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天行健
第七十七章 諜中諜

「我的意思是,」米羅說道,「如果進攻馬尾的行動,發生在三年前的話,則貴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得遂所願。」
這個米羅,不會是收了中國人的錢,跑過來替中國人說大話,企圖嚇退我們,「不戰而屈人之兵」吧?
孤拔:「全部」?
薩岡雖為「儒將」,但到底是法蘭西帝國第一大艦隊的司令官,派頭、氣勢都是夠的,一旦怒氣上升,渾身殺氣,自然溢出,一旁的孤拔,都不由微微打了個激靈。
薩岡突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來:
「是的,上校閣下,以我之見,這三地之中,川石島、熨斗島已經算是最好打的了,而最難打的,是第二關——長門、金牌江口。」
「是的!非常大的變化!」米羅依舊不以為忤,「甚至可以說是——脫胎換骨!」
孤拔剛要張口,薩岡已經一聲冷笑,「好不好過的,且不去說它,不過,我想,在這個問題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義大利人、法蘭西人以及奧地利人的看法,都不會完全一樣的。」
「中國人的效率,驚人的高」?——這未免和俺們對中國人的固有的印象,太不相符了吧?
孤拔和薩岡不由對視了一眼。
米羅是根老油條,微微欠一欠身,以此表示對孤拔由「你」轉回「您和*圖*書」的領情,然後說道:
「是的,上校閣下,」米羅點點頭,坦然說道,「我是一個非常誠實的人,絕不會為了替自己的情報賣一個好價錢就或誇大、或隱瞞事實——我確實對貴軍攻取馬尾沒有足夠的信心。」
頓一頓,「江面最狹處,不過三百二十幾米,由始至終,通過該江段的船隻,都在兩岸炮台的射程和射界之中——而且,是交叉火力。」
再一頓,臉色變得凝重,「三年的時間里,我是眼看著這些炮台群,一個接著一個,像變魔術一般的冒了出來——中國人的效率,驚人的高!」
頓一頓,「當然,天底下沒有百分之百的事情,所以,剩下的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嘛……」
抬起一隻手,食指豎起,打了一個圈兒,「……就得交給上帝嘍。」
薩中將雖然位尊,但僅僅豎一豎眉毛、瞪一瞪眼睛、吹一吹鬍子,並不能嚇的倒米先生。
然而,米羅卻毫不在乎,不但微微的聳了一聳肩,攤了一攤手,甚至還輕輕的撇了一撇嘴。
誇大進攻的難度,你的情報的價值才更高啊。
頓一頓,「這是金牌、長門江口;而閩安江峽——所謂『銅鏈』、『鐵索』炮台群,其情形,亦大致彷彿。」
「哦?請道其詳。」
頓一頓,「和_圖_書法蘭西海軍的裝備,不在義大利海軍之下;而技戰術,當然猶在奧地利海軍之上!不過,另一方面,我並不認為,防守閩江的中國軍隊,會是義大利海軍的翻版!」
還有,也是最關鍵的——在義大利人和法蘭西人的這場交易中,買、賣雙方都明白,這是一個絕對的賣方市場,買方並沒有實質性的議價的能力,因此,賣方是不虞買方翻臉滴。
孤拔和薩岡再次對視了一眼。
頓一頓,「不過,現在的進攻者,是強大的法蘭西帝國的艦隊——那就一切都不一樣嘍!」
「射程不稀奇,」孤拔說道,「可是,射界?——『由始至終,通過江段的船隻,都在兩岸炮台的射界之中』?不至於吧?」
正在胡亂的轉著念頭,只聽孤拔慢吞吞的說道,「再堅固的炮台、再先進的火炮,如果掌握在不恰當的人的手裡,一樣不能夠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啊!」
「你」又變成了「您」。
「『來晚了一點點』?——什麼意思?」
「別的不說,」米羅舔了一下嘴唇,「就說川石島和熨斗島好了!」
米羅看了孤拔一眼,「格格」一笑,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水文資料」,也未必就十分可靠吧……
頓一頓,「我強調一下,是『對準』,而不和*圖*書僅僅是『朝向』——我無法精確測算彈道,但是,我相信——憑經驗和直覺,從這些炮口中射出來的炮彈,可以準確的擊中我所在的引水船以及其後的我所帶領的船隻。」
不知不覺中,「您」也變成了「你」。
「是的,全部!」米羅說道,「當然,是『目之所及』;不過,我想,中國人沒有什麼理由,刻意將老舊的大炮藏了起來,只將先進的大炮擺了出來?」
「哦?」
「您說的對,將軍閣下,」米羅「嘿嘿」一笑,「在我這個義大利人看來——或者說,若進攻川石島和熨斗島的,是義大利海軍的話,我想,進攻一方,一定是要很吃些苦頭的——甚至,鎩羽而歸也說不定!」
那個叫啥來著……嗯,對了,「空城計」?
