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抬起頭，柔聲說道，「我曉得的，見她也好，不見她也好，都有正經的道理，都是國事，你呢，也不必管我想見還是不想見了——要我見，我就見。」
頓了頓，若有所憾的說道，「其實，別說紅頭髮、綠眼睛了，就是深眼眶、高鼻樑，我也沒有見過——容妃只是畫像，不是真人啊！」
「尼某不但附逆，而且，如果背主求榮之事是真的，品行亦十分卑劣，可是，他到底有一個主動投奔庫車的動作擺在那裡，不能不算他『反正』。展東祿、左宗棠，都不曉得拿他怎麼辦好，只好也送來北京再說了。」
「不錯！」
過了片刻，顫聲說道：「就是說……阿古柏、伯克胡里，都是她……親手殺掉的？」
皇帝嫣然一笑。
「塔吉克人那兒，」關卓凡說道，「有沒有合適的名目叫他們進京，讓我再想一想；不過，左宗棠、展東祿他們，倒是要送兩個維吾爾人進京，其中的一個，到時候，皇上也許可以見上一見。」
「哦？」
「啊……對呀！」
「哦？」皇帝大感興趣，「什麼人呀？」
皇帝恍然，想了一想，說道：「我看過高宗純皇帝容妃的畫像——她就是維吾爾人吧？她的模樣……https://m.hetubook.com.com嗯，和咱們中原女子比起來，似乎……眼眶要深一些，鼻樑要高一些。」
「熱娜古麗對展東祿說，」關卓凡說道，「新疆是她的傷心地，她在新疆，也沒有任何的親人了，她不能再呆在新疆了。」
「皇上一想就明白了——」關卓凡微笑說道，「就在咱們剛剛收回來的新疆。」
餐桌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皇帝以為他作難，趕緊說道：「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可別當真！新疆距離北京，好幾千里的路呢！哪兒能想見誰就見誰？」
頓了頓，關卓凡繼續說道，「那個尼亞孜呢，則說自己欣慕聖化，請求入京『朝聖』，言下之意是很明白的——他也不能呆在新疆。」
呃……穿越真是麻煩。
「啊？」皇帝又愕然了，「土生土長的？深眼眶、高鼻樑、紅頭髮、綠眼睛？這，我倒想不起來……呃，都在哪兒呀？」
「所以……要送到北京來？」
「事變之後，阿古柏任命尼亞孜做和田的『伯克』。」
「不過，尼亞孜極口否認，說實情剛好相反，他勸諫過哈比布拉要小心阿古柏的，可惜哈比布拉不納；他接受阿古柏的偽職，則實在hｔtｐs://ｍ•ｈｅtubｏｏk•ｃｏm.ｃoｍ是為了父老鄉親——如果叫浩罕人來做和田的『伯克』，和田人的日子，只會更加難過。」
「所謂『帕夏』，乃是偽號，這個哈比布拉，趁亂僭據和田，其實也是一個叛逆。」
聽到這兒，皇帝不由輕輕的「啊」了一聲。
「這倒是實情，維吾爾人、尤其是和田人，皆目尼亞孜為『維奸』，如果他留在新疆，遲早有一天，要死在同族的手裡。」
過了一會兒，皇帝低聲說道：「這個女人，可真是——」
「也在新疆。」
皇帝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這是一個小人，皇上不必去理他了；要理的，是熱娜古麗——皇上想見她么？」
「下毒的過程，十分順利，」關卓凡說道，「沒有想到的是，阿古柏體氣極壯，雖然喝了毒酒，卻不即便死，只是輾轉呻|吟，於是，熱娜古麗拿一條白綾，環住了阿古柏的脖子，死命勒緊，阿古柏掙扎片刻，終於斃命。」
關卓凡這才發現，自己說禿嚕嘴了，這個時代，官方還沒有「塔吉克」的說法，色勒庫爾的行政機構，籠統的稱為「回庄」，「纏回」易名為「維吾爾」之前，在朝廷的眼中，色勒庫爾回庄治下的，也是「纏回」的一部分和*圖*書。
