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皇帝嘆了口氣，「可惜，熱娜古麗沒有親人了，不然——」
頓了頓，「這是你的孝心，宮門下鑰，叫開了就是，沒人能說什麼。」
笑了笑，「要不聖人怎麼說『食不言』呢？還真是有道理！」
連忙改口說道，「新疆那邊兒，什麼時候把她送過來了呀？」
關卓凡笑了，「皇上聖明！」
「哦？」皇帝微微訝異，「容妃和大、小和卓，原來是一族的？」
夫妻倆說笑了兩句，關卓凡說道：「我曉得你的意思，過兩天，麗貴太妃——嗯，到時候就是慈麗皇太后了——就要搬回永和宮來了，也不曉得下頭的人收拾、布置的周不周到？看一眼，放心些。」
「維吾爾人對女人的看法，」關卓凡說道，「和咱們這邊兒的老先生，是很不一樣的，他們眼裡，熱娜古麗可以算得英雄，獎諭熱娜古麗，對大亂之後的收攏人心，很有助益。」
關卓凡大拇指一翹，「皇上說的對極了！」
「我總覺得，」皇帝猶豫一下，「其實……額娘更樂意住在外頭。」
……
關卓凡微微一笑，「也不能這麼說，容妃見寵于高宗純皇帝，說到底，還是從額色尹、圖爾都助剿叛亂有功來的。」
皇帝感激的看了丈夫一眼，說道：「這兩天的事兒多www.hetubook.com.com，我想，晚上抽個空兒過去瞅瞅，不耽誤白天的正經事兒。」
皇帝的臉，微微一紅，斜乜了丈夫一眼，半嗔半笑：「皇夫聖明！」
話沒說完，皇帝就發覺，自己又說錯話了：就算熱娜古麗還有親人，也不能比照容妃之例辦理，熱娜古麗的親人，娘家也好、夫家也好，統統都是「叛逆」。
「嗯，容妃進妃位，圖爾都進輔國公，這倒有點兒『兄以妹貴』的意思了呢！」
「哦？」
這是一個好問題，因為俺也不曉得。
頓了頓，「後來，霍卓氏——容妃姓『霍卓』——晉容嬪，晉容妃，圖爾都也進了輔國公。」
咦，這個反應，和我想象的，可不大一樣呀。
「怎麼啦？」
所以，看看《石頭記》之類的閑書，還是很有好處的嘛……
皇帝笑靨如花，抬起一隻筷子，在丈夫的手上，輕輕一拍，「就是！」
但關卓凡答的很乾脆，「有什麼不合適？穿過了膳，本來就走一走的，遛彎兒消食兒嘛！這樣吧，我陪你，你小時候住的地方，是個什麼樣子，我也很想看一看呢！」
說完，輕輕的嘆了口氣。
「嗯？」
「倒不會孤單，」關卓凡說道，「進京的，不止容妃一人，額和_圖_書色尹、圖爾都，是一塊兒過來的——而且，就此留在了北京，沒有回新疆去。」
平日里，傳過晚膳，宮門就該下鑰了，乾清宮今天的晚膳傳的遲，此時此刻，除了乾清宮，別的宮門，都已經下鑰了，一般情況下，宮門下鑰之後，各宮之間，就不來往了，何況永和宮現在並沒有人居住。
「孤」字已經吞不回去，皇帝的臉，不由的紅了。
頓了頓，「哎，一家子都加官進爵，真好！就是容妃一個人離開家鄉，怪孤——」
咦，由此而即彼，這個悟性不壞啊！
「單」字沒出口，便曉得不妥了，如是說，豈非指高宗離人骨肉？
轉念一想，婉妃不過教了皇帝小半年，教不到這個詞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關卓凡愣了一愣——他原本以為，皇帝會懂這個詞兒的意思。
頓了頓，「她忍辱負重，終於親手報了全家乃至全族的血海深仇，就算她殺的，不是阿古柏、伯克胡里，不是什麼『元惡』，我看，也值得表彰、獎勵！」
「好！」
微微一頓，「此其一；其二，咱們這邊兒，也一定會有衛道之士，指責她陷人父子于聚麀。」
不過，這一層，關卓凡並不點破，微笑著說道：「那是！」
一邊兒胡亂轉著念頭，一邊兒說道：和*圖*書「雌鹿曰麀，聚麀……就是一女同侍父子二人的意思。」
