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輕聲笑道：「這都哪兒跟哪兒呀——還說你不搗亂！」
關卓凡笑了笑，正要說話，楊婉兒曉得他要說什麼，便又搶在裡頭：
道理是類似的——就算自己是福晉，自己的爺爺，也不是丈夫的爺爺，何況自己只是一個側福晉？
烹炸煎炒，正在熱鬧，一個打下手的丫鬟輕輕的喊了聲：「側福晉！」然後退後半步，向著門口的方向，蹲了一福。
扈晴晴大為詫異，也不及細想，略略一轉念，說道：「這個事兒，王爺已經說給婉兒聽了么？」
「當然，當然！」關卓凡笑著點頭，「我懂得規矩的——眼看手勿動嘛！」
……
扈晴晴一轉頭，果然，關卓凡正站在廚房門口，負手含笑。
關卓凡真的尷尬了，「不是，不是！沒這個意思！呃……」
看「滾單」，關卓凡這一回南下，行程極其緊密，在上海，只呆兩個晚上，後天一早，就要去杭州，江陰距上海，雖然不算遠，但來回一次，也要一天，就是說，明兒個一整天，都拿來做一件事情——替楊婉兒的爺爺掃墓。
見兩個丫鬟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扈晴晴乃叮囑道：「不干你們的事兒，你們干你們的活兒——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我明白王爺的意思了——王爺一定是怕我吃婉兒的味兒吧和_圖_書？」
「再者說了，這也不是什麼急事兒——王爺這一回南下，是『檢查戰備』來著，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極寶貴的，斷不敢拿這種不相干的事情，耽擱王爺的軍國大政，不然的話，爺爺在天之靈，也……」
楊婉兒說的確實不錯，掃墓不是什麼急事兒，早兩年、晚兩年，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何以非趕這一次不可呢？
聽到丈夫明天要帶自己回江陰替爺爺掃墓，姐姐也一同前往，楊婉兒的詫異，猶在扈晴晴之上。
這個話，前年的那個夜晚，楊婉兒也是說過的，關卓凡回應，「哪兒有什麼當不起？咱們倆是夫妻，你的爺爺，自然就是我的爺爺」，云云。
「是這樣子的——」關卓凡說道，「上一回，我答應了婉兒，得空兒了，帶她回一趟江陰，替她爺爺掃一回墓——」
「好吧，」關卓凡點了點頭，「既如此，這個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咱們跟婉兒說。」
呃——
頓了頓，「就這麼定了吧！明兒一早，辰初——七點整，咱們就上路——坐船；當天回來——回到上海的時候，大約天也黑了！嗯，就這樣！吃過了飯，你們姊妹倆，稍稍準備一下吧！」
頓了頓，換成了正常的音量、語調，「王爺ｍ.ｈeｔubｏｏk•cｏｍ•coｍ，你是不是有什麼吩咐啊？若有，就請說吧——」
「我騰不出手來招呼王爺，」她妙目流波，「王爺自便吧！不過——可不許搗亂！」
扈晴晴舅舅的骨灰，早就歸葬杭州了，不過，在清雅街這兒，她還替舅舅設了一個小小的靈位。
「既如此——」扈晴晴說道，「王爺就請吩咐吧！」
滯了滯，把「不安」兩個字，咽了回去。
不錯，關卓凡確實說過要替她爺爺掃墓的話，包括「咱們倆是夫妻，你的爺爺，自然就是我的爺爺」——那是前年的事兒了。
「王爺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扈晴晴微微搖頭，「替老人家上祭，何委屈之有？再者說了，婉兒也替舅舅上過香、磕過頭——我這也算是回禮了。」
「這個事兒——王爺應該跟婉兒商量才對啊！」
扈晴晴、楊婉兒這對「姊妹」，只是同侍一夫的關係，彼此之間，不存在任何血緣關係，在宗法社會裡，自己親生爺爺之外，只有丈夫的爺爺算是自己的爺爺，「姊妹」的爺爺，同自己是毫無關係的，扈晴晴對楊婉兒的爺爺，沒有任何孝思、祭祀的義務。
不過，這個疑問，她不好說出來，不然，倒好像不願意走這一趟江陰之行似的。