頓了頓，「塔吉克人並不都是紅頭髮、綠眼睛，不過，紅頭髮、綠眼睛的，為數不少。」
皇帝點了點頭，「紅頭髮、綠眼睛的中國人——哎，我能見一見就好了！」
頓了一頓，嘆了口氣，「不過，她也實在是可憐……」
皇帝第又「啊」了一聲，臉色都變過了。
「咱們中國，」皇帝喜道，「還真有土生土長的紅頭髮、綠眼睛，有意思……」
「哈比布拉之所以會落入圈套，和田人都說，是因為尼亞孜背主求榮，暗裡交通阿古柏，在哈比布拉面前，替阿古柏指天誓日的做擔保，哈比布拉信了他的話，這才不做防備，大開城門。」
「是。」
頓了頓，「他們這一族，到底該稱做什麼，是不是就叫『塔吉克』，新疆建省的時候，再斟酌議定吧！」
「阿古柏攻略和田的手段，十分卑劣，他以赴和田『朝聖』的名義，賺開和田城門，不但鳩佔鵲巢，更大肆屠城，哈比布拉全族被殺，只熱娜古麗一人，因為貌美，留得一命，被喀什噶爾兵作為戰利品，獻給了阿古柏。」
她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滯了一滯，輕輕嘆了口氣，「唉……」
關卓凡心中一動，腦子中轉著念頭，就沒有馬上接話。
……
「可是
ｍ•h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om，」皇帝猶豫了一下，「我記得，容妃的頭髮、眼睛……都是黑色的，你說的紅頭髮、綠眼睛——」
關卓凡微笑說道：「難得皇上如此通達——八國使臣說的一點兒不錯，你一定會成為一位非常英明的皇帝的！」
「後來，胡里伯克認為阿古柏有意廢長立幼，乃先下手為強，交通阿古柏的一個寵妃，鴆弒乃父——這個寵妃，就是熱娜古麗。」
「再說尼亞孜那頭，」關卓凡說道，「西征大軍南下，庫車反正，派人聯絡和田，遊說尼亞孜起事，尼亞孜首鼠兩端，庫車使者無功而返，可是，庫車、和田兩家私下來往的消息，卻被伯克胡里偵知了，他親率大軍討伐和田，尼亞孜自知不敵，沒等浩罕兵進入和田，便棄城而去，穿過大沙漠，投奔庫車。」
「一個叫做熱娜古麗，一個叫做尼亞孜，」關卓凡說道，「我說『皇上也許可以見上一見』的，是前邊兒的這個，叫熱娜古麗的。」
皇帝猶豫了一下，怯怯的說道：「這個女人，太……厲害了，我……實在有點兒怕見她……」
頓了頓，「這班塔吉克人，倒是忠義之士呢！不過，呃……塔吉克人？他們也是……維吾爾人嗎？」
頓了頓，「他們倆都是和田人，彼此多半也hetubook.com.com是認識的——熱娜古麗是和田『帕夏』哈比布拉的女兒，尼亞孜則是哈比布拉的親信部下。」
「是這樣子的，」關卓凡說道，「本來，阿古柏、伯克胡里，前後兩元惡，皆為熱娜古麗手刃，認真說起來，敉平偽『洪福汗國』之亂，她是立了大功的，應該予以表彰、獎勵，可是，真要表彰、獎勵，卻有不知如何措手之苦。」
只好這麼說，「『塔吉克』是當地人的自稱，他們和維吾爾人，其實不是一族；而且，塔吉克人和維吾爾人，雖然都崇信回教，卻不是一派。」
「對了，」關卓凡說道，「高宗純皇帝容妃就是維吾爾人——維吾爾人的模樣，跟中原人是不大一樣的，眼眶要深一些，鼻樑要高一些。」
「是次喀什噶爾大捷，」關卓凡說道，「有一個叫做阿里達什的匪首，是伯克胡裏手下的第一個大將，逃到了色勒庫爾，叫當地的塔吉克人給捉住了，解送到展東祿的大營——塔吉克人裡頭，就有紅頭髮、綠眼睛的。」
「西征大軍攻入喀什噶爾，伯克胡里倉皇潰逃，跑路之前，他還想著要帶上一個人——就是熱娜古麗。只是，他實在想不到的是，見了熱娜古麗，熱娜古麗非但不肯和他一起走，反而當胸給了他一槍——伯克胡里就此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