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紋,血型,DNA,這些都是證據。」
三梅的地勢南高北低,呈梯形,靠近南湖帶是半月形,正是未來的別墅開發區,胡驕已經寫了個標題「半月湖別墅區」、「三梅高爾夫球場」。
當然,劉遠今天的表現相當有誠意,這是胡驕感到為難的地方。
胡驕回到宿舍后,腦海里久久縈繞著紅梅臨別時的淚眼,兩滴晶瑩的淚珠掛在眼角,欲泫欲墜,彷彿流進了他的胸膛。
「今夜……你能不能來……陪我?」
胡驕見她眼裡溢滿了傷痛,不想再勾起傷心事,「這曲快完了,老實說,你不怕回來案發嗎?」
一曲唱完,掌聲如雷,誰也沒想到縣委書記的歌聲如此了得,英文發音標準,不注意聽,跟原唱完全一致。
胡驕也不是沒有辦法,如果工業區交給北投,他們插手太多的話,完全可以再找個地方搞個高新技術開發區,把工業區獨立起來。
胡驕不確定屈梅的感情是否純粹?如果他不是縣委書記呢?
屈梅從容地鬆開手,輕聲說,「我現在是英國公民,出身,檔案,一應俱全,誰能證明我是當年的紅梅?你嗎?」
劉遠想想,進場公路不過十幾公里,是可以承受的範圍,「沒問題,這筆建路資金由我們出,但相關建設工作,希望縣委政府出面協調。在礦產開採這塊,我們北投的誠意已經足夠了吧?至於房地產,不知道胡書記有什麼要求?」
屈梅點點頭,「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老人家后,他幫我取的名字,在海外有些老華僑還保留著傳統,自家的傭人,大多要改姓,本來叫屈紅梅,這名字不好叫,乾脆改名屈梅。」
屈梅柔柔的眼眸里突然閃出寒光,「我找了一家社團,原意出巨資,而且請了最著名的大律師,就以那八百萬為本,全部打贏了官司。然後清算賣光所有遺產,申請英國移民,再轉道香港,結識現在的南海老總。」
屈梅嘆口氣,「謝謝,既然你不想追問,我也不願提起以前的傷心事。其實這些錢,真正屬於我的不多,我到海外后,開始因為語言不通,只好去一個老華僑家當保姆,呵,我照顧了那位老華僑五年,什麼事都沒做。他死後,把遺產全給我了。」
屈梅神情一黯,胡驕反問,「你還沒結婚?」
除了這兩處,沿高速一帶再找不到平緩和足夠的土地。
至此三梅大葉茶成為歷史,改革開放后,三梅縣組織過好幾次專家考察,結果換了好幾個品種,再也種不出原來的貢茶。
劉遠的眼和-圖-書神落到胡驕桌上的縣區圖,那裡已經初步標出了未來的主要項目。
「就算這樣,你要想順利得到這筆遺產,也沒那麼簡單吧。」
「胡書記,我知道你時間不多,半個小時,我把北投的最新計劃跟你彙報一下?」
以前董事局主席都沒請動,沒想到屈總這次採取主動!
看看時間差不多,縣委辦準備了文娛節目,胡驕本來不想參加,但是屈梅在,他想知道這些年,逃亡海外的女人是怎麼過來的?
胡驕倒吸口涼氣,「那就是將近二十個億?」
胡驕指向谷口,「這裏,興許會是第二個矽谷,劉總覺得呢?」
胡驕突然覺得寂寞無比,孤獨如潮水般湧來,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無力反抗,全身疲憊,只想放任自己的思緒,在黑夜的空曠里遠行。
胡驕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為什麼會想到這裏?既然你想知道,不如把答案公布出來。
「我知道你會打過來,我相信你會打過來,我求了所有的神佛!」
此時的他,哪還有當年的輕狂?
