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天行健
第九章 知我者,滌翁也!

「一失沱灢」——
這——
這場仗,咳咳,我看,懸啊!
可是,「壞事變好事」的好處,也沒有法子明說——你不能說,越南目下的局面,等同天朝經已設置了「駐越大臣」啊!
日本的事情,雖然已經得到了英國人的幫助,但是,英國人的介入,畢竟是有限度的——只限於「護航」;中國的「援軍」登陸之後,就不關英國人的事情了。
事實上,因為只派了海軍,沒派陸軍,到時候,英國人就有心繼續提供支持,亦鞭長莫及了。
……
戊辰年,即本年——一八六八年。
「駐升龍的部隊——即參加升龍戰役的部隊,是應越南國王之請求,進駐升龍『協防』的;升龍的仗既打完了,自然就要撤了出來。」
有人甚至說,不戰而去,較血戰之後,力不能支,不得不撤退,還要壞!——壞的多!
信心源於實力,關卓凡了解自己的實力,因此,他對自己,是有信心的。
這真是……顧此失彼、八面漏風的一個局面啊!
「南堂」教案,後續種種,也算是「壞事變好事」,但是,這些個「好事」,暫時都不能公開宣揚。
諒山一役,不必說了,不論怎樣宣揚我軍之英勇,都不能改變整www.hetubook.com.com條陸路補給線暴露在敵人威脅之下的事實——目下,我軍確實「後路不靖」,補給線確實「不絕如縷」,真真正正,是一件大大的壞事呀!
再一頓,「再說,這其實是好事兒!——它不鑽出地面,咱們又去哪裡尋它呢?」
「再失升龍」——
這怎不令我心頭火熱,眼中放光?
而這些話,當然不僅僅是趙烈文的一己之見,他代表的是曾國藩,他表述的,是曾國藩的意見。
「『欽使護衛團』到沱灢去,目的是『借道』,即經沱灢走陸路進順化;因為法國人在沱灢胡作非為,這支部隊不能不留了下來,防著法國人進一步亂來;之後,我修『基隆事件』之怨,沱灢法軍,不論海陸,一網打盡,沱灢既然已經沒有法軍了,『欽使護衛團』也就沒有留在沱灢的必要了,就得照原計劃去同順化的『欽使』匯合了。」
他的性格,也足夠堅韌——他本就是一個很有韌性的人,穿越以來,無數風浪,血里火里,一一闖過,更加將其神經錘鍊得鋼鐵般堅強。
「惠甫,」關卓凡挪了挪身子,形成一個微微前傾的姿態,「請道其詳!」
丁巳——一八五七年;戊和-圖-書午——一八五八年;已未——一八五九年;庚申——一八六零年。
唯一能夠說的,就是折衝樽俎,法國人終於鎩羽而退,由「南堂」教案引發的外交戰,中國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王爺既紆尊垂問,」趙烈文說道,「烈文何敢不披肝瀝膽,盡遣愚衷?」
對於科道的聒噪、坊間的議論,關卓凡只能保持沉默,他沒法子公開說:我的「玄謨遠算」,其實是「誘敵深入」啊!
隨著「一敗再敗」、「一亂再亂」,升龍戰役之後形成的樂觀情緒,逐漸消散,朝野上下,悲觀情緒佔據了上風。
甚至,不止於樂觀——趙烈文的話,對「法人」,對「內外宵小」,簡直是出以輕蔑了!
日本的「一向宗」——這可是日本最大的教派啊!——倡做「法亂」,此黃巾、白蓮、彌勒、洪楊事現於今日之日本也!——日本也亂了!
「知我者,滌翁也!」
而薩摩藩肯不肯賣英國人的面子,放過中法戰爭這個推翻幕府的天賜良機,哪個也不曉得——想那薩摩藩,當年可是一言不合,就同英國人大打出手的呀!
可是,再自信、再堅強的人,也需要支持,需要鼓勵,需要有人替他分擔壓力。
和-圖-書卓凡不由放聲大笑!
