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天行健
第四十五章 勸降

西鄉從道搔了搔頭皮,「話是這麼說……可是,大久保君,你的話,聽起來,未免有些傷人啊……」
除非——
「笨蛋!」西鄉從道輕輕的咒罵了一句,「法國人真是笨蛋!這樣的仗……都拿不下來!」
說著,重重的「呸」了一聲,「他居然還有臉面給你寫信?還署了一個『賊名字』?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真正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又或者,」大久保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譏嘲,「西鄉君認為,自己若取大村而代之,做的一定比他更好?——不論是藩政改革還是行軍打仗?」
看過了,抬起頭來,神色異樣,複雜而嚴重。
頓一頓,「就算情形混亂,來不及自盡,便被敵人俘虜了——之後,就算找不到『介錯人』,總能找到用其他的方式盡節的機會吧?何況,在收到了『若狹灣之變』的消息后——哼!主公歿于賊手,他不能替主公復讎,也罷了,最起碼的,難道不該追隨主公而去嗎?」
說罷,又重重的「呸」了一聲。
不過,第一,此乃遠水,能不能解得近渴,不好說;第二,也還是更關鍵的——只怕法國人連「遠水」也派不出來啊!
「大村不是武士出身,亦從不以武士https://m.hetubook.com.com自居——」大久保利通說道,「你忘了他是什麼出身嗎?」
頓一頓,改口了,「呃,或許,百分之六十吧……」
「還有,大村的投降,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他都絕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頓一頓,大久保利通說道,「大村原先一直在宇和島藩供職,三十五歲那年,始為長州藩所聘——在長州,他的身份,只是一個官僚!」
西鄉從道趕緊接了過來。
大久保利通的臉色沉了下來,「西鄉君,大村先生是前輩,不管你對他有什麼看法,言語之中,應該保持最基本的禮貌!」
田永敏:「兄之大計之所恃者,惟法勝而清敗,今觀北寧一役之進退得失,兄孰計之?」
西鄉從道一滯,咽了口唾沫,舔了下嘴唇,「你啥意思?」
「哼!」
大久保利通「哈哈」大笑,「看來,西鄉君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法國人改變既定戰略,放棄北圻,移「遠東第一軍」北上。
他看的時候,可沒有大久保利通那麼平靜,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時不時的,發出「咦?」「哦!」「嗯?」一類的聲音。
「這……」
「怎麼不是?」西鄉從www.hetubook•com•com道憤憤的說道,「那種情形下,作為一個武士,既然沒有戰死,就應該切腹自盡!」
田永敏以「甲東大兄」稱呼大久保利通——「甲東」是大久保利通的號;信當然是用文言文寫的,不過,獅子轉述之時,基本出之以白話,以免書友們看的心煩意燥。
先不說「遠東第一軍」相關人等樂不樂意,奉不奉命,就說西貢吧——放棄北圻,西貢可咋辦呢?
大久保利通笑吟吟的,「無論如何,西鄉君到底是一位有什麼說什麼、不替自己塗脂抹粉的君子啊!」
這封信,其實是一封「勸降信」。
西鄉從道苦笑,「不能這麼說……」
再一頓,「官僚——明白嗎?」
微微一頓,「怎麼,這個信,他署名……『田永敏』?」
不過,放棄北圻——
「對於大村來說,」大久保利通說道,「他的本分,就是做好他的工作;而他的工作,對得起他的俸祿就好了——他可沒有什麼『盡節』啊、『追隨主公而去』啊的『本分』!」
頓一頓,再一次探頭探腦,「我還真挺好奇的,大村給你寫信,能說些什麼呢?你們兩個,原先……好像也不是很熟啊?」
「呃,醫生……」
「怎麼?」大久保利hetubook.com.com通說道,「你覺得,大村做的那些工作,對不起他的那份俸祿?」
「那麼請教,西鄉君若取大村而代之,到底能夠做到大村的百分之多少呢?」
「呃……」
還真不敢拍這樣的胸脯呢!畢竟,俺只是「海軍興隆用掛」,陸軍那班馬鹿——呃,不好說什麼「馬鹿」,畢竟,大久保君的頭銜,是「步兵總監」嘛。
「承蒙誇獎!」西鄉從道那種得意洋洋的勁頭兒又上來了,「雖然,大久保君的話怪怪的,可是,我還是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吧!」
或雲:海防緊要,這些部隊,尤其是駐山東之第一師,駐奉天之第二師,同海防密切相關,哪兒能說「東向」就「東向」呢?