說罷帶頭鼓掌,全場響應,一時間顯得無比熱烈,胡驕站起來,四處點頭致意,走上去接過陶世林的話筒,「被我們陶主任趕上台來獻醜,沒辦法,今天在座的都是貴客,我在這裏拋磚引玉,為大家清唱一首歌吧。嗯,歌名叫作《布列瑟儂》……」
屈梅掛掉電話,換位思考,她當然明白胡驕的意思,就像她早不是當年的女侍應生,他也不是當初的副科級小幹部。彼此都有一段軌跡,從此,不能再有任何碰撞,即便不可避免,也要萬分謹慎,相互提防。
劉遠抿抿嘴,「胡書記,這樣吧,五個高檔別墅區,我們只要一個,至於高爾夫和其他項目,北投願意退出。但是,能不能把工業區的項目單獨交給我們?」
如今的屈梅仍然有紅梅的影子,特別是臨別前的那雙眼眸,以及眼眸中深深的眷戀。
一直到前次組團到東南亞考察商機,才從當地導遊,也就是當年三梅茶商的後人那裡,無意間得到茶種。
是的,沒有責怪,也沒有埋怨,只有淡淡的、憂傷的思念,胡驕的初夜,在她的身上綻放。
屈梅趁著別人不注意的空當,悄悄走到胡驕身旁,「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回來嗎?」
屈梅狡黠地笑,「猜猜看?」
屈梅的隨行人員面面相覷,怎麼回事?第一次見屈總主動跟人跳舞!
胡驕看向她,沒有回答,屈梅盯著他的雙眼,動也不動,「因為,這裡有我的牽挂!hetubook•com•com有我最美麗的回憶!」
「當然有,而且好幾十個,但在五年中,這些人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他,每個人都在謀算他的財產。」
胡驕獃獃地看著這串數字,好似要看進內心深處。
「這些年,過得好嗎?」
每次想到這裏,劉遠心情都會無比激動,他本身是茶道中人,一直遺憾未能品味三梅大葉,這些年各種好茶名茶,基本都沒落下,就是三梅大葉茶,成為絕唱。
在南湖連接長順省的高速公司,梯形正中間,小地名叫穀場,胡驕用筆圈出了「穀場工業開發區」,與穀場斜對,大約十公里,有個谷口,只要從這兒修建一條二級柏油路連接高速,那麼,將來的價值也將獲得巨大提升。
胡驕咬咬牙,這是個難題呀,工業區必將是三梅未來經濟發展的重中之重,整個項目交給北投,往後凡是入住工業區的企業,必將面臨北投的插足。
撥通號碼,才響兩聲,已經接通,微微的喘息聲,在聽筒里格外清晰。
夜,很深了。
接下來算得上賓主盡歡,曲終,人散。
胡驕真沒想到紅梅至今尚是單身,這讓他更無法想象,一個獨身弱女子,以八百萬元的老本,如何發展成如今的大鱷?聽說南海房地產,資產已經近百億。
劉遠點點頭,再次指向別墅區,「那……能不能再劃一個區?我知道胡書記為難,五個區,我要一個的話,他們兩家正好平分。這樣,礦產開發方面,我們再擠出三分之一來。應該足夠表達我的誠意了吧?」
屈梅不以為忤,「別瞧不起人。你……不怪我嗎?」
來的都是客,來者不拒,但是一定要充分考慮好條件,不要獅子大開口,只想賺錢,不想投入,沒那種好事。
胡驕點點頭,「兒子都快三歲了。」
到此酒宴結束,在縣委辦主任陶世林的安排下,一行人前往小招的歌舞廳,宣傳部召集了各單位比較有名的美女帥哥,才藝人士。
胡驕率先進入舞場,音樂適時響起,幾位美女上前,先是邀請了投資團的隨行人員,主要人物需要適應下,慢慢放開心態,才能盡興。
紅梅是他醒來后,第一個慾念縱橫的對象,這種感情很複雜。
新的曲目開始,屈梅站起來,走向胡驕,「胡書記,我想請你跳個舞。」
屈梅的眼神若即若離,一直跟隨著胡驕的身影,這點胡驕能明確感覺。
這次劉遠沒再繞山繞水,他知道,有另外兩家插手,事情絕對不可能跟之前的預想一樣。
這才是和圖書他本次投資三梅真正的意圖,可以說,如果能恢復三梅貢茶的種植,那其中所蘊含的利潤,絕對是超級回報。
與劉遠兩手緊握,大家心情都很複雜,誰能說得清呢?