「為有源頭活水來——」關卓凡笑道和_圖_書，「飯香哪兒來的？就是打油煙中來啊！這個，食色性也——咱們家的廚房，飯香、花香兼備，我倒要給好好兒的『薰一薰』才好！」
扈晴晴一邊兒轉著念頭，一邊兒看了看兩個丫鬟，然後目視關卓凡——意思是，要不要她們迴避？
當時，楊婉兒雖然感動落淚，可是，並沒有把丈夫的話當真——就當丈夫哄自己開心好了，若當真了，就是自尋煩惱了！
丈夫呢？
舅舅，自然是扈晴晴自己的舅舅。
可是——
「工作的女人最美麗」——這句話扈晴晴是第一次聽到，而且，這個時代，「工作」二字，還有「興作」和「工程」的含義，因此，扈晴晴怔了一怔，才明白丈夫話中的意思。
兩朵紅雲，又回到了臉上；剪水雙瞳，愈發的明亮了。
「我們家晴晴，真正是冰雪聰明！」關卓凡微笑說道，「哎，話說回來，還真是有個事兒，要和你商量、商量呢。」
此「薰」非彼「熏」，關卓凡話中的風情，兩個丫鬟懵懵懂懂，扈晴晴卻清清楚楚，白玉般的面龐，本就被廚火的熱力，烘的微微泛紅，現在，更加是紅雲淡染，猶如又多抹了一層胭脂。
何況，扈晴晴貴為親王側福晉，楊婉兒的爺爺，卻只是一個「樂戶」——未經任何的法定手續，替他「除籍」，再和_圖_書追封個一官半職什麼的——彼此身份，雲泥有別。
「廚房好大的油煙，」扈晴晴微微嗔笑著說道，「王爺來做什麼呢？——別熏著了！」
哦？婉兒替你舅舅上過香、磕過頭？我倒不曉得。
側福晉雖然不算妾侍，但到底佔了一個「側」，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對於丈夫來說，依舊算是「底下人」，如果自己的出身貴重些，也罷了，偏偏只是一個「樂戶」！
「不過，王爺想叫我不吃這個味兒，也容易的很——江陰之行，把我也帶上就是了。」
輔政王遠遊歸家，今天的晚膳，自然是扈側福晉親自下廚掌勺。
因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這不是不相干的事情，」關卓凡微笑說道，「再者說了，一碼兒歸一碼兒，耽擱不了你家王爺的軍國大政的！」
「這……」
什麼事情，要跑到廚房裡來商量？
「王爺，」楊婉兒的語氣中，有明顯的惶惑和不安，「這不合適吧……爺爺怎麼當得起呢？」
「可是——」他很誠懇的說道，「晴晴，這不是太委屈你了嗎？」
關卓凡微感尷尬，「你是姐姐——還是得先同你商量。」
兩個丫鬟也反應過來了，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微帶惶惑的看著兩位主人。
說著，走了進來。
「實話實說，我還真有點兒吃味兒呢！」
怪
hｅtｕbｏok.ｃｏｍ.ｃｏｍ不得要跑到廚房裡來商量呢！——不然的話，明兒一早就動身，今兒個，還真未必找的到單獨「商量」的機會呢！
啊？
這——
這可不是什麼天經地義的啊！
關卓凡連忙擺手，「不必，不必！就側福晉說的——不干你們的事兒，你們該幹什麼，還幹什麼！」
位在諸王之上，國朝第一人，叫他去替一個「樂戶」掃墓，焉有是理？
「我和婉兒是姊妹，」扈晴晴正色說道，「婉兒的爺爺，自然也就是我的爺爺，我去替老人家磕幾個頭，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另一個丫鬟，也立即下蹲行禮。
事實上，這也是扈晴晴最詫異的地方——過於掃墓這件事情本身。
關卓凡大為感動，下意識的想去握扈晴晴的手，可美廚娘嘴上說著話，手上可沒停，一會兒刀，一會兒勺，關卓凡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無從下手啊。
微微一頓，「我是一、兩年難得回一次上海，這個，趕早不如湊巧，就這一次吧！明兒個一早，我就帶婉兒去一趟江陰，嗯，你看——」
關卓凡繞著廚房，轉了一圈兒，一邊兒微微的抽著鼻子，一邊兒「嘖嘖」有聲，最後，在扈晴晴身邊站定了，偏著頭，看著美廚娘，感嘆的說道：「工作的女人最美麗——誠不我欺啊！」
「還沒有——這不是先來和你商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