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天行健
第六十九章 且看江海換新天

唉!他手中的牌,也實在是太爛了呀!
最後,獅子再啰嗦一句:
張佩綸確實是個「大言炎炎,小言詹詹」之人,戰前的布置,不能切中肯綮;大戰將臨,應對之失措到了荒唐的地步,尤其不能原諒——他在收到法國人的開戰照會之後,第一反應,居然不是趕緊通知船政艦隊解纜應敵,而是派通法語的福州船政工程師魏瀚前往法艦隊,以「中國不及備戰」為由,要求延至次日開戰。
防守長門、金牌炮台及其周邊地帶的,是時任建寧鎮總兵、膺「達春巴圖魯」封號的張得勝率領的「凱」字九營——彼時的中國軍隊,並沒有任何「海岸炮兵」的概念,不論海岸、江岸,炮台的守軍,都是百分百的陸軍。
亂世之中,武人的紅頂子,自然是鮮血染就的,張得勝屢立戰功,其最著名的事迹有兩件:第一件,擒殺捻軍首領張隆;第二件——也是更著名的,同多隆阿一起,率兵圍攻廬州,迫使陳玉成出走壽州,直接導致了陳玉成的敗亡。
李鴻章還肯敷衍人,吳大徵的日子,略好過些;曾國荃對陳寶琛,可就不假辭色了。
事實上,和張佩綸一同出京的,還另有兩位清流健將,一個吳大徵,一個陳寶琛,任務亦同張佩綸的相仿:吳大徵「會辦北洋事宜」,陳寶琛「和-圖-書會辦南洋事宜」,就是說,吳給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做「會辦」,陳給兩江總督、南洋大臣曾國荃做「會辦」。
張佩綸曾經上奏朝廷,要求封堵江口,以阻止更多的法國軍艦進入馬江,併為此做好了相關的準備——被法艦「雷諾堡號」、「梭尼號」發現的大批裝石船,就是準備拿來干這個活兒的。
可是,法國軍艦進不了馬江,別的國家的船隻,也一樣進不了馬江;同時,已經進入馬江的船隻,將困於馬尾,無法出海,因此,當總理衙門將該計劃照會英、美等國駐華公使時,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對。
於是,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李鴻章、曾國荃可就不是何璟、張兆棟、何如璋之輩可比了,吳大徵在北洋、陳寶琛在南洋的處境,較之張佩綸在福建,天淵有別。
張佩綸到營視察之時,發現「營伍不知振頓,空額甚多」,再次勃然大怒,而蔡康業不過一個副將,資歷也遠不如張得勝,張佩綸就不客氣了,乾脆利落的革了蔡康業的職。
或許,彼時的張會辦,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得體的「自劾」,以求減輕罪責,別的,統統顧不上了吧!
中法戰爭,南洋水師也有一定表現,那是馬江一役之後,中方以北洋、南洋各派軍艦,組成一支https://www.hetubook.com.com「南北洋聯合艦隊」,一為向法國報復,二為支援台灣,其中,北洋二艦,南洋五艦。
整個江口炮台,管理混亂,操練生疏,甚至有炮手錯記操炮步驟的事情。
南洋水師歸南洋大臣管理,泊地為上海;船政水師歸船政大臣管理,泊地為馬尾,二者並無直接關聯。
再看重要性僅次於長門、金牌的閩安江峽。
以最重要的長門、金牌炮台為例。
在短時間內,更換老舊大炮,同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陳會辦在南洋根本說不上話,閩江軍情緊急,張佩綸急電南洋,請求派艦船支援,同為清流,對於張佩綸的請援,陳寶琛當然大力支持,可是,曾國荃一口回絕,說什麼「我南洋並無從井救人的道理」,陳寶琛急得跳腳,然而,卻拿曾國荃一點法子也沒有。
張佩綸視察江口炮台之時,發現張得勝非但「吸煙漁色,壯志頹唐」,更對所部之操練不管不顧,其部將盡為閩浙總督何璟安插之人員,營官氣焰囂張,並不把總兵放在眼裡,張得勝渾渾噩噩,實際上經已成了營官們的牽線木偶。
張得勝,廣東翁源人,早年也是狠角色一枚,咸豐元年,即一八五一年,不過二十齣頭的張得勝,已由從崖州協鎮擢升安徽記名陸路總兵hetubook.com.com官;咸豐八年,真除為湖北宜昌總兵官;咸豐九年,加提督銜。
