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零六章 寒光閃爍的劃時代軍事革新

日本武士,個個兇悍異常,對砍的經驗也十分豐富——按中國的標準,得算「練家子」,甚至是「武林高手」了吧?但常常是剛把太刀舉過頭頂,正要大吼一聲,軒軍士兵的刺刀就捅進了他的肚子——媽的,哪來這麼多廢話!
「突刺」,真正叫做「一擊即中」,「一招制敵」。
「拼刺演練」的最後一個動作,在實戰中是絕不會出現的——耍槍花。
既然如此,怎麼還拿這個「扎」……啊,對了,前頭說過了,刺刀裝在槍口的側上方,「刺」——不順手。
觀者的心,不由自主,都微微的提了起來。
那個樣子,就如六百隻覷到了獵物的豹子,一瞬之間,便將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緊了,下一秒,便要一躍而出。
農業社會的軍隊,最愛幻想「洋夷徒恃火器之利,不善肉搏,若短兵相接,吾必痛滅之」,等到真的和受過嚴格訓練的近現代軍隊的刺刀碰上了,才知道自個兒的長矛大刀片子根本不好用,要麼被人家一個個捅倒,要麼一鬨而散。
就是說,「扎」之發力,較之「刺」,局促了許多。
不僅違和,簡直叫人……凌亂了啊!
最後,六百名士兵齊齊一聲大喝,滿場飛速旋轉的弧光,倏然消散,止於胸前,恢復了最開始的「起手式」——
這就是「三人小組」拼刺技術。
雖然,在普魯士人看來,刺刀屬於「冷兵器」,而使「冷兵器」發揮最大的作戰效能,並非普魯士人軍事建設之著力點,可是——
這個——
為什麼同為「軍刀式」刺刀,中國人的比法國人的要短一些?而且,中國人的刺刀,是平直的,沒有法國刺刀那種微微的弧度?
尋常不過——那是二十世紀的事情了,目下,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
單手拄槍變雙手持槍,平端槍身,槍口前指,略略上斜,槍托貼于右腰;雙腳分開——右腳不動,左腳斜斜跨上半步,同時,微微俯首、躬身,目光聚于刺刀刀尖。
「三人小組」的組織基礎,是軒軍的連、排、班建制改革——一個班九到十二人,剛好組成三到四個「三人小組」。
於是,本時空,這套玩意兒,就提前面世了——提前了整整七十年。
大校場和_圖_書內,六百支步槍風車般轉動,六百把刺刀在空中劃出六百個飛速旋轉的閃亮圓孤,異常壯觀。
這個時代,並不存在規範的、科學的、可載入操典的拼刺技術,大多數國家的軍隊,連專門的拼刺刀的訓練都沒有——包括以「魔鬼訓練」著稱的普魯士軍隊。
就人類遭受攻擊的響應時間而言,成功閃避或格擋一個標準的突刺動作,概率是很低的——除非事先就曉得對方要發動這樣的攻擊,並全力防範。
水平方向發力,已經很彆扭了——而且,不僅彆扭,攻擊的時候,自身還門戶大開——大伙兒略加想象,就明白了。
這個旋轉槍身的花式動作,一般只會出現在禮兵表演裏面,不過,「特種合成營」耍槍花,可不僅是為了增加演練的觀賞性,而是用來訓練士兵掌控槍支的能力——白刃格鬥的時候,敵我槍支彼此劇烈碰撞,難免把握不定,甚至脫手,經過這種訓練,就能夠迅速重新掌握槍支,搶得先手。
想清楚這些問題之後,卡爾親王身上生出來的,就不止於「寒慄」了,還有——「冷汗」。
違和?凌亂?
根本就沒有去想過,可不可以想個法子,將刺刀裝在槍口正下方?
哎,哪個曉得,你們是不是在演戲啊?
這個「髡髮營」……啊,不,這個「特種合成營」,較之普通營級建制,兵員要多出不少啊!
好吧,我先拿去演給法國人看吧。
事實證明,在這種肉搏戰中,敵我數量基本對等的情況下,軒軍的「突刺」和「三人小組」戰術,佔有壓倒性的優勢。
哎,你說,我怎麼就從來沒往這上頭想呢?
這不奇怪,這是前膛槍向後膛槍轉化的時代,連刺刀的安裝位置都五花八門,況乎拼刺技術乎?
原因呢,並不是日本人特別喜愛冷兵器什麼的,而是日本太窮了,工業能力有限,不比歐美強國,沒那麼多鋼鐵、火藥可砸,不得不在冷兵器上下功夫。
「陣勢」的靈感,則來自關卓凡的偶像——戚繼光的「鴛鴦陣」;同時,也參考了原時空二戰早期的日本鬼子的玩兒法。
像中國人這樣,將刺刀轉到槍口的正下方,「刺」,就好發力了——和-圖-書就順手了!
「夏賽波步槍」刺刀的長度,幾近一柄正經的軍刀,裝上之後,整支步槍的重心,前移過甚,不宜把握,會大幅降低「突刺」的效率。
不過,「三人小組」的牛逼,是不好在「軍武演練」中吹的,因為,「演練」不同「演習」,「三人小組」的勝利,缺乏足夠的說服力——
正在轉著念頭,只聽令官高喊:「預備!」
不誇張的說,一個完全到位的突刺動作,足以幹掉任何一個對手——包括所謂的「武林高手」。
卡爾親王的身上,隱隱的起了一層寒慄。
是吧?彆扭吧?
只見六百軍士,先將手中步槍,「刷」一個后擺,然後,左腿向前,猛跨一大步,隨著這一衝之勢,含胸弓背,手中步槍,平平送出,至於極限——左臂伸的筆直,同時,暴喝一聲:「殺!」
我得承認:不是對手。
閱兵台上,不止一人,定睛細覷,只見這新上場的六百名軍士,雖然都戴了軍帽,但鬢角腦後,皆是趣青趣青的——毫無疑問,也都是剃了光頭的。
還有更好的,可惜,不大能夠在這個場合演練。
卡爾親王敏銳的意識到,刺刀的位置,自槍口側上及一側下移至槍口正下方,貌似並不如何起眼,其實卻是一項重大的軍事革新,不久的將來,世界各國軍隊,必紛紛跟進——
六百名上身袒裸的軍士流水價般退場,同時,六百名衣冠整齊的軍士流水價般上場,一下一上,「無縫銜接」。
新上場的,擺出了相同的陣勢——十五排,每排四十人,只是前後兩排的距離,略略拉寬了一些,原因呢,自然是他們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槍。
在戰鬥中,「三人小組」能夠迅速形成局部優勢;過不多久,一組組的局部優勢,就會滾雪球般轉化為全軍的整體優勢,優勢愈擴愈大,直至取得戰鬥的勝利。
寒光耀目,槍刺如林。
短兵相接,基本靠士兵自己的發揮。
實戰中,類似於「突刺」的動作,自然是有的,不過,不是主流。
呃……不太好發力啊!
因此,在實戰中,出於本能,士兵們會有意無意的避免「刺」這個動作,更多的採取更順手的動作——「扎」。
問題在於發力m.hetubook.com.com
有意思的是,這個戰術的第一次大規模施為,亦是用在日本人頭上——長州征伐,小郡城木瀆谷之戰,軒軍就是靠拼刺刀,把大村益次郎苦心集結起來的攻擊部隊,壓回了木瀆谷內。
這個時代的戰爭,火力投送的距離和密度,都還有限,因此,拼刺刀具有極高的實戰價值,甚至扮演著「最後一擊」的角色——許多戰鬥,哪怕對陣雙方實力懸殊,優劣之勢已十分明顯了,但不決以白刃,亦不能言最後之勝利。
自一六八八年法國的沃邦元帥發明了「套管式刺刀」,迄今兩百年,刺刀就一直呆在槍口的側上方——大伙兒可以想一想,端著這種刺刀裝在槍口側上方的步槍,平平刺出,是一個什麼感覺?
這個動作看起來花哨,其實並不複雜,只要協調能力過得去,略略花些功夫,就能大致掌握,並不會擠占其他更重要的科目的訓練時間。
因此,總的來說,「扎」較之「刺」,幾乎沒有「優」,只有「劣」。
如果刺刀還有弧度,「突刺」的效率就更加之低了。
唉,兩百年過去了,我們都忘記了,刺刀是怎麼來的?它最原始、最基本的功能又是什麼?
那麼,問題就來了——
「刺」,主要是沿水平方向發力;自下而上,亦很得力;自上而下,相對來說沒那麼順手,不過,大致也過得去。
至於「突刺」這個動作,出現的更晚,一直到二十世紀的二、三十年代,才由日本人發明出來,並加以定型,日本的「皇軍」也成了全世界最注重拼刺刀的一支軍隊。
還是很感慨啊!
卡爾親王微微的咬著牙,過了好一會兒,暗暗的吐出一口長氣。
法國人的設計思路,是「刺刀」、「軍刀」兩用,因此,刺刀較長,還有一定的弧度——以做劈砍之用。
「扎」呢?
射擊、衝鋒的時候,都是平端步槍的——虎口朝前,格、擋的時候亦然;只有「最後一擊」之時,為便於發力,才改「端」為「攥」——虎口朝後。
萬萬沒有想到啊,這項劃時代的軍事革新,居然出自中國人之手!
木瀆谷一役,給大村益次郎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降順關卓凡,歸化中國,改名田永敏www.hetubook.com•com,並出掌陸軍軍事學校之後,對「三人小組」拼刺戰術做了進一步的研究和改進。
基本上,只有沿一個方向——自上而下。
動作轉換,是要花時間的,短兵相接,瞬息可決生死,有的時候,這個「槍花」一耍,就那麼微微一頓,「發球權」就交回到敵人手裡了,形勢頓時逆轉,弄得不好,連命都轉了進去。
好!
中國人的刺刀,拆卸下來后,自然也可以做軍刀使用,不過,是「短刀」,或者——一把較長的匕首。
原因呢,也並不複雜。
慣性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
他進一步想明白了——
近現代軍隊拼刺刀的突刺動作,是人類自有戰爭以來,在平地上,步兵一對一肉搏戰中,最有效率和殺傷力的動作——沒有之一;步槍加刺刀的長度,亦是這種肉搏戰中,長器械最合適的長度——更長或更短,都會影響威力的發揮。
怎麼樣才順手呢?
按照軒軍操典,一旦開始白刃相交,士兵們立即三三成組;每個「三人小組」,都是以下的格局:兩人在前,一人在後,成一個倒「品」字形,前面的兩個士兵,負責包抄向前,後面的士兵,主要負責保護小組的兩翼和後方。
明明已經出現了「軍刀式刺刀」,為什麼還是照著「套筒式刺刀」的路數,將之置於槍口一側呢?
兩次鴉片戰爭,許多時候,英、法軍隊,攻入中國軍隊的陣地、炮台之後,都是靠刺刀,驅散和消滅頑抗的守軍。
慣性的力量確實強大,卡爾親王不曉得,在另一個時空,在「軍刀式刺刀」出現了半個世紀后,「套筒式刺刀」依舊沒有退出歷史舞台,在某些國家的軍隊中——譬如沙俄,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套筒式刺刀」都大行其道。
好吧,且看下去。
這不就是一個尋常不過的「突刺」的動作嗎?怎麼會叫兩位普魯士將軍——嗯,「當世名將」呢!——「凌亂」了呢?
新戰術還未得到實戰的機會,不過,在多次的演習中,都表現出了強大的攻擊力,甚至可以以少打多。
新的操典,要求白刃戰之時,不但同組之內,三人互相照應,不同小組之間,也要相互照應,互為犄角。
因此,中國人的刺刀hetubook.com.com,短,平直。
「嘩」一聲大響,六百軍士齊齊動作:單手拄槍變雙手持槍,平端槍身,槍口前指,略略上斜,槍托貼于右腰;雙腳分開——右腳不動,左腳斜斜跨上半步,同時,微微俯首、躬身,目光聚于刺刀刀尖。
就是說——「刺」這個動作,可以沿各種方向發力。
都是雙手持槍,「刺」是虎口朝前——朝槍口方向,「扎」是虎口朝後——朝槍托方向,同時,還要保證裝刺刀的一側向外。不過,因為刺刀一般是裝在槍口右側,所以,這一點倒不是什麼大問題——除非你是一個左撇子。
好像,刺刀裝在槍口一側,是自古以來……呃,天經地義的?
呃,您的判斷……嗯,是對的。
他想:如果普魯士軍隊——包括我的第三軍,同場內這六百名中國軍士短兵相接,勝負如何?
自下而上,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長矛兵時代的最基本的攻擊動作——「刺」,慢慢兒的退居次席了。
至於普魯士——一完成工業革命,軍隊就走上了火力至上的「重金屬」道路,直到希特勒掛掉了,德國軍隊也沒有真正重視過拼刺刀這回事。
當然,需要的時候,後面的士兵也可突然插上,出其不意,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令官大吼:「走!」
「扎」的問題,還不止於發力。
而且——卡爾親王看出來了,中國軍人演練的「突刺」的動作,其實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沿水平方向攻擊的動作,還包含著一個順勢上挑的動作,如此,刺刀裝在槍口的正下方,就愈加之順手了!
相對於二十世紀的日本,十九世紀中葉的中國,更加是窮逼一枚,所以,關公卓凡要大力發展拼刺技術。
那麼,「扎」較之於「刺」,有什麼不同或者優劣呢?
沒過多久,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都確定了:這個「拼刺刀」,雖然也有格、擋、砸的動作,但主要的進攻手段,其實只有一種——就是左腿跨前成弓步,隨著一衝之勢,身體前傾,雙手平端步槍,用力送出。
這個「殺」字,不懂中國話的,也明白是什麼意思,莫說兩位公主,就是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二位,都是心頭一震,不過,兩位將軍的震動,不僅僅因為場內攝人的氣勢,更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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