「是!」
關卓凡目光微微一跳,暗暗透一口氣,眼睛也不由的發亮了!
「因此,我軍怎麼可能『不戰而逃』?又何必『不戰而逃』?所謂一棄沱灢、再棄升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此乃王爺欲誘敵深入、聚而殲之、滅此朝食罷了!」
越南的「戊辰政變」,對於中國,其實是「壞事變好事」——由此,越南朝野親法勢力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欽使以及欽使護衛團進駐禁城,直接掌控幼主,監督朝政,真正將越南中樞控制在手心兒里了。
哼,守城的將領,本該逮問治罪——甚至軍前執法的!就因為「上頭有人」,便啥事兒也沒有了?
「而我軍之戰力,法人不曉得,他可是曉得的——他參加過軒軍的閱兵!軒軍戰力幾何,他是心裡有數的!」
「南堂」教案,駭人聽聞,本朝開國以來未之有也!這個,「前頭」亂了,「外頭」亂了,現在,「後頭」——且是輦轂之下!——竟也亂了!
越南的王公、重臣、近侍以及「妖道」、「妖女」,勾連在一起,投靠法夷,謀弒君上——越南亂了!
不然,越南人會咋想?
因為,這件案子,確實「駭人聽聞」,確實「開國以和圖書來未之有」,而未能阻止此案的發生,相關人等,包括關卓凡在內,都是失職的,因此,就「南堂」教案本身來說,無論如何,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然而,這樣的解釋,貌似自圓其說,其實木有鳥用,因為,無論如何,改變不了中法宣戰之後、法國「越南遠征軍」即將兵臨城下、我軍方匆匆「棄城」的事實。
中法宣戰以來,關卓凡的壓力,其實是很大的。
不過,這個「勝利」,也只好點到為止,不宜大肆渲染。
這個壓力,除了來自於敵人的「洶洶」,也來自於國內的輿論——有明的,有暗的,有來自於廟堂士林的,也有來自於闤闠坊間的,其中,亦不乏「宵小」擲出的軟刀子。
甚至,咳咳,就說是「危若累卵」,亦不為過啊!
對法戰事,一失沱灢,再失升龍——「一敗再敗」!
事實上,悲觀的情緒,不止於市井闤闠,亦不止於普通朝臣,在高層,甚至是在軍機處內部,關卓凡都能感覺到某種儘力掩抑的疑惑。
微微一頓,趙烈文說道,「中堂說,法人之所以『洶洶』,說到底,是因為不了解我軍的真實戰力,把北寧當成了八里橋,把山西當成了大沽口!真所謂:不知今夕何夕?」和*圖*書
若薩摩藩不顧一切,徑行起兵倒幕,單憑兩個團的軒軍,依舊無法阻止日本生亂乃至大亂。
頓一頓,目光灼灼的,「『洶洶』,狀貌耳!皮相耳!色厲而內荏,何足為王爺憂?至於『蠢動』,何為『蠢動』?不過是蟲豸迷於狀貌、惑于皮相,誤以為天時已到,不甘幽蟄,鑽出地面,覷人不留意,叮人一個小包——煩是挺煩的,可是,亦僅此而已了!」
「中堂說,他雖然不曾親自領兵對陣法軍,但詳考丁巳、戊午、已未、庚申諸役,對法軍戰力之估計,自認大致準確,不會離譜到哪兒去。」
關卓凡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樂觀的評斷——簡直,比他自己還要樂觀!
畢竟,在日本這件事情上,關卓凡的對手——大久保利通,是他穿越以來,遇到的最強悍的對手之一。
何況,予他信心的實力,成色幾何,到底還未經過真正的鍛驗。
在不少人的眼裡,目下,是這樣的一副局面:
檯面上,對於「一失沱灢,再失升龍」,朝廷是這樣解釋的:
還有,諒山一役,土匪截我輜重,我入越大軍,後路不靖,「補給線」不絕如縷,這個——「前頭的後頭」,也亂了!
「兩相比較,他以為,軒軍的戰力,絕不在法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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