皇帝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有什麼不妥，繼續說道：「我想，高宗純皇帝納容妃，是不是……也有這樣一層意思？『收攏人心』？」
「你只見過她出宮之後的模樣，沒見過她在宮裡時候的模樣，出了宮，她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現在，她又要搬了回來，我有點兒擔心——」
關卓凡說道，「其實，容妃和作亂的大、小和卓，是一族的，可是，她這一支，上上下下，都深明大義，大、小和卓作亂，容妃的父兄，不但不肯附逆，朝廷大軍平叛，他們還出力助剿，功成之後，她的大伯額色尹晉爵輔國公，她的哥哥圖爾都進爵一等台吉，她本人被選入宮，冊為和貴人。」
「啊……對……」
皇帝搖了搖頭，「那就不講道理了！」
「我倒不餓。」皇帝還是要說話，「哎，傳過了膳，我想過永和宮看一眼，合不合適呢？」
關卓凡點了點頭，「是啊！」
皇帝秀眉微蹙，「可是，這怪不得她呀！她根本是……身不由己呀！」
「怎麼也得過了年再說了，」關卓凡說道，「這不是什麼急事兒，皇上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等人到了再說吧！」
關卓凡微微一笑，「比起外頭，她大約更樂意m.hetubook.com.com和你住在一起——」
「哎喲，這份恩典可就大了！」皇帝感嘆著說道，「這一來，骨肉團圓，天理、人情，都照應到了！高宗純皇帝真正是聖明！」
「好啊！」皇帝笑吟吟的，「我替你做『導遊』！」
「乾隆朝到現在，已經好幾代了，」皇帝好奇的問道，「他們這一支，眼下都在做些什麼呢？」
「對！她殺的，不僅僅是她自己的仇人，也是維吾爾人的仇人！」
「對，對！」皇帝說道：「我把事情搞顛倒了——『收攏人心』嘛！」
頓了頓，歉然說道，「光顧著說話了，都沒怎麼吃東西，我是已經吃過的了，皇上可還沒有，趕緊進膳吧！」
頓了頓，「還有，獎諭熱娜古麗，並不是僅僅為了她一人，也是為了她的同族——為了整個新疆的維吾爾人。」
「這是你第二回替我做導遊了，」關卓凡笑道，「上一回是游御花園——哎，如果沒有皇帝老婆大人牽著，叫我一個人逛，我非迷路不可！」
「嗯，」皇帝說道，「我明白，阿古柏，到底是她的……夫君。」
「這個我就不曉得了，叫人查一查，再說你聽吧！」
「不錯！」
「好，」皇帝毅然決然的，「這個熱娜古麗，我見！」
事實上，高宗將這一支和卓氏遷入北京，真正的目的ｗww.ｈｅｔuboｏｋ.coｍ.ｃom，絕不是為了叫容妃「骨肉團圓」，也不僅僅是為了酬額色尹、圖爾都等人助剿之功。
關卓凡十分欣慰，說道：「即便沒有任何正式的封誥，能得到皇上的接見，對於熱娜古麗來說，也是極高的榮耀了！」
「除了加官進爵，」關卓凡說道，「高宗純皇帝給了額色尹、圖爾都叔侄許多的賞賜，包括宅邸；還給他們抬了旗——抬進了蒙古正白旗。後來，高宗純皇帝諭令喀什噶爾辦事大臣，將額色尹、圖爾都的家眷、奴僕，都送到北京來，容妃這一支，就此留在了北京，過起了日子。」
呃，婉妃，你這個師傅……
「聚麀？」皇帝問道，「什麼意思啊？」
呃，這種話，不好亂說……
「是，『霍卓』、『和卓』，其實是一碼事兒；而且，論起輩分，容妃和大、小和卓，是一個輩兒的。」
頓了頓，「再者說了，以前是以前，以後是以後——以前不必說了，以後，她是慈麗皇太后！過了年，慈安、慈禧兩位皇太后就要移蹕頤和園，到時候，慈麗皇太后就是紫禁城後宮之主！哪個還能給她氣受嗎？」
皇帝大出意外。
「可不是？」關卓凡說道，「可是，就怕咱們的老先生們，腦筋轉不過彎兒來，對熱娜古麗，不但有聚麀之誚，甚至還會指責她失節、失貞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