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實話實說，若換了我，也不能不答應她的請求——實在抹不下這張臉啊！」
頓一頓，透了口氣，拉長了調子，「念白」似的說道，「好——了卻心頭事一樁！」
「呃，也是……那，怎麼辦好啊？」
最後邊兒這一位，身份有點兒意思：奕詳母瓜爾佳氏的父親，名叫桂良——對，就是恭王的岳丈。
郡王四位——鍾郡王奕詒、克勤郡王晉祺、順承郡王慶恩、惠郡王奕詳。
說著，連連搖頭。
「好，好！」睿王欣然說道，「我這就過去！」
「唉！」睿王恢復了正常的語調，「不然的話，明個兒孚老九生日，我哪兒有什麼心境『下海』，去唱什麼『亡烏江』啊！」
最後一位，自然就是主人孚王了。
世鐸「嘖嘖」了兩聲，「這個女人，還真是——」
「我看，」禮親王世鐸說道，「根子還是在肅順那倆兒子那兒！如果他們倆不在宗學——至少，不在咸安宮宗學——不就沒有這個事兒了？」
攏共六、七齣戲，每一齣戲，都有宗室中雅擅皮黃者「下海」，同外頭的名角兒搭戲，譬如，在《亡烏江》里同睿王搭戲的，是筱紫雲，一個唱銅錘，扮霸王；一個唱青衣，扮虞姬，合作一出「霸王別姬」。
貝子一位——奕詳的胞弟奕謨，即「心泉貝子」。
……
事實上，文宗登基之後，打破多少年的「祖制」，啟用親貴執掌樞府，先有恭王領袖軍機，後有載垣、端華、肅順用事；祺祥政變之後，恭王復起，全面掌控政和*圖*書府，為多爾袞后親貴勢力之極峰，並帶挈醇王掌兵，所謂「親貴不得交通大臣」，早就形同虛設了——政府的大頭子就是親貴，不「交通」，大伙兒怎麼幹活兒啊？
賀客一共兩百餘人，款客之所，分成了五、六處，最重要的客人，都招呼在俗稱「楠木廳」的滌靄閣。
「老九，」庄王說道，「你的意思是……」
「逸軒確實是難！」庄王說道，「我想，若換一個同肅順沒有什麼恩怨的人，說不定，倒可以將旺察氏的請求，輕輕推掉；可是，偏偏肅順是逸軒親手拿下的！如果不答應旺察氏的要求，倒好像……有心跟她們母子過不去似的？」
「二叔這話說得在理兒！」睿王馬上介面，「拿肅順，我也有一份兒，輔政王的難處，我是感同身受的！」
這個……確實是不大方便的。
當然，關某人也是親貴，可是，此親貴非彼親貴，這一層，大伙兒心照就好。
「哎喲——對，對！」華祥雙手輕輕一拍，笑道，「你瞧我這個腦子，怎麼連這個都想不起來呢！」
「其中的一些內容」，自然是指開脫加害者、施壓受害者的那些「兩頭兒占理兒」的內容。
奕詳和恭王是堂兄弟，可是，他的母親，卻是恭王的大姨子，這個「倫序」，嘿嘿，有點兒意思吧？
「這兩個孩子，」庄王嘆著氣說道，「都太出格了！幸好沒出人命，不然的話——唉！僥天之幸，僥天之幸啊！」
大伙兒仔細一想，咦，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兒m.hetubook.com.com呀！
孚王這個壽宴，不是就吃一頓飯就算了，是有一整天的熱鬧。
親王六位——庄親王奕仁、怡親王載敦、鄭親王承志、禮親王世鐸、豫親王本格、睿親王仁壽。
咸安宮發生的事情，已經成了最大的新聞，沒有一個人不意外，也沒有一個人不感興趣的，「茶敘」之時，睿王自然成為焦點，一班親貴，七嘴八舌，問個不停。
電報具體如何拍發，睿王並不曉里就，聽了華林的話，不由一愣，「這……」
這是孚王「分府」的時候，做哥哥的恭王，送給他的禮物。
戲唱過了，卸妝，再次入席——這就是晚飯了。
完稿之後，又發現了一個問題，是華祥提出來的：
「這……」睿王躊躇，「找誰啊？」
「這番高論，倒叫人刮目相看了！那請你說一說，輔政王此舉的『深謀遠慮』是什麼呢？」
另一位是科爾沁親王伯彥訥謨詁，他的身上有領侍衛內大臣的差使，據說，當天要當值，走不開。
微微一頓，「征善、承善重返宗學，那是『上頭』的恩出格外！對於旺察氏，是不折不扣的喜出意外！」
孚王開口了，「我以為，各位說的，不盡其然——奉恩基金的『恩俸』，是旺察氏的要求；可是，征善、承善重返宗學，卻不是旺察氏的要求——能夠拿『恩俸』，她其實已經得饜所求了！」
「我的意思是，」孚王說道，「輔政王不計前嫌，非但許肅順遺屬領『恩俸』度日，更許征善、承善兄弟重回宗學，和*圖*書絕不是因為什麼抹不開臉面——做如是看，未免太小覷了輔政王的深謀遠慮了！」