覆沒在馬尾的,是船政水師,不是南洋水師,這一點,後世的許多人都搞混了。
需要強調的是,張佩綸的頭銜,僅僅是「會辦福建海疆事宜」,而時人和後人卻常常把他誤做「欽差」,事實上,「會辦」和「欽差」的地位,相去不可以道里計。
更何況,張佩綸並未發現諸炮檯布置中最致命的射界死角的問題,也就未能就此作出任何的調整。
不過,張佩綸在馬尾的實際的地位,確實彷彿欽差,這是因為,他的名氣太大,是彼時氣焰正盛的清流的第一號健將,福建的地方官員,閩浙總督何璟、福建巡撫張兆棟、船政大臣何如璋以下,既懾於他的聲望,又皆視其為「簾眷正隆」,雖無欽差之名,卻必有「口銜天憲」之實,因此,在他面前,都自覺不自覺的矮了一截,以致張佩綸可以頤指氣使,行「欽差」之實。
不過,無論如何,張佩綸總算「勇於任事」,換一個人「會辦福建海疆事宜」,說不定就躲在閩浙總督、福建巡撫、船政大臣的後頭「韜光養晦」,這樣,就算打了敗仗,責任也會輕得多,未必就發配戍邊了。
他甚至連封堵江口都做不了主。
然而,這些都是「當年勇」了,自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八五八年至一八八四年,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六年,張得勝的官位,沒有任何變化,還是一個「總兵官」,而且,還在一線帶兵,青年時期的壯志豪情,早就消磨殆盡了。
……
當然,張佩綸上奏之時,中、法尚未開戰;可是,「通航戰」之時,已經做好準備的裝石船,為什麼還是沒有沉石封江,就不好解釋嘍!
不過,張會辦之得為張「欽差」,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福建的督撫,皆為碌碌之輩,如果換一個強勢的督撫,可就不容張佩綸以「欽差」自居了。
閩安江峽的守將,為閩安協副將蔡康業,早在洪楊造亂之時,蔡某就已經是副將了,目下還是副將,始終未得升遷——這個情形,彷彿于張得勝,而閩安江峽的防務,很自然的,也彷彿于長門、金牌了。
其中,「澄慶」、「馭遠」二艦被擊沉于石浦港;「開濟」、「南琛」、「南瑞」三艦,遁入鎮海港,乃有其後的鎮海防禦戰。
張佩綸只能「除舊」,無法「布新」——他找不到接替康長慶、袁鳴盛、蔡康業之流的真正合適的人選;事實上,即便他找到了這樣的人,留給後來者的時間,也太短了,想要在短短個把月之內,一洗十數年之積弊,實在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張會辦的動作,可謂雷厲風行,然而,雖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士氣小所振作,但不解決根本問題。
遺憾的是,兩個戰略目的,都未達成。
張佩綸勃然大怒,不過,張得勝畢竟資歷深厚,張佩綸雖然氣盛,卻也不好直接動他的手,於是,拿兩個營官作伐:當場摘去長門炮台守將康長慶的頂戴;稍後,又將另一守將袁鳴盛撤職。
水師在戰爭中的拙劣表現,大大刺痛了當政者,乃有戰後的「大治水師」。
美國公使楊約翰回曰:中國在中法尚未開戰、法國未對馬江封鎖的情況下,自行封鎖航道,「則與條約不合」;英國公使的口徑,亦大約彷彿。
尤其是操作克虜伯大炮這種高技術的活計,非經年累月訓練不能熟練,個把月的時間,管什麼用呢?
因為閩浙總督何璟的顢頇,本就所剩無幾的備戰時間,就這樣徹底的浪費光了。
張佩綸對於馬江戰役的慘敗,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
「聯合艦隊」成軍不久,朝鮮「有事」,「聯合艦隊」中的北洋二艦,立即掉頭北上;剩下南洋五艦,勢單力薄,不但不敢主動向強大的法國艦隊挑戰,反而被法國艦隊追的上氣不接下氣。
好了,該啰嗦的、不該啰嗦的,都啰嗦完了,現在,讓我們來看一看,關卓凡如何「以史為鑒」,在本時空規劃、布置真正可以稱之為「固若金湯」、「龍潭虎穴」的「閩江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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