?
頓了一頓,「咱們雖然要逐法國人出印度支那,可是,不能夠因此就和法國人做成了生死冤家,畢竟,法國是世界第二強國,彼此的梁子結的太深了,對咱們也沒有好處,別的不說,法國的工程師,法國的法郎,咱們還是需要的,這個,嗯,和氣生財嘛!」
哦……
「王爺,」唐景崧說道,「我曾經想過,若劃界而守……呃,我是說,將越南一分為二,南圻歸法國人,中圻、北圻歸咱們,倒也不壞,現在回想起來,這個念頭,未免……呃,太荒唐了些了。」
「當初,咱們如果沒有做出這個承諾,普魯士也未必能下定決心,跟咱們結盟,合而謀法!」
「對了!」關卓凡點頭說道,「『個中道理,大致如是』八字,說的對了!」
「下緬甸,可是已經握在英國人的手心兒里了!」
「陝甘回亂敉平之後,教務管理上頭,實施了一整套新的章程,這一、兩年下來,已初見成效了,我想,將來,越南天主教的管理,很可以借鑒、參照陝甘教務的管理辦法。」
「這個團,」關卓凡說道,「算是一個『加強團』,有步兵,有炮兵,還有一支海軍陸戰隊——」
觀風和圖書使?按察使銜?!
「好!」關卓凡含笑說道,「維卿,有志氣!」
軒親王的話,大有豪氣,聽者無不血熱,再次齊聲應道:「是!謹遵王爺訓諭!」
「是!」唐景崧說道,「琢公指教的是!」
「事實上,」關卓凡說道,「這個教,你不許他傳,也沒有用!越南明命王、紹治王、嗣德王,祖孫三代,都禁過教,前前後後,禁了多少次了?結果是愈禁愈烈!這個教,他不能在檯面上傳,便轉入地底下,叫你看不見,摸不著,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與其如此,還不如叫他擺在檯面上,看得見,摸的著!」
陝甘教務管理……聽眾們都迅速的轉著念頭。
……
這個局面,確實複雜。
頓了一頓,「不過,終有成的那一天。」
「不錯!」關卓凡滿意的點了點頭,「可是,越南是咱們的藩服,所以,『越南觀風使』並不等同於『駐越公使』,如果一定要有所比擬的話,倒是和法國的『印度支那總督』,相差彷彿。」
「請王爺的示,」文祥問道,「這個傳教,到底該怎麼管呢?」
「是,是!」
聽者微微悚然,齊聲應道:「是!」
唐景崧額上微微見汗,「是!」
一個團的軒軍?
在座的,包括年紀最輕的唐景崧在內,都是十分深沉的人,可是聽了關卓凡這幾句話,每一個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這麼快?
微微一頓,「這個規矩,不能由越南自己個兒來定——他們那一套,不管用了!」
唐景崧不由精神大振。
「我相信,」關卓凡語音平靜,卻是一字一句,「這一天,不會太久遠的。」
「是,是!」
「王爺說的極是!」曹毓瑛說道,「遠交近攻,古有明訓,英法於我,遠近之別,雖不比和*圖*書秦之於六國,不過,個中道理,大致如是。」
「還有,」關卓凡說道,「咱們和普魯士合而謀法,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藉此逐法國出印度支那的機會,也不會再有第二次!法國國力雄厚,國勢方張,絕不會因為打了一場敗仗,就從此一蹶不振了,咱們如果由得他留在印度支那,待他緩過勁兒來了,絕不會以區區南圻六省為滿足,中法之間,遲早要再次開釁!」
頓了一頓,「最最關鍵的是,咱們現在,頂頂緊要的事情,不是開疆擴土,是革除舊弊,固本培元,興作發展!這個點兒上,不能夠放太多的精力在外頭,不然,主次顛倒,真正緊要的事情,就被耽擱下來了!」
聽眾們都微微點頭。
中、法瓜分越南?
「這一回,」關卓凡微笑說道,「你這位『越南採訪使』,再不必藏著掖著了。」
唐景崧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王爺,我……」
唐景崧額頭上的汗,愈發的明顯了。
「而且,」關卓凡說道,「這一回,你的差使,不止於『採訪』,『採訪使』一銜,已不足以盡狀你的差使了,嗯,這樣,改『採訪使』為『觀風使』,加按察使銜!」
「保全」二字,聽眾們都明白是什麼意思:要麼,越南擱在那兒,誰也別去動;要動,只能由中國一家來動——就算中國整個兒將越南吞了下去,只要是「整個兒」,嘿嘿,也可以叫「保全」。
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一個團的軒軍啊!這哪兒是什麼「護衛」?這就是之前說過的,要在越南駐軍了!
很快,箇中奧妙,都心領神會了,紛紛點頭,「嗯!」「嗯!」
「這個規矩,得由咱們來定!」
可是,既將人家趕出了印度支那,彼此還怎麼個「和氣」法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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