可是，關卓凡主政之後，情形開始發生變化，「恭系」的勢力，一步步被削弱，終於，恭王本人亦被迫「退歸藩邸」；不久之後，醇王犯事，削爵軟禁，至此，在檯面上，親貴的勢力，已被排出政府核心，於是，自然而然的，也不需要「上頭」如何特別招呼，「親貴不得交通大臣」，便又成為親貴們自覺遵守的一個規矩了。
「楠木廳」里，主客加在一起，攏共一十五位。
說著，亦如庄王一般，連連搖頭。
頓一頓，「唉！輔政王許他們哥兒倆重回宗學，是太過好心了！你們看，現在，麻煩惹到自己身上來了！這不是……好心沒好報？反正，唉，真正是不划算！不划算！」
賀客上午就到，同壽星見過禮了之後，先「茶敘」，時候差不多了入席——這是午飯；席罷再「茶敘」，然後真正的熱鬧才開始——唱戲。
這件事情本身，並沒有什麼可以遮掩的，睿王亦有心為「兩頭兒占理兒」先做一點些渲染鋪墊，於是，將事情的經過，細細的說了。
一位是恭王。
席罷，盡歡而散。
孚王身份不同，他過生日，重要的親貴，除了不良於行的，基本上都到了，只除了兩位——
「也簡單，」宋聲桓說道，「辛苦王爺再跑一趟朝內北小街就是了——這份電報，請朝內北小街『代發』就好了！」
……
頓了頓，「還真是個角色！」
圖谷山就是圖林，谷wwｗ.heｔｕｂｏｏk•cｏm.ｃom山是字。
鍾王開口了，語氣中帶著一絲驚異，也帶著一絲譏嘲——他是孚王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對孚王說話，無須客氣：
八旗左翼四旗為鑲黃、正白、鑲白、正藍，右翼四旗為正黃、正紅、鑲紅、鑲藍，肅順是鑲藍旗的，屬右翼四旗。
「輔政王也難！」寶鋆說道，「請王爺想一想當時的情形——顧問委員會的大門口，上百雙的眼睛盯著，征善那個娘——哦，不對，應該是承善的娘——旺察氏，就那麼直挺挺的往階前一跪——」
因為有「親貴不得交通大臣」的規矩，赴孚王壽宴的客人，絕大部分都是宗室，非宗室的大臣，只有兩位內務府大臣寶鋆、明善——內務府是皇帝的管家，內務府大臣被皇族視為「自己人」，習慣上不在「親貴不得交通」的「大臣」之列。
郡王銜貝勒一位——隱志郡王奕緯的嗣子載治，他是宗人府右宗人，兼「管理宗人府銀庫」，是睿王的下屬。
睿王點頭，「這倒是真的，我上門兒的時候，人是已經捆起來了，就跪在那兒候著了——換一個做娘的，嘿，我這個飢荒，怕是有的打了！」
不過，伯彥訥謨詁的禮物，就貴重的多了——兩匹口外駿馬，都是百里挑一，毛色漂亮，神駿非凡。
「亡烏江」者，後世之「霸王別姬」也。
大伙兒相互以目：咦，聽起來挺有道理的呀？
「呃……」華祥也猶豫，「圖谷山在就好了，偏偏跟了輔政王出差去了……」
議計已定，由宋聲桓動筆，睿王、華祥在一旁參詳https://m.hetubook.com.com，斟酌字詞，擬了一個電報稿子，要趕在當天，發往廣州，上呈輔政王。
「反正，」宋聲桓看向睿王，「王爺本來就是要再過朝內北小街一趟的——要向明太太解釋打板子的『關節』嘛！」
……
還有兩位內務府大臣——寶鋆、明善。
這間「楠木廳」，面積不算太大，但梁、柱、隔斷，全用楠木，十分貴重。
「老華說『代發』是對的，」宋聲桓說道，「不過，不好找軒軍，這畢竟是軒邸的家事，就是軒軍，不是最親信的，也不宜與聞——」
這一位結廬名山，野鶴閑雲，早就擺出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架勢，哪怕是親弟弟的生日，對他來說，也是「塵俗羈絆」，只好禮到人不到——就是禮，也薄的很，不過筆墨紙硯，琉璃廠尋常可見，根本不像一位世襲罔替、食雙俸的親王的手面兒。
「明太太也難得——真正是個明白事理的！」寶鋆說道，「換一個做娘的，不定怎麼推三阻四，叫睿親王作難呢！」
「要不然，」華祥試探著說道，「咱們找軒軍的人『代發』？」
宋、華二人都笑了。
「王爺，咱們手頭兒，可沒有什麼『密碼』，這封電報，送到電報局，只能拿『明碼』拍發，呃，其中的一些內容，若叫不相干的人看見了，這個，會不會……不大方便啊？」
頓一頓，「若只是為了抹不開臉面什麼的，許肅順遺屬領『恩俸』度日就足夠了，不必多此一舉，叫征善、承善重回宗學——即便重回宗學，入右翼宗學就好了，又何必入咸安宮宗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