胡驕擺擺手,把話筒遞給主持人,屈梅抬起頭來,眼睛已恢復正常,水盈盈的波光中,讓人有種這醉的感受。
可惜,屈梅是來重續前緣,重溫舊夢的。
胡驕湊近她的耳邊,輕輕呼出熱氣,「你這個通緝犯,膽子真大!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屈梅銀牙輕咬戲唇,吐氣如蘭,「見到天鵝姐姐,還不老實點?」
暗嘲自己的多疑,同時也暗惱年少時的輕狂。
而三梅只有谷口四周的山上才能長出特有的大葉茶,劉遠卻從東南亞得到了三梅大葉茶的種子。
劉遠盯著這個地方,谷口,呈壺形,四面環山,山上種全是野生的三梅大葉茶,清朝乾隆年間,三梅大葉茶被指定為貢品,每年往皇宮上貢500斤。
胡驕心裏略略發苦,分別這麼多年,別說之前沒有深入的了解,以他今時的地位和家勢,也不可能跟屈梅再續前緣。
劉遠依然淡定如故,中午的交鋒,他好像根本沒有拿出過什麼計劃書,與成安平等人談笑風生,顯得其樂融融。
屈梅柳葉般的眉毛微微一挑,「當然。準確地說是28億!」
「你在南海有多少股份?」
現在一切按照他心中的設想慢慢實現,看著胡驕指著谷口,在他心裏,這裏必將成為金礦一樣的存在,其價值不會比所謂的高新科技產業差。
胡驕沒拒絕,主動伸手,兩人輕快地滑入舞池。
主要是三家公司資本雄厚,對三梅的招商引資工作,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胡驕沒有想過要把來投資的人趕走,雖然他們的目標是利潤最大化,商人嘛,無利不起早,能盡量為地方爭取,那是最好,相比之下,條件更優惠的,肯定優先照顧。
既然北投打算做實業,劉遠有信心,憑著恢復三梅貢茶的傳統招牌,肯定能一炮而紅,把三梅大葉茶炒到大紅袍的高度,畢竟只有谷口這個地方獨有。
幾個膽大的高呼,「再來一首!」
四面環山,氣候適宜,半山之上常年雲霧籠罩,大葉茶樹生長在半山,潮濕加谷地從平原地帶吹來的暖風,造就了大葉茶特有的品味。
台上有人唱歌,陶世林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知道書記大人歌喉好,到第三首歌時,他親自上去主持,「下面,我們用熱烈的掌聲邀請胡驕書記高歌一曲!」
「劉總,基建可以交給北m•hetubook•com.com投,但項目不能。這是三梅未來發展的重頭戲。絕對要掌握在縣委政府手裡,如果你們看好三梅的發展,不如,我另劃一塊區域出來,搞個高新技術開發區,交由你們北投全權負責?」
宴會進行中,喝酒,胡驕已經不用刻意奉承,點到為止,適量即可。
劉遠認真考慮了一會兒,昨晚他已經跟上邊溝通過,上頭特地交待,這次在三梅不能當二道販子,要拿三梅礦產開發作為北投的第一個實業進行投資。
「是我,胡驕。」
胡驕嗯了一聲,「過去的,只是人生經歷。現在的你,就像怒放的鮮花,光芒四射,魅力無窮。好好享受你的生活,緣份到了,你也會擁有自己的愛人,會開始一段真正的,圓滿的人生。」
第二天一早,劉遠早早帶著侄子來到胡驕辦公室。
在場的所有人中,只有她明白這首歌的含意,她也在胡驕的歌聲中,聽出了濃濃的懷念和感傷。
屈梅見胡驕露出真性情,忍不住開懷,「我是第三大股東,20%的股份,不錯吧?」
「一言難盡!有機會,我再跟你細說。你結婚了嗎?」
屈梅低下頭,眼淚滑入杯中紅酒。
屈梅看向胡驕,兩人已經走回座位,「胡書記舞技高超,與你合作真是痛快!」
啜泣聲音低徊,紅梅從胡驕的稱呼里已經明白,她的牽挂,她的回憶,已經永遠不會回來。
正是谷口這個地方,後來大躍進,大鍊鋼鐵,結果把山上的茶樹全砍了。
「胡驕,你知道嗎?我此時一點不恨你。我只是可憐自己,人的一生,有得有失,興許我只能終身孤老,因為我得到的已經太多。謝謝你的坦誠!」
屈梅搖搖頭,「沒時間,沒合適的對象。」
無數個夜晚,她在午夜夢回時,都能看到那雙濃眉下,星星般的雙眸,笑起時眯成月牙,嘴角一絲玩世不恭,帶有書卷氣息的天真,那是多麼迷人的笑呵。
多年前的那個晚上,紅梅讓他成為了真正的男人,對於胡驕來說,那是一個夢,美麗、迷亂、放縱而肆意的夢。
屈梅還在等他的電話嗎?
