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一二六章 大捷

還有一位,摺子的內容,歌功頌德,並沒有什麼出奇,可是,用的卻是黃面紅里的「賀折」——這種摺子,一般來說,只用於恭賀皇帝登基、萬壽,或者,用於恭賀最重大的、標誌性的戰役的勝利。
所以,第一,進入越南的軒軍的數量,一定是有限的;第二,即便這區區的兩個營,也是以「民團」的名義,穿著老百姓的衣服,分成幾批,陸續進入越南的。
這兩個營,是從廣西進入越南的,中國軍隊出現在越南境內,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不過,僅限於越北邊境地區,如果中國軍隊一直南下至升龍,那可就是天大的新聞了——這種事情,承平之時,是從來沒有過的。
不過,這個摺子,並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人們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何以有關「升龍大捷」的摺子,統統都被「留中」了呢?
嗯,臣以為,俺們天朝應該秉持「以大字小之義」,將越南的事情,正正經經的管了起來,就算不能「改土歸流」,也應該仿西藏的例,設置「駐越大臣」,時時「剴切宣諭」,如此,越南君臣「有所遵循」,不至「茫然無措」;外夷呢,見到我「駐越大臣」的大纛,也會「明曉分界」,「知所畏懼」,再無如www.hetubook.com.com法蘭西者,「輕啟覬覦之心」。
攻克金陵,功勞再大,也是中國人自個兒打自個兒;升龍一役,不管「大捷」還是「小捷」,打敗的,卻是世上最強大的洋夷之一。
這個話傳了出去,法國人不去說他,只怕先把越南人嚇到了吧?
這……合適嗎?
沒有一個人,將這班「民團」和法國人聯繫起來,因此,也就沒有人拿這班「民團」的到來跑去給法國人遞信兒。
消息當時就傳了出去,朝野士林固然喜動顏色,市井闤闠更是如鼎之沸,不過大半個時辰,四九城裡,就響起了鞭炮聲,很快,東南西北噼里啪啦的都響了起來,沒過多久,整個北京城,便響成了一鍋爆炒豆。
升龍戰役的規模,確實不算太大,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其在軍事上的巨大成功以及戰略上、政治上的重大意義。
譬如,當年曾、關攻克金陵之後,臣子們就紛上「賀折」——因為,這標志著平定洪楊之亂的戰爭,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進入塹壕之前,這支部隊才換上了藍色的軍裝。
為此「恭上賀折」,這個馬屁,會不會拍的過分了些呢?
這個「升龍大捷」,敵我雙方參戰的兵力,www.hetubook.com.com加起來不過數千;戰果呢,說到底,不過就是替一個藩屬保住了「陪都」嘛!
更多的人相對感嘆:哎,輔政王太謙虛了!
中國方面,用以岸上作戰的部隊,一共兩個營,一個營打狙擊——就是塹壕里的那個;一個營抄敵後路——就是拿「加特林機關槍Ⅱ型」給予安南「狙擊手」迎頭痛擊的那個,兵力較法軍的六百二十人略厚,不過,也實在「厚」不了多少,並不能在人數上擁有什麼壓倒性的優勢。
北圻雖然不演算法國人的勢力範圍,可是,也有不少親法的教團,法國人在北圻不是沒有自己的耳目的,中國軍隊如果公開的、大規模的進入升龍及周邊地區,不可能不被法國人知曉。
不管是白裡子還是紅裡子,不管是不是「賀折」,幾乎所有的摺子,都有類似的一句話——「雪洗辛酉之恥」。
不過,不是人人都有「焚諫草」的覺悟的,那個《為越南卑弱無以獨存仰祈睿鑒事》的摺子的底稿,不曉得怎麼流了出去,看到的人,不由就睜大了眼睛——
那個燒掉了我們的圓明園的洋夷之一。
即便如此,這些「民團」與眾不同的精氣神兒,只要眼睛沒瞎的,都是看的出來;「民團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會說中國話,不會說越南話,其中國人的身份,也很難掩飾,對此,河寧總督衙門、河內巡撫衙門有如下的解釋:
如此苦心孤詣,終於叫法國人在縱橫交錯的塹壕前,一臉懵逼,對著一簇「灌木」,糊裡糊塗的射出了「第一槍」。
天津小站閱兵的時候,關卓凡對腓特烈王儲、卡爾親王說,「咱們到了北京之後,進一步的戰況,大約就會送過來了」,又說,「彼時,勝負誰屬,大約也已經分出來了」——他算的很准,普魯士客人前腳入住釣魚台國賓館,後腳「升龍大捷」的電報就到了。
「第一槍」是陸軍的事兒,「第一炮」——海軍呢?