「軒軍……」他咽了口唾沫,「真這麼厲害?」
大久保利通點了點頭,「恐怕是的。」
日本那兒,本來還駐了兩個團,攏在一起,就是一個半到兩個師的兵力——確實應該夠用了吧?
大久保利通將電報遞了過去,「你自己看吧!」
西鄉從道的兩道濃眉豎了起來,「這個貪生怕死的小人!不但投降了敵人,還入了敵人的籍,改了敵人的名字!」
大久保冷冷的乜了西鄉從道一眼。
大久保利通冷冷的說道,「可是——大村根本就不是一個武士和_圖_書!」
當然,還有一個法子,就是增兵——從法國本土再派一支兵過來,同「北京—東京」艦隊搭夥計,負責登陸作戰。
大久保利通不說話,過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再一次:「恐怕是的。」
西鄉從道猶豫了一下,很沒有底氣的說道,「百分之八十吧……」
例牌的寒暄之後,田永敏便用帶一點點譏嘲的語氣說道:曉得老兄正頗不解于北寧一役之勝負,而法國領事館那兒,大約是不得要領的;我這兒呢,剛剛得到了北寧戰役的詳細報告,乃試向老兄略述之,以釋疑惑。
「呃,好像,也不能這麼說……」
「這麼說……北寧一役,真的是……法國人打敗了?」
頓一頓,「而且,細究其竟,這一仗,法國人佔盡天時卻鎩羽而歸,輸的……很不好看。」
說是「略述」,其實講的很詳細;而大久保利通和西鄉從道都是行家,能夠判斷出,田永敏所說,基本沒有什麼水分,北寧一役,法國人不但敗了,而且,確如大久保利通所言,「佔盡天時卻鎩羽而歸,輸的很不好看」。
再一頓,「這不是一個武士的本分嗎?」
田永敏說,照目前的情勢看,俺們暫時是不必替北圻增兵了,則駐山東之第一師,駐奉天之第二師,駐兩江之獨立第一www•hetubook.com•com師,乃至駐天津之第三師,皆有「移兵東向」的可能性了——當然,並不是都「移」過去,不過,只要「移」一個至一個半師的兵力,就足夠用了,老兄說呢?
倒不是俺們小覷法國人的國力、軍力,而是若「歐洲有事」,法國人不將這支遠征軍往回調就好了,怎麼可能繼續向遠東增兵呢?
因此,俺們從中抽出一部分兵力做其他的事情,也是很合理的,是吧?
「大村益次郎?」西鄉從道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那個叛徒?他寫的信?」
是滴——且迫在眉睫了!
「百分之八十?百分之百?百分之一百二十?」
老兄以為,可能嗎?
「是的。」
嗯,「歐洲有事」?
「這……大久保君,你說的,是不是歪理啊……」
可是,老兄是曉得的,法國人的「北京—東京」艦隊,沒有陸軍同行,所攜海軍陸戰隊的數量,也是有限的——就是說,這支「北京—東京」艦隊,只有海戰的能力,沒有大規模登陸的能力,因此,在目前的情形下,不論旅順基地,還是威海衛基地,其實都沒有以一整個師的兵力做側翼護衛之必要,是吧?
西鄉從道一滯,他曉得大久保利通的這個眼神的意思:怎麼?換了你西鄉君,這個仗,就一定拿的下來嗎?
「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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