還是解放前,幾個三梅茶商逃亡到東南亞,帶走了幾棵茶苗,慢慢培育,但數目一直不多,而且較為隱秘。
已經成為縣委書記,獨掌一縣大權,以為今生無緣再見,卻不想,天意弄人,在這裏,再次邂逅。
「沒有子女和其他繼承人嗎?」
「嘖嘖,果然是身懷巨資的小富婆,怪不得找不到合適的對象。你活該的。」
胡驕摟著紅梅的腰,看著對方的雙眼,hetubook.com.com黑盈盈的瞳孔中,閃爍著期待和膽怯。
胡驕輕輕地搖頭,「從來沒怪過你。我甚至沒有追問過,你捲款的根由。」
又想,人家二十多億的身家,用得著對他一個縣委書記施展美人計?
這是胡驕今晚表達的主要意思。
手心裏是屈梅的手機號碼。
收購三梅礦業的事必須放棄,轉而盯向已經發現的礦區,劉遠開出政府以礦補、開發手續、土地佔用等入股,持20%的股份。
什麼理想、事業;什麼愛情、伴侶;統統拋到黑夜盡頭,這個世界只有自己,思想存在,人還在,思想消失,人也滅亡,可是有誰知道我此時的迷茫和惶恐?
「你改姓屈,怕是為了感激那位老華僑?」
「我又不找你借錢,還保密!」
所以,紅梅是他的夢中情人,名副其實。
胡驕直言,「劉總的誠意很足,這點我個人表示感謝!我再補充一下,通場公路,由你們負責建設。如果劉總沒有意見,我們基本上能實現初步合作。」
陶世林示意,這首歌有伴奏,胡驕點點頭,音樂聲響起,哀傷的旋律,離別的愁緒,悠揚舒緩的曲子緩緩流淌,隨著前奏結束,胡驕半閉著眼睛,開始深情演唱,這是首英文歌曲,訴說離別之情,火車,星光,思念,憂鬱的嗓音。
胡驕點點頭。
胡驕沉默,電話里靜靜地流淌著電流聲,過了將近一分鐘,胡驕才慢慢地說,「屈梅,歡迎回來。」
胡驕搖搖頭,當年的八百萬,在百億中能有多少?
於是提酒,「我再次代表三梅縣委政府感謝三位,我們以百分誠意,期待與你們達成合作,為三梅縣的經濟建設,為三梅人民群眾脫貧致富,為合作愉快,干懷。」
胡驕果斷地搖頭,「劉總,房地產不可能給你們獨家操作!現在具體的規劃沒有完成,大體的分略,我可以明確地交底,沿南湖,分五個高檔別墅區,如果劉總願意,我把另兩家公司叫來,你們一起拿出個方案,我個人傾向於共同合作,包括高爾夫會館,水上娛樂中心,以及五星級度假酒店,這些項目都可以合作。」
原來如此,雖然說得輕鬆,可過程呢,胡驕能夠想象得到。一個弱女子,拿到巨額的遺產,最後完勝,還能全身而退,其中的險惡經歷,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胡驕還有什麼可說的?
胡驕呼吸有點亂,但最終還是堅持,「不了。閉上眼睛,我們在回憶中,還能無限陶醉,我不想睜開眼睛,被現實撕碎。」
如果,僅僅只是一次邂逅,然後各奔東西,胡驕或許不會抗拒。