「上校閣下,」米羅說道,「我沒有機會進入沿岸任何一座炮台,無法告訴您,這些炮台具體是怎麼布置的?可是,我無數次帶領船隻進出閩江,可以百分百確定,只要我出現在炮台守軍的視野中,就一定有足夠數目的炮口對準了我——」
「實話實說——貴軍來晚了一點點。」
微微一頓,話鋒一轉,「照您看,川石島、熨斗島之後——嗯,一個是長門、金牌江口,一個是……閩安江峽,這兩處,較之川石島、熨斗和_圖_書島,是否更加的『不好過』些呢?」
「還有,」米羅說道,「那些火炮的炮身下頭,似乎都有滑軌一類的裝置——它們似乎都是可以在水平方向上自由旋轉的——或許是一百八十度,或許是二百七十度,或許是三百六十度。」
薩岡對米羅,多少是置上了氣,孤拔卻已平靜了下來,米羅說的,其實不錯——據對川石島、熨斗島的抵近偵察所見,島上的炮台,布局嚴整,構築堅實,火炮的型號,也很先進,這第一關,確實就不怎麼好過——這種對話方式,可能漏掉不少重要的信息,對於己方,並沒有什麼好處。
孤拔、薩岡都是虔誠的教徒,對米羅輕浮的動作和語氣,都很不喜歡,孤拔皺了皺眉,「你是說,這三年來,中國人對閩江的防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一切都不一樣嘍」,拉長了調子,充滿了強烈的反諷之意。
頓一頓,「另外,我沒有見過一門前膛炮——全部都是後膛炮。」
米羅的臉上,難得的現出了一絲尷尬之色——他當然明白,薩岡的話,是譏諷義大利海軍在利薩海戰中對奧利地海軍的難堪的失敗。
頓一頓,「三年前,這兩個小島上,還沒有任何的防禦設施——也即是說,閩江口只有針對江面而沒有針對外海的防禦設施。」
和_圖_書「上校閣下,您說得對!另外,我相信,您和我一樣,都想到了利薩海戰——論裝備的先進程度,義大利海軍在奧地利海軍之上,然而,論起技戰術,義大利海軍卻遠較奧地利海軍拙劣!因此,利薩海戰,義大利敗、奧地利勝!」
娘的,你是「一個非常誠實的人」?咋看咋不像啊。
於是,孤拔淡淡的說道,「米羅先生,感謝您對法蘭西帝國海軍的看重。」
米羅的脾性,正經是一塊滾刀肉,而且,其人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也是血里、火里滾過來的,「富貴險中求」原為其座右銘,不然,也不會冒著「腦袋掛在福建巡撫衙門大門前的旗杆上」的風險,走今天晚上的這一遭。
「您的觀點,非常獨特啊!」孤拔淡淡一笑,「所據為何,可以見告嗎?」
孤拔|出|來打圓場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米羅先生,聽您的口氣,似乎對我們攻取馬尾,並不抱很大的信心?」
再一頓,「現在可是不同了!想來,對於川石島上的主炮台和熨斗島上的副炮台,貴軍已經反覆偵查過了——怎麼樣,單是這第一關,就不大好過吧?」
「事實上,」米羅的臉色,再次凝重起來,「閩江的防務,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還不是炮台和火炮,而是人——是中國軍隊的實彈演習。」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