可是,不以為然的人,並不算多,反倒有不少人大為懊惱:哎,我的摺子里,也多有「恭賀」的內容,怎麼就沒想到上個「賀折」呢?
「大捷」就是「大捷」,不論從哪個層面上來說,升龍一役,都是不折不扣的「大捷」。
北圻的治安,愈來愈壞,吳鯤等長毛餘孽愈來愈活躍,愈來愈囂張,越南自己的兵,卻愈來愈不堪用,升龍為我「東京」,不容有失,沒奈何,只好拜託大清雲貴總督劉子默劉大人,替我們募了幾百「民團」,協助維持升龍治安。
和圖書事實上,俺們的輔政王,並沒什麼「謙虛」的意思。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不說外頭的人,就是河寧總督衙門、河內巡撫衙門裡頭的人,也都信以為真。
軒軍只拿兩個營的部隊去和法國人打冤家,既非託大,更非後世的某些軍迷意淫的什麼「公平決鬥」,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宮裡頭很快就遞出話兒來了:不要「遞如意」。
當然,這一次,絕不會有人像上一次分管南城的巡城御史王世開那樣,嚷嚷著要封這個、枷那個了。
艦船,算上「瑪麗公主號」,三隻;不算「瑪麗公主號」,兩隻。
「升龍戰役」取勝之最關鍵,是戰役發起的突然性,即確保我軍打響第一槍、第一炮之前,法國人一切蒙在鼓裡,對我在升龍替他挖下的大坑一無所知。
有王公大臣,開始相互打聽:哎,我們要不要「遞如意」啊?
曉得這支部隊的真實身份和真實目的的,只有河寧總督黃耀、河內巡撫衙阮林以及北圻經略使黃佐炎等寥寥數人。
退一萬步,即便如摺子上說的,仿西藏的例,不設流官,只設「駐越大臣」,那也是……呃,收越南入版圖啊!
最有創意的一位,說「越南卑弱,非賴天朝存亡續絕,無以獨存,此史有明徵,斑斑可考,非止一端和_圖_書,又見之於今日矣」;原先的藩封制度,「二年一貢,四年一遣使,兩貢並進」,其實「緩急難恃」,幫不到越南的什麼大忙,很應該「與時俱進,有所更易」。
有的說,應該乘勝追擊,「盡復安南故土」,「救越裳出水火,解順藩之倒懸」。
法國方面,登陸部隊六百二十人,加上「蝮蛇號」、「梅林號」上的水兵、炮兵,總兵力一千人左右。
凡國家有大吉慶、大成功,王公重臣都要「遞如意」,以示恭賀。
這個情形,頗彷彿穆宗的「國喪」過後的第一天的那一次——今兒個,也不是任何的節慶。
有的人,暗自嗟呀:俺的摺子,可是打了整兩個時辰的草稿,可謂字字璣珠,這下子,唉,可惜了了!
好傢夥!連「改土歸流」的話都說出來了!
還有,那些關於「告廟」、「獻俘」、「郊迎」、「下旗回國」、「救越裳出水火,解順藩之倒懸」的摺子,統統都「留中」了。
不過,言路可沒有閑著。
翰詹科道的摺子,接二連三的遞了上來,有的說應該「告廟」,有的說應該「獻俘」,有的說應該「郊迎」,有的說,應該立即請法使「下旗回國」,然後,驅逐所有法蘭西人出中國!
有人說,「上頭」是不是暫時還不想